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風家的滿心歡喜的將寶寶帶迴家中。隻想盡快讓自己的老漢風大海看上一看,好一起分享得子之喜。


    一時風大海正在院落西南角頂著日頭掏茅糞,穿著一身打滿補丁的粗布衣,火紅的太陽已經把他那黑炭炭的臉麵曬得掛了一層黑漆漆的油光,布滿老繭的大手粗糙的像塊榆樹皮,又粗又短的五根手指看著就充滿了力量,正握著一杆掏勺,在那貓腰忙活。見婆娘興衝衝迴來,打問之下,才知道自家婆娘撿了個胖娃娃,一時驚喜不已,丟下手頭活計便上前來看。隻見這孩子生得眉如細柳,眼若晨星,十分喜人。


    風大海凝視著花籃看了好一會兒,臉色卻由剛開始那種驚喜慢慢變得陰暗了些。


    “這孩子細皮嫩肉的,這麽可愛!跟著咱們可是遭罪了。就咱們家這條件,就算隻鳳凰也得當雞來養……”


    風大海不由得感慨起家境之貧寒,不能令這籃中小兒享受富貴生活,不禁憂苦。


    風大海因早年家鄉水患,搬來至此,所以也算是個外遷戶,故而村鎮上也沒有親友可靠,隻憑一身蠻力在鎮上做些散工,聊以糊口。再加上多年為婆娘治療不孕之症,也花去不少銀錢,以至如今家徒四壁,卻也僅剩三間爛房,一圍破院,除此之外,別無所有。


    風大海的女人雖然目不識丁,卻識得大體,今見丈夫垂悶失意,忙相安慰道:“總享那富貴也未必是件好事。吃得些苦頭興許也有助於孩子成長。你沒聽過人家總講: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還有,自古寒門出貴子麽。再說,這孩子已有名字,叫做風月。可不與你們老風家有緣分?”


    風大海聽了心中不由一動,也覺得婆娘言之有理,於是一掃心中憂慮,再次憧憬起了美好的生活,點點頭道:“嗯。你說得對。明天我就去鎮上做工。努力掙錢,將來孩子大一點了也讓他讀書識字。再莫向我這樣,粗人一個,一生隻生活在這窮鄉僻壤之中。隻不過眼下,他正當吃奶的時候,我們去哪裏給他弄奶水來吃啊?”


    “這個你不用犯愁。韓老二家有隻剛剛下了羔子的山羊,等孩子餓了我就帶他去吃羊奶。”


    說話間,一直躺在花籃內兀自玩耍的風月突然嘟起嘴巴,將一顆金蓮子用舌頭頂出一大半,曬在太陽底下。


    這裸露在外麵的半截金蓮子很快就引來了無數細碎的白色光點,由疏而密,靠攏聚集在金蓮子表麵,緩緩浸入金蓮子之中,看樣子,這顆金蓮子好像在吸收著周圍某種能量一般,一時變得銀光閃閃。


    風大海見了心頭一駭,倒不是因為這顆金蓮子產生的古怪異象而害怕,而是純粹擔憂這顆金蓮子會被娃娃不慎誤食,從而帶來性命之憂,所以就忙用自己右手那根粗糙的食指硬生生的將風月小嘴裏噙著的金蓮子摳了出來。


    “這怎麽在娃娃嘴裏放了金豆子?多危險啊!嗯,好像還是純金的……”


    風大海疑惑的自顧自咕噥著,還在心裏盤算著將這顆金豆子賣了不知可以換成多少銅板,可以買多少米麵。隻見那被摳走金蓮子的小風月哇哇哭嚎,傷心不止。


    風大海忙說:“我怕你噎著,為了你好。小孩子不能在嘴裏含東西。”


    女人心疼的蕩著花籃,哄來哄去好半天也不見孩子消停,反倒是哭得越發揪人心膽,無奈之下,便讓風大海將那金蓮子還給孩子。


    風大海遲疑片刻,見孩子丟了金豆哭的奶兇奶兇的,似乎不將金豆還他便誓不罷休一樣,隻好不情願的再將手中金蓮子放迴他的口中。


    風月剛剛咬到金蓮子,僅在嘴裏委屈的嗚嗚兩聲,馬上就止住了哭鬧,變得開心起來,舞動著胖胖的小手,同時小腳也時不時的蹬上一兩下,隻不過此時他又重複起了剛才的動作,小嘴一努,又將金蓮子吐出半截,曬在太陽下,不一會兒功夫,就有許多光點緩緩飄來,聚集在金蓮子周圍,慢慢浸入金蓮子之中。


    夫妻二人以為奇異,紛紛猜測。


    “莫非這顆金豆豆是某種法寶?不然怎麽會這麽神奇?我的婆娘,你該不會撿了個妖怪迴來吧!”


    “什麽妖怪!你見過這麽可愛的妖怪麽!胡說!”


