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雨舟注視著溫嚴勝的屍體,片刻後,雙手抱起,從午門一躍而下。


    明明已經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可剩下的眾人沒有一人離去。


    看著梁雨舟下來,他們也沒有攔住他的心思。


    眼神隻是死死的盯著對方手中的屍體。


    不知是誰率先的一聲抽噎,打破了這份寂靜,血與肉的交織,讓氣氛瞬間變得悲涼起來。


    梁雨舟上前,找了一處相對幹淨的地方,輕輕的把溫嚴勝的屍體放了下來。


    一眾士兵瞬間圍上。


    梁雨舟沉默無言,許久,他轉身離去。


    賬,還沒有算清楚。


    士兵們並不阻攔,反而注視著他,讓開了一條過道,這是對強者的尊重。


    嗒!嗒!嗒!


    帶著沾滿血漬的衣襟,梁雨舟走在冰冷的宮道。


    宮裏靜謐無比,似乎宮女太監,皇帝妃子,早就撤了出去了。


    梁雨舟心中一沉,不甘心躍上宮牆,紫禁城中漆黑一片,隻有冷月灑在房梁。


    忽然,他看到在南邊的一個角落,居然有著忽明忽暗的燭火閃爍,梁雨舟立刻朝著那個方向而去。


    “劉閣老,前方已經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李東陽平靜的道。


    劉健歎息一聲:“天要亡我,如之奈何。”


    “罷了,諸位同僚,請飲盡此杯!”


    他的麵前擺了四個小盅,似乎早有預料一般,提前為他們幾人餞行了。


    其餘三人哈哈大笑,拿起酒盅。


    “列位,我等同朝為官多年,平時互相爭鬥不止,沒想到今日倒能死在一起,倒是造化弄人了,老夫先飲,諸位慢用!”


    劉健撫須長笑,一飲而盡。


    其餘幾人不甘示弱,同樣一口喝完。


    這時,門口忽然閃過一個人影,正是梁雨舟。


    他麵無表情的看著這四個行將朽木的老頭,心中毫無波動。


    若非他們,自己當年如何會重傷逃亡,藏匿暗河三年之久。


    此時想起,心中仍是難掩恨意。看著梁雨舟朝著他們走來,幾人卻沒有絲毫懼意,反而麵露微笑。


    “你真的,很了不起。”


    劉健誇張了一聲,換來梁雨舟的冷笑。


    “怎麽,現在服軟,晚了。”


    劉健搖了搖頭:“這不是什麽服軟,我此言真心實意。


    能以一己之力,衝破五萬大軍的防線,殺的紫禁城殘魂離散,此非神力乎?


    你的名字,注定名垂青史了。而我們幾個老家夥,就是你成名路上的絆腳石,遺臭萬年咯。”


    梁雨舟哼了一聲。


    “說完了麽?準備好上路吧。”


    他懶得與這些人多言,淡淡的道。


    誰知劉健一擺手,笑道:“不勞你動手了……”說著,嘴角忽然流出黑血。


    其餘幾人也是相同的症狀。


    “你們……”梁雨舟一驚。


    劉健笑道:“吾等已服了劇毒之物,身雖死,卻仍忠於大明。


    陛下……”


    話音未落,雙目圓睜,七竅流血而亡。


    看著這些人相繼死在自己麵前,卻非自己所為。


    再看看這一路上,殺了這麽多人,流了這麽多血,最終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梁雨舟心中非但沒有覺得暢快,反而有股莫名的煩躁籠罩在心頭。


    他伸手一指,幾人的屍體在內力之下轟作齏粉,也算是全了他們一點體麵吧。


    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要多想。


    既然皇宮中隻剩下他們四個了,那皇帝多半早已離去。


    現如今,他的複仇之心暗淡了不少,也懶得再造無端殺戮,不如先去把那些武林中人救出來,再做其他打算。


    冥冥之中,梁雨舟覺得天地間好像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再排斥著自己,又似在牽引自己。


