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二子進學堂是件特別莊重的事,不管各房是否有意見,皆在這一日齊齊閉了嘴。


    眾人商義後,一致決定第一天還是由大房陳喜旺送二人去,當然,小財主陳羽,陳三妹肯定是要跟著前去的。


    這一天,陳老爺子陳啟維和老太太沈氏一同起了個大早,親自將兩孫子送出門。


    臨別時,老爺子掏了兩把銅子分別塞進兩孫子手中,又仔細囑咐了一番才放人離去。


    李碧雲見此,心中又隱隱不痛快起來。都是嫡親的孫子,竟是給了這個不給那個,厚此薄彼,偏心!


    盡管心裏極其不痛快,到底不久前婆母那一耳光沒有白挨,這下學聰明了,就算是心裏不痛快,也笑吟吟的將人送出了門,多少還有幾分長媳的模樣。


    ……


    三河鎮上共有兩處學堂,都是鎮上的舉人開辦的私塾。一家在鎮上的北邊,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舉人開辦的。因為開的久,在三河鎮上也頗有幾分美名,前去報名的人比較多,但老先生精力有限,便隻收了部分天賦相對好一點的。


    這老先生姓陸,原是清河縣一大戶人家,十幾年前家道中落,不得以變賣了家產帶著家眷迴到祖宅三河鎮安家。


    小鎮上的人都是些平頭百姓,沒有什麽大才在此居住,他一個舉人老爺,一時間到成了三河鎮上最有才能之人了。


    自小生在富貴窩中的陸老爺子一朝落寞,沒有一技之長,又放不下讀書人的清高去出賣苦力,眼看坐吃山空,幸得街坊提醒開辦私塾,這一開便開了十多年,長月累積,這陸先生雖沒有教出什麽天縱之才,卻在這幾年教出了一個頗具才名的周慶年,也算是他教書十幾載的成就了。


    但是,依著陳三妹的看法,這陸老先生教了這十幾年的書隻教出了周慶年這麽一號人物,也不見得是他教的不好。都說,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有覺悟的那個人,誰來教都能教得好,沒覺悟的那個人,誰教都教不好。


    可見,好的先生要遇見好的弟子才能相互成就。


    至於這個陸老先生教書育人的水平怎麽樣,陳三妹就不願去猜測了,不為別的,因為大柱子和陳明無論有沒有天賦都拜不到陸老先生的名下了,她又何必去費那個心思?


    陳三妹是提前打聽過私塾的情況的,所以進了鎮子幾人就直奔南邊的私塾,叫無憂堂。


    這無憂堂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舉人開辦的。舉人姓顧,名曰知期。聽聞是京城人氏,因其妻常年在病中,南方溫暖的氣候適合養病才於兩前來到三河鎮定居。


    據說這無憂堂的顧先生管束弟子不似陸老先生那般嚴苛,教學也大多由另一個年紀較大的老秀才再忙碌。在無憂堂讀書的也多是鎮上一些富戶弟子,沒有必入仕的決心,多是到學堂裏混混日子到年紀迴家取老婆的紈絝。


    陳三妹是提前了解過這些的,但眼下他們的條件又隻能入得了這無憂堂,便隻能安慰自己修行靠個人了。


    孟母三遷這事太過偉大,她終是沒有那麽大的能力為哥哥弟弟做到那一步了。


    無憂堂座落在城南一個大宅子中,離市集較遠,很是安靜。這樣的地段,既利於養病,也利於讀書學習。


    陳三妹看著眼前三進的大宅子,心裏不禁一陣感歎:有錢人!


    無憂堂大門半開著,大門旁設了間小耳房。陳三妹幾人才上來,門房處便出來一小斯。


    小斯看著幾人穿著有些寒酸卻未露出輕視之色,而是客客氣氣地上前詢問道:


    “客人上門,可是前來拜師的?”


    陳三妹看著眼前客氣的小斯,心裏不禁暗暗打了個及格分。沒有奉高踩低的奴,這主自然是有一身的好修養。


    “小哥有禮了。在下陳喜旺,特攜家中小子前來拜師,勞煩小哥通傳顧先生,冒昧打擾,還請見諒。”


    陳喜旺說完,對著小哥拜了一拜,心裏卻是緊張的不得了,牙齒都差點打顫。


    三妹這丫頭,非說第一次拜見要給先生留下好印象,纏著他一定要把這文縐縐的話一字不嘍的背了下來。


    小斯看幾人穿著,多是地理刨食的鄉下人無疑了,這一番話說下來,到真讓小斯另眼相待。


    他迴了話道:“客人請稍等,我這就向顧先生通傳。”


    小斯進了院片刻後便折反,迎著幾人便往院子去。


    三進的院子,前院一間寬大的正屋便是先生講學的地方,另一間是飯堂,學子中午吃飯的地方。午飯是後廚做好直接帶來前院。


    陳三妹他們進去的時候,還聽到一些稚嫩的聲音大聲朗讀著趙錢孫李。


    二院是先生的書房以及平日裏待客的地方,三院便是先生家眷居住的地方。禮貌的小斯便是引著他們去二進院內。


    “顧先生,客人到了。”


    花廳外,小斯通報了一聲,便聽到花廳內傳來溫潤的聲音道:“請客人進來敘話。”


    這聲音很是好聽,陳三妹還想著,這聲音的主人,定是滿身的書卷氣跑不了了。


    還沒細想,隻見小斯欣了簾子,便對著幾人做了一個請的之勢。


    陳喜旺在泥地裏苦了一輩子,哪裏見過這麽講究的人,不禁緊張的手心出了汗,一時間卻不知道做何反應才好。


    陳三妹看出他的囧境,輕輕叫了聲大伯,待陳喜旺迴過神來,才示意著他先行。


    才入花廳,陳三妹便見一身高約7尺6寸的男子(大概175cm),身著白色錦衣,腰纏銀色玉帶,外披藏青色紗衣,全身無配飾點綴,卻是一身的貴氣。


    他半束的長發上戴著玉冠,半披著一頭烏黑長發,昭示著父母建在。(當朝父母在不束全發。)


    見人來,客氣地起身相迎,茶桌邊上放了一本《黃帝內經》。陳三妹瞥了一眼,心下便了然:顧先生的妻子是真的病了,人家夫妻也是真的恩愛。


    若不然,《皇帝內經》這種書是不該出現在待客的地方。當然,這也不排除他故意為之的可能。


    陳喜旺硬著頭皮說明來意後,顧先生到也沒有嫌棄大柱子和陳明年紀大,隻道:“東隅已逝,桑榆非晚。薑子牙七十為宰,又何懼十幾兒郎初啟蒙。”


    當下,便淺淺地對二人一一做了考教。二人對答如流,顧先生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卻是將頭點得活像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


    看著顧先生如此別具一格的性格,陳三妹默默認可了他的教育,教書育人,本就不該墨守成規落入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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