    風大海吃個冷眼,隻見婆娘抱著花籃去了屋子。少時從牆頭那道破窗傳出一陣陣哄鬧孩子並寶寶高興歡笑之聲。


    不管怎麽說,一直渴望能夠有一個孩子的風大海,麵對此情此景,此刻是幸福的。直到傍晚,夫妻吃了粥飯,仍不見風月有半點饑渴之態,也不見大小便溺,甚為奇異,不過看那神情飽足模樣,倒也不用擔心。


    如此一連幾日,風月依然水米未進,隻偶將口中金蓮子吐出,吸收日月光華,便得身體飽足。這夫妻二人接連觀察幾日,便看出了端倪,原來如此不飲不食,乃得口中金蓮子之力。慢慢的,也不再關注風月飲食,更不敢胡亂去摳風月口中小金蓮,隻偶將他抱出去曬曬太陽,便算完事。


    之後風大海不經意在村子裏聽說了那天幾個女人在河邊撿孩子的事,又聽說那幾個女人看到了一條白玉化作的白龍,都嚇得跑丟了鞋子,迴家之後都大病不起。於是村中就傳出風言風語,說風月是妖孽幻化,隻怕將來對村中不利。


    雖然目前尚無登門滋事之徒,但風大海自從聽到這個消息後總跟吃了隻蒼蠅似的,心中不快,迴到家後就將這事和婆娘一五一十學了一遍。


    後來夫妻親自到那幾個害病的婦人家考證,結果他們的言辭出奇的一致,就像提前串通好了說詞一樣。心想也沒人開這樣的玩笑,加上這幾個女人確實一臉怏怏病態,最後不得不相信她們當天確實看到了龍。隻是那條龍是那金字寶印所變,如果僅以此來將風月冠以妖怪之名,實為荒唐。最後夫妻二人一番合計,也不再理會那些流言蜚語,隻關門過著自己的日子便罷。


    日子便這樣一天天過去,夫妻二人也一同見證了風月的成長曆程,從一開始看著孩子三翻六坐八爬爬,到其牙牙學語喊出第一聲爹和娘,無不令二人喜悅動容,更視風月為掌中寶。


    一晃幾年過去了,風月也已經六歲了。生得濃眉大眼,香氣噴噴,人們也都漸漸忘記了當年那個荒唐的妖孽傳說,相反都很喜歡這個孩子。沒別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孩子不僅長得俊俏,還自帶一股淡淡芳香。常常惹得一群娘們兒抱起來啵啵幾口。


    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人們習慣了管風月叫做含香子。


    隻是風月,小小年紀,心智卻比同齡兒童成熟不止一點半點,他知道父親身體不好,腰腿曾受過傷,出不得大力,所以時常偷偷進山捉獾,或者下水摸魚。帶到鎮上去賣,換成銅板,補貼家用。


    風月父母萬沒想到風月小小年紀竟然有上山下水的本領,不禁為他擔憂,怕他遇到危險,時常勸誡於他,要他不必擔心家裏的事。


    可家境貧寒,父親又身體不利,風月完全看在眼裏,不能熟視無睹,隻暗暗琢磨脫貧之法。隨著膽量不斷變大,風月便敢於向更遠的山中去探索,以期能打到更值錢的獵物。慢慢的不僅收獲變得更多了,更練出了一個結實強健的好體魄。


    時間一長,家中二老也都慢慢習慣了風月養家的生活。也許在他們眼裏,風月本身就是一個奇子,一個擁有超能力的人。


    這麽幾年來,風月沒有吃過老風家一粒米,沒有喝過老風家一口水,更沒有蹲過老風家一迴茅坑,隻靠著口中金蓮子就長到三歲。


    三歲之後則是偶爾吞上幾口空氣就得飽足,也不知道他的筋肉骨骼不得水米濡養會是何等模樣。


    而且風月睡覺的時候也與眾不同,兩個唿吸間隔時間很長,而且綿綿細細,一般情況下根本感覺不到他的唿吸。尤其在寂靜的暗夜,他安靜的讓人感到害怕,就像個斷了氣的死人一樣,曾有多次被風大海從半夜叫醒,以為出了狀況。慢慢的夫妻也就習慣了發生在風月身上的這些與眾不同,也就不再大驚小怪。


    一天,風月和往常一樣,手持鋼叉,剛剛賣完打來的獵物離開鎮子,高高興興的走在迴家的路上。


    經過一片小樹林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人在跟蹤自己,迴頭看時卻又看不見一個人影。


    如此數次,都有那種被人偷偷盯梢的感覺,可是每當自己迴頭看的時候,都不見人影。


    對方好像很機靈,每當自己迴頭的時候都能恰到好處地隱藏好自己。


    風月確信那個家夥一定還藏在樹林中的某個角落,他還會默默的對自己跟蹤下去,為了不讓他知道自己的家住在哪裏,從而避免父母遇到壞人,不禁向身後喊道:“是誰?快出來!是要打劫嗎?先問過我的拳頭願不願意!”