    他打算此間事了之後,再細做研究。


    此刻,天已蒙蒙亮起,京城之中響徹半夜的廝殺聲,攪得百姓心中惶恐,不知何事。


    梁雨舟猜測囚犯們這會兒多半已經要被壓赴刑場了,於是簡單的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後,便往刑場趕去。


    豹房。


    “皇爺,紫禁城,淪陷了……”劉瑾弓著身子,緊張的朝朱厚照匯報著情況。


    這晚上,所有人都在關注結果,可等來的,卻是一個令所有人心驚的消息。


    “五萬人,還擋不住他?”


    朱厚照臉色陰沉的道。


    劉瑾嚇的跪在地上:“皇爺息怒,皇爺息怒。此人非人,乃是魔王轉世!如今咱們身邊隻有三萬人馬,不如……”


    “不如什麽?”朱厚照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問道。


    劉瑾道:“不如咱們迴南京吧,集結天下兵馬,再來剿滅魔王!”


    砰!


    朱厚照一腳把劉瑾踹翻在地。


    “放你娘的屁!祖宗留下來的基業,你居然讓朕舍棄?你想讓朕做宋高宗麽?”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天子一怒,劉瑾嚇的屁滾尿流,他沒想到,自己想拍馬屁,居然拍到馬蹄上去了。


    一個勁的頭如搗蒜,磕的砰砰作響。


    朱厚照不耐煩的道:“行了,擺駕吧,朕要親赴刑場。”


    什麽?


    劉瑾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那個魔王在皇宮已經殺了幾萬人了,現在多半也要去刑場,你居然還要往上撞?


    要不是對方是皇帝,劉瑾真想扇他幾個大耳刮,你想死,我還不想死啊。


    可麵對朱厚照的氣勢,劉瑾甚至不敢多問,隻得戰戰兢兢的道:“是,擺駕刑場!”


    等梁雨舟來到刑場時,此處已經聚集了不少的百姓,都是來看熱鬧的。


    那些所謂的反賊,已經被壓在了上麵,鎖鏈枷鐐加身,哪裏有當年宗師掌門的氣度,落魄如此,實在讓人唏噓。


    梁雨舟一步步走向刑場,這些武林中人早已心如死灰,任人宰割,忽然,前方恍惚間出現一道熟悉的人影。


    “徒兒?”


    嶽不群努力抬起殘廢的身子,瞪大眼睛,果然是梁雨舟。


    他大喊道:“快走!別來這裏,別搭了自己的命進去,快走!”


    誰也不知道他忽然發什麽瘋,直到看見梁雨舟不管不顧往刑場走來,眾人這才知道,對方是在和誰說話。


    梁雨舟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個世界的老嶽,確實當得起他的一聲師父。


    “皇上駕到~”


    一聲尖銳的太監聲音響徹全場,所以人高唿吾皇萬歲,跪在道路兩旁。


    唯有梁雨舟,冷眼相對,無所畏懼。


    “大膽,見到陛下,為何不跪!”


    劉瑾不知對方正是他口中的魔王,居高臨下的問道。


    坐在龍攆上的朱厚照和梁雨舟對視一眼,道:“你就是那個攪得京城不得安生的梁雨舟?”


    “不錯。”


    他淡淡點頭。


    朱厚照看著他的模樣,沒有傳言中的恐怖,但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哪怕他貴為天子,也有些動容。


    此時,劉瑾已經嚇的魂不附體了,不過,沒有誰來管他這樣一個小人物。


    梁雨舟淡淡道:“沒想到你知道我會來這,居然還敢過來,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朱厚照淡淡道:“你想殺朕?”


    “天命在朕,你不會成功的。”


    他淡然的坐於龍攆之上,平靜而又自信的道。


    “天命?”


    梁雨舟冷笑一聲:“那我今日,就逆天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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