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方氏讓妹妹穿上楊夫人所送的那套粉紅色的裙子——盧家僅一個女兒,給大小姐做的衣服,質地、裁剪、樣式,自然是樣樣上乘。


    方小惠裙子一上身,立刻變得千嬌百媚。


    她摸著裙子,不敢相信地說道:“姐姐,真要穿這個?這裙子,我不敢穿出去啊。萬一掛爛了,怎麽補呢?”


    說著,想脫下來。


    方氏指著她額頭笑道:“我跟你說,你若是嫁給大少爺,這衣裳,你就是一天穿一百件,也隨便穿。你看我身上這緞子,又涼快又漂亮,還比不上你現在穿的呢。”


    小惠低下頭,說道:“這衣裳穿破了,會不會要我賠?”


    “你真是個傻丫頭。送給你,就是你的了。再說了,她為什麽送你衣裳?無非是借花獻佛。這衣服是做給大小姐的,結果大小姐今年長高了很多,穿不了。你比盧家大小姐低半個頭,穿上正好。”


    方氏拉著妹妹,要她轉幾圈:“多走幾步就習慣了。你如果跟了大少爺,將來生個兒子,就是長子。盧家的規矩,老大可以繼承一半以上的家產。即便將來大少爺娶了妻子,生個兒子,長子也還是可以分到大把的錢財。”


    “你看我,在盧家五六年,三爺送了多少東西給我?光手鐲,我一天戴四個,一個月才戴得完。平常人家,幾年才買個金鐲子玉鐲子。平時吃香的喝辣的,什麽也不用幹;出門乘轎子,在家有丫鬟服侍。”


    方氏打開自己光燦燦的幾個首飾盒,拿了一對玉鐲子,套在小惠的手上。


    “你還是姑娘家,不可以濃妝豔抹。描一下眉毛,再把嘴唇潤一下就可以了。”


    方氏的丫鬟綠葉,準備了四色點心,放在玉盤上。


    方氏叮囑道:“一會到了外書房,綠葉就不進去了,你一個人進去。見到大少爺,遞杯茶給大少爺;記住,你的小拇指,要不小心地鉤住大少爺的袖子。接著,你裝作很害怕的樣子,大少爺會安慰你說沒關係。”


    “記住,像我昨天教你的那樣。大少爺人很好的,從不發脾氣。”


    小惠又演練了一遍,方氏點頭,稱可以了。


    方小惠還是有些怯場,小聲地說道:“姐姐,我怕。”


    方氏抬起她低下頭的下巴,冷冷地說道:“妹妹,盧家大少爺貌賽潘安,京城裏多少名門閨秀,為見他一麵,不惜拋頭露麵;盧府的丫頭,哪個不把他當成鳳凰捧著?你若是錯過這個機會,我包你後悔一輩子!”


    丫鬟綠葉笑道:“府裏的丫鬟,個個都想被大少爺看中,好飛上枝頭。可是府裏規矩多,大少爺不是人人見得著的。二姑娘有這個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


    方小惠抬起頭來,咬牙點頭。


    “這就對了。當年剛到金家的時候,我們三十幾個人,全都被脫成精光,身上一根紗也沒有,讓金員外挑選。女人隻要放下羞恥,什麽男人都拿得下來。你隻是給大少爺拋個媚眼,讓他知道你喜歡他就行了。”


    方氏滿意地點頭,又在綠葉耳邊說了幾句,方放下心來。


    綠葉捧著茶點,走在前麵,帶著方小惠穿過幾個迴廊,來到盧府前院。


    綠葉指著前麵幾個小院,說道:“二姑娘,左邊那兩棟房子,是我們大爺辦公的地方,除了府裏的主子以外,下人們沒有傳喚,不可以進去;中間那幾棟是宴客的廳房。”


    方小惠緊跟著綠葉,半步也不敢亂走。


    好容易才到了外書房,綠葉指著書房外迴廊上的幾人,低聲說道:“那三個十五六歲的小子,是三爺的小廝;左邊那個穿青色衣服的,叫阿明。我們都叫他明爺,或者明哥;他是大少爺的跟班,很受大少爺重用。就是大總管,也要給他幾分薄麵。”


