城南韋家後山附近有強盜出沒,不到半天,這個消息傳遍了京城。


    要知道,韋家乃是城南一霸,在韋家的地盤上鬧事,韋家的麵子往哪擱?


    所以,李家的丫鬟到韋家報信後,韋家總管一麵派出二三十個家丁壯仆,一麵敲響緊急召集令,召集民壯抵抗強盜。


    要知道,一個城市的治安,不僅僅依靠官府勢力;城內的每一座坊,皆建有箭館,平時訓練民壯箭術,經常舉行各種比賽,每月還有兩次的召集民壯訓練刀槍弓馬。


    一旦有戰亂,全民皆兵,各坊的壯勇,也不時接受緊急召集參加圍捕盜匪。


    在鄉鎮,這種民壯更為健全,更龐大,動員也迅速。


    樂遊原在城郊,附近的居民守望相助,盜匪一來,無處遁形。


    這就是為什麽,同樣年紀的貴胄少年,韋思寧、韋思寒兄弟,沒有大人或長輩陪同,可以出府去玩;而盧誦之、盧讓之兄弟,出了盧府,身邊至少有四個年長的家丁陪同。


    緊急召集令一響,自然不會落下官方。


    韋家是城南土霸,受到驚擾的是京城人丁最旺盛的李家姑娘……


    “你有沒有腦子,帶幾十個人到樂遊原鬧事?”京兆少尹王世暄,指著弟弟的鼻子,一頓臭罵。


    王濟昀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迴。


    “你可知道,隻要謝家、李家兩個姑娘,說你是強盜,這京城,你就待不下去了!聚眾搶劫侯門千金,就是皇子王子,也要脫層皮!”


    王世暄青筋爆粗,對弟弟的不成器之舉,氣急敗壞。


    “大哥,我實在是氣不過……”


    王世昀迴家後,被哥哥足足訓了一個時辰,忍不住,嘟囔了幾句。


    “你有什麽可氣的?”王世暄罵道:“謝萍萍就是謝蓉蓉,你當著李家姑娘的麵去質問,你想把李家的親事攪黃嗎?”


    王世昀不吭聲了。


    隴西李家是名門望族,李家很多人是武將,李家的姑娘以個性彪悍揚名京城內外。


    李家的姑娘“難嫁”,指的是難嫁到同等家世的門戶;如果李家嫁女把目標降低一點,再彪悍的姑娘,也有很多人搶的。


    王濟昀已經有過一次退婚記錄,如果李家再退婚,將來願意嫁女給他的人家,就不可能是“天下八大名門”中人了;即使還是“八大名門”,也隻能是庶支、旁支了。


    京城的權爵豪紳,很多;可最頂級的豪門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以李素蘭為例,祖父官拜征西大元帥、封永安公,外祖父是一方牧守。


    父族是隴西李氏,母族是清河崔氏,盡管她父親李十一不能繼承李家的爵位,可誰敢小看李十一?


    李素蘭十二個叔伯,除了她大伯要繼承祖業,還有三個叔伯,憑著真刀真槍,立下赫赫戰功而封侯。


    十二個叔伯、七十六個堂兄弟,李家錯綜複雜的聯姻網絡,遍布京城的中上豪門……


    王濟昀上一次退婚,是因為無意中擄走未婚妻。


    同樣的事情,三年前犯錯,是年少輕狂、情有可原;三年後,再搶一次?


    李家如果因此而悔婚,有個現成的榜樣可學:去年,前吏部尚書盧子元,對未來女婿不滿意,沒有一句廢話,直接送女兒入道觀,婚約作廢。


    自從盧家用“修道成仙”這種借口悔婚以來,京城的名門世家,有好幾家用這種方是悔婚——大部分是女家對女婿人品不滿。


    王世昀這才意識到他做了一件蠢事,慌了起來。


    “大哥,我……李素蘭現在肯定恨死我了。大哥,你說我該怎麽辦?”