    風月一個六歲的孩子喊出話來威風凜凜,一點沒有懼怕的意思,就像一個小俠客。隻見林中幽靜,連聲鳥叫都沒有,於是轉身打算繼續趕路,忽然跟前被什麽擋住,差點一頭撞上去,待舉頭一看,那是一名仙氣飄飄的青年公子,鬢毛長垂如煙,一束白綸束發,身體筆直,一襲青衣,身後背著一把鑲金古劍,正微笑的看著自己。


    “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青年微笑著問,一臉和顏悅色,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


    風月還是警覺的向後退了兩步,“我叫風月。怎麽,你攔我去路就是為了打聽我名字?沒有別的企圖?”


    “企圖?”青年笑了一聲,說道,“我已經注意你好幾天了。見你和別的孩童不一樣,所以,你成功的吸引了我。小小年紀,正該無憂無慮戲耍之時,為何如此勤懇奔波呢?難不成,是受了父母之命?”


    風月一臉倔強模樣道:“我不受任何人命令。這是我自願的。請你讓路,我要迴家了。迴去晚了,我爹娘會擔心的。”


    青年一笑,說道:“沒想到小小年紀,還這麽懂事。正好,我也想見一見你的父母,我們便同行吧!”


    “你見我父母做什麽?我又不認識你!”風月再次提起警覺之意。眼神狐疑的望著青年,不過從青年的臉上來看,隻吊著些微微笑意,完全看不出一絲叵測居心。


    青年依然和氣說道:“有些事情,小孩子做不得主。需要大人同意了才行。所以我才提出要見你的父母。”


    “有什麽事,你就直接說吧。我聽得出好壞,也做的了主。”風月不想帶一個陌生人迴家,可以說,他的警惕性還是非常強的。


    青年也覺得眼前這孩子不比那些隻會潑水和泥之輩,而且言辭之間也顯得極盡成熟,故而直說道:“我本是鎮上王員外家的次子,我叫王軒。自幼拜在飛鶴門門下。今番迴家探親,受恩師所托,在村鎮之間尋找些奇異孩童,想要收歸門內,好好培養,為十年後的三山會武做準備。小弟弟,我看你最是與眾不同,要不要跟我去麵試一下。”


    “我不懂你說的什麽門什麽武的,不過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不會離開我爹娘的。我還要打獵賣錢養活他們!”風月一臉童真的說著,便要繞開青年離開。


    青年心中清楚一個道理:晴明四海,一才難求。他自然不會輕易放走風月這個與眾不同的孩子。


    他將手一抬,攔下風月去路,帶著些許誘惑之意說道:“隻要你能夠成功被他們選中並願意留在那裏,你的家人就有一百兩銀子可拿。如果表現出色,可能一百兩都不止。就算不幸落選,尚有五兩的盤纏作為路費。怎麽合計,也要強過你這個小獵戶手頭這幾塊銅板吧。”


    “一百兩是多少?”風月略略活心,眼神都亮了幾分。


    青年微微一笑,已經看出風月活了心思,就打了個孩子能夠聽得明白的比方說道:“一百兩足夠一個普通農家吃喝用度二十年。而且,隻要被他們選中,以後會年年有銀子可拿。還會一年比一年多。”


    “這麽多錢?我們去那裏做什麽?真的可以拿到這麽多錢嗎?”


    “去那裏隻有一個目的,學會各路神仙之法,武道之術,將來光大飛鶴門,讓飛鶴門得以長遠鼎力天下,綿綿不衰。”


    “我不明白什麽神仙之法……”


    “出鞘!”


    青年擺出手印,將背後寶劍祭出,以手相引,那把寶劍便被青年引導著在樹林中飛舞盤旋。


    “迴鞘!”


    青年口中一喝,同時做了個迴引的動作,那飛舞的寶劍便自行飛迴了劍鞘之中,“這就是神仙之法!”


    風月已看得癡了,心甚往之,木嘴麻舌道:“好厲害……”


    青年見成功吊起風月胃口,不由間臉上笑意更加濃鬱了幾分,道:“隻要肯用功修學,你也可以做到這些。而且隻要足夠努力,可以比這還要厲害!”


    風月道:“又有錢拿,又可以學到神仙之法,天下會有這種好事麽?”


    青年道:“別忘了,將來是要為飛鶴門撐門戶的。所以說,適當給門下弟子發放銀兩,也合情合理。好比遇到你這種情況,如果因為得不到銀兩而不得不常守家鄉,因此埋沒了人才,豈不可惜?”


    “好!我帶你去見我爹娘!”


    小小身影,一股毅然之色凝在了那張稚嫩的小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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