    方小惠點頭,表示記住了。


    綠葉接著說道:“這個外書房共是七間房。前麵兩間是會客的,最後兩間是三爺休息的地方,中間那幾間是議事的地方。我們今天要到休息室去。”


    綠葉領著方小惠走到倒數第二間房前,把玉盤給了方小惠。


    “二姑娘,現在交給你了。”


    方小惠一手托著玉盤,一手推門進去。


    說是一間房,其實用屏風隔開,有內外兩間;左右各有一個拱門,是聯通左右二房的。


    外間沒人,裏間坐著一個男子,看背影,似乎很年輕,正舉著棋子在冥思苦想。


    方小惠長籲一口氣。


    端著玉盤,向內間行去;進門,把玉盤和點心放在中間的桌子上,偷偷打量下棋的男子。


    二十來歲,眉清目秀,一表人才。


    方小惠心想:“說他貌賽潘安,似乎有點誇張了。可能因為他家裏實在有錢,所以人人覺得他美。”


    下棋的人,連頭都沒迴一下,依舊舉著棋子,不知道下在哪裏好。


    方小惠捧著茶盅,嫋嫋婷婷地走近,將茶放在棋盤邊上,左手小指,輕輕地一搭,搭在了棋呆子的衣袖上麵。


    “盧公子,喝杯茶再想吧。”方小惠嫣然一笑,拋了個媚眼。


    棋呆子這才發現,麵前站著一位豔光四射的美人,對著他笑呢。


    “真該死,下棋下暈了頭,沒瞧見姑娘。”棋呆子耳朵迅速紅起來,向姑娘作揖。


    方小惠瞧他發呆的樣子,噗嗤笑了起來。


    “盧公子,這是今年剛出的金銀花茶,明目解熱,現在喝正好。”方小惠捧了茶,遞了過來。


    這位棋呆子,名叫盧自謙,也是範陽盧氏的子弟。


    今天早上,盧自謙來找盧誠之,盧誠之被叔叔叫到外書房後,叔叔臨時有事走了,他便留下來和盧誠之下棋。


    盧誠之連贏兩局後,不肯下了;他不肯,非要找出輸棋的原因來。盧誠之便到最後一間房睡覺去了。


    所以,剛才他舉著棋子左思右想;所以,方小惠誤以為他是盧誠之。


    盧自謙接過姑娘玉手遞過的茶,恍恍惚惚,覺得好像碰到了姑娘的手。


    他的臉紅得更厲害。


    方小惠想起姐姐說,大少爺是個老實人;她瞧著那張比猴子屁股還紅的臉,又笑了起來。


    盧自謙自嘲地笑道:“姑娘的茶,來得正是時候。我確實有點渴了。”


    方小惠見他比她還膽小,膽子不由地大起來,笑眯眯地望著盧自謙道:“盧公子,還有呢。”


    方小惠伸手要過盧自謙手上的茶杯,左右輕輕地一搭,這迴不是搭在衣袖上,而是搭在了人家的手上。


    盧自謙一愣,姑娘好像沒有把手收迴;再看姑娘的眼神,分明對我有意!


    兩人四目相對,方小惠的手,再向盧自謙移了一下。


    盧自謙這會徹底相信姑娘是對他有意,而不是不小心了。他試著抓住姑娘的手,姑娘沒有退縮。


    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過了一會,方小惠抽開雙手,羞答答地說道:“盧公子,我叫小惠,方小惠。”


    盧自謙如墜雲霧:“姑娘告訴我名字,這代表什麽?莫非,是叫我向盧府提親?”


    這不是做夢吧?他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很,不是做夢。


    “原來是方姑娘。你,是盧府的親戚?”盧自謙試著問道。


    “我……哪有那樣好福氣?我姐姐是盧三爺的妾室。”方小惠低著頭,又看了盧自謙一眼,問道:“盧公子,你會不會因此而看不起我?”


    “姑娘是人間仙子,在下仰慕都來不及,怎麽會看不起姑娘?”盧自謙連忙說道,生怕說遲了,姑娘會生氣。


    “盧公子,你……真好。”方小惠的臉一紅,看著盧自謙笑了又笑。


    漂亮的姑娘如果嘴巴能甜些,可以輕易地解決不少人際關係所發生的困難問題。


    有姑娘這句“你真好”,刀山火海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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