    “你年紀不小了,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能做,你該學會分辨。”王世暄語重心長地說道:“男子漢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你與謝蓉蓉的婚約已經取消,她是死是活、她要嫁給誰,都與咱們王家無關。”


    “你要知道,人生,有得就有失。假如兩位姑娘都願意嫁給你,李素蘭和謝蓉蓉,你願意娶哪個?”


    “大哥,這不可能……”


    “你別管有沒有這種可能。我隻問你,同等條件下,李素蘭和謝蓉蓉,你想要哪一個做你的妻子?”


    “當然是李姑娘了。她似乎很喜歡我……當時她如果留下我,韋家的人就上來了。”


    王濟昀的臉紅了起來。他想起李素蘭一把撕下衣領的決絕。


    她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潑婦”。可這個“潑婦”,實在是太勇敢、太可愛了。


    “看來你還不傻。”王世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滿意地坐下:“有得就有失。你如果繼續糾纏謝蓉蓉,就會失去李家姑娘。”


    王濟昀有點得意:“大哥,你三弟我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喜歡我的姑娘,從京城可以排到洛陽……李姑娘喜歡我,那是毫無疑問的。”


    王濟昀站在鏡子前,盡情欣賞鏡中人的英姿。


    “王濟昀啊王濟昀,你是有未婚妻的人了,以後不要再像孔雀一樣,四處開屏。”


    不說王濟昀的自鳴得意,那李素蘭是否真的被他迷得暈頭轉向了呢?


    李素蘭見謝萍萍執意不肯去韋家,隻好放棄,獨自去見韋夫人盧子華。


    胞妹李素妍激動地從廳上跑到她身邊:“姐姐,嚇死我了。你還好嗎?那強盜長什麽樣子?有多少人?謝家姐姐呢?”


    姐妹兩人攜手踏入房門之內,李素蘭先給韋家幾位夫人、少夫人行了禮,在東麵首座坐下。


    “姨母,根本不是強盜……王濟昀聽到我哥哥說,我和天黑兄弟在樂遊原遊玩,他就想……真是氣死了!”


    盧子華一聽,心裏頓時明白,敢情王濟昀希望攜美同遊。


    “既然是他,請他到府裏坐坐也無妨的。思寧,你去請一下王三公子。”


    韋思寧剛剛從外麵迴來,正打算向母親稟告一下強盜的事情;聽到母親吩咐,連聲應是。


    “韋兄弟先別走。”李素蘭趕緊攔住:“姨母,王公子已經走了。他沒想到,鬧出這樣大的風波,哪好意思來府上做客?”


    “既然這樣,就算了吧。思寧,你可是有什麽話要說?”


    韋思寧的目光從李素妍身上移開,笑道:“孩兒正要告訴母親,方圓五裏,都沒有強盜的蹤跡。聽了李姐姐的話才知道,是個誤會。孩兒這就出去,解除警報。”


    韋思寧躬身退了出去,臨走,望了李素妍一眼;不想,李素妍也正好望著他,兩人這一對視,頓時鬧了個麵紅耳赤。


    “姨母,天黑兄弟怎麽沒迴來?我去找找他。”李素妍慌忙起身,拉了旁邊一個女孩,走了出去。


    李素妍的母親崔氏和嬸娘盧子喜,妯娌之間很和洽;盧子喜和盧子華姐妹情深,時常來往。因此,李素妍見過盧子華很多次了。


    隻不過,以前是親戚間來往,現在她已經和韋思寧訂婚,言行舉止,自然不能像從前那樣隨便。


    李素蘭看著妹妹羞答答的樣子,心裏別提多羨慕了。


    她心中忖道:


    “妍兒和韋思寧,就像一對金童玉女;而我,卻要嫁給荒淫可恥的王濟昀。李素蘭啊李素蘭,你甘心嗎?”


    想到這裏,心中大感酸楚,強顏歡笑地與韋家夫人、小姐們談笑,好像這時間也比平時慢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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