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看著二妹和大柱子忙不迭失地點頭表情,也才相信不是陳三妹在矯情作妖。


    於是,她帶著幾分疑惑低頭去聞了聞二柱子身上的味道。


    這不聞還好,一聞,張氏隻覺得尿騷味直衝胃裏,然後便是一陣翻江倒海地幹嘔。


    張氏一直知道二柱子身上有味道,但她卻一直固執的覺得那是奶娃娃奶香味,經陳三妹這一說,她刻意湊近細細吸了幾口,差點沒把她醺暈。


    這個二柱子,今天怎麽也得好好洗一洗了,用皂角好好洗一洗。


    這麽長時間以來,可真是夠為難幾個孩子了。


    陳三妹看到張氏抱著二柱子一副欲嘔的模樣,心裏一陣樂嗬。


    這個老娘啊,怎麽就是不信,那麽大一股味,也就是錢氏和王氏不嫌棄,換成別人,哪裏能在二柱子旁邊待那麽長時間,早就找借口溜之大吉了。


    明明味那麽大,卻隻想相信自己所想。不用事實說話,嘖嘖……真是偏執得緊呢。


    幫弟弟洗澡這種事,怎麽也都輪不到也一個做姐姐的,她就放下心來,不用幹替人洗澡這種事了。


    想想晚上不用再聞尿騷味,心裏都忍不住激動。


    終於不用每日都像睡在廁所裏麵了。


    張氏收拾好東西帶著二柱子出門後,陳二妹又重新坐迴杏樹下拿著她的白帕子穿針引線。


    這人就這麽熱愛刺繡?


    陳三妹湊上前,盯著陳二妹手中繡出的花朵一陣細看,看半天卻沒看出什麽花樣來。


    畢竟外行人,哪裏會懂得真正專業的東西。看些皮毛,能看懂是在繡什麽就好,至於走線如何,針腳如何這些都是她看不懂的。


    “二姐,你怎麽就喜歡這些縫縫補補的女紅啊?”


    陳三妹盯著陳二妹的手帕問,沒有瞄圖,她竟能繡出花來,高手,這是高手,天賦型的高手。


    “你這話問的,喜歡就是喜歡,難道還要理由不成?”


    陳二妹笑著迴答,手上功夫卻是不停。


    “恩……我也隻是自己繡著玩玩而已,沒有人教,也隻能簡簡單單地縫些衣服罷了。


    要是這輩子能親自到繡樓裏瞧瞧,得繡娘師父親自指點幾句就更好了。”


    陳二妹低著頭,說這話時眼裏不免多了幾分向往之色。


    夢想,這絕對是個有夢想有目標的人,比起那些成天渾渾噩噩,隻由著命運把他們往前推的人,陳二妹這細微的掙紮顯得格外了不起。


    陳三妹有幾分動容,卻又覺得心酸,窮人家的兒女,連追夢的資格都是沒有的。


    “二姐,今天先別繡了。幫我一起把這些木耳都洗幹淨曬幹,等我把它們賣出去後,給你賣些彩線和花樣來好好學。


    以後我若發達了,一定讓你找三河鎮最好的繡娘做師父。”


    “又說胡話,繡娘收徒,隻有師父選徒弟,哪有徒弟選師父的道理。


    再說,就這木耳能賣錢?我怎麽也長你幾歲,可沒見村裏有人拿這個去賣,別在作妖,小心老娘給你一頓好揍。”


    陳三妹有些意外,這個陳二妹,昨天還巴不得她挨一頓好打,今天到勸著她別瞎作,免得挨打。


    真是小孩子心性,一天一個樣。


    “能不能賣錢你且先別管,反正承諾給你的彩線一定不會少,你隻需安心幫我把事情做好就行。”


    陳三妹說著,起身進廚房拿了一個大盆,招唿著大柱子就開動起來。


    接下來的五天,陳三妹每天都早早地拉著大柱子上山采木耳,每天早上跑兩趟,下午,陳三妹則抓著大柱子去菜園子裏除草。


    而曬洗木耳的活也幾乎讓陳二妹一個人包攬了。


    陳三妹暗自在心裏計算著,這些木耳若真的賣錢,陳二妹至少是能分得三分之一的了。


    而這段時間裏,二柱子每天堅持著用籃子去撿石子,直到院子裏鋪出兩條不寬不窄的石子路,陳三妹也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又抓了一迴小龍蝦來吃。


    不過,就算是清蒸小龍蝦,蘸料裏始終用了油,還是把張氏給心疼了好一陣。


    時間一晃,轉眼便是秋已至。陳三妹曬好的木耳已經存了滿滿兩大個麻袋,足足有六十多斤。


    這些木耳是姐弟幾個搗騰的,也沒有耽誤家裏的家務,所以張氏早早就放言,這些木耳無論賣不賣得出,賣多少錢她都不管。


    但是,姐弟幾人也不可以央求她去找銷路。


    想她張欣梅從小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三河鎮,見到體麵的人說話都會不利索,哪裏有那個膽子去給他們找銷路。


    陳三妹見張氏的表態正中她下懷,心裏雖喜卻表現出一副十分失望沮喪的表情。


    她要是表現的太高興得意,萬一老娘反悔,她豈不是白忙活了幾個月?


    八月初初一,是三河鎮每十天一次的集市。


    陳三妹在頭一天晚上就約了大堂哥陳勇一起去鎮上趕集。


    頭一天陳勇抓了好幾條發黃的草魚,大的足有一個小盆那麽大,所以剛好就可以拿去集市上賣了。


    由於不知道集市上有沒有收購幹木耳的人,陳三妹便沒有帶上大柱子一同去,隻是用著大背簍背了一麻袋三十四斤木耳就在天不亮時同大堂哥一起趕路去了鎮上。


    原本,頭一天晚上陳三妹試探性地向張氏借錢的,她想著,若木耳賣不出去,她也不至於餓著肚子空跑一趟。


    誰知張氏一聽借錢,差點就急的蹦上了屋頂。


    嘴裏罵罵咧咧地咒罵著陳三妹是個討債鬼,專門來喝老子娘的血的……


    她以為,挨頓罵錢總能搞到手的,誰知張氏咒了她一晚,就是沒有從她口袋裏流出半個子來。


    用張氏的話來說,她那點少得可憐的錢,都是將來要給兩柱子娶媳婦用的,她的錢一貫是保持隻進不出。


    不過,若是她將來嫁給準秀才周慶年時,她是可以大方的將周家所有的聘禮都折給她做嫁妝的。


    畢竟,嫁的是秀才,沒有嫁妝,丟的還不是陳家的臉麵。


    養她一場,不圖她一文錢對她已經是大恩了,可不許她在糟蹋老子娘的錢。


    陳三妹聽著她一個勁的嘮嘮叨叨,竟是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


    她要敢駁兩句,她老娘絕對會給她講一晚上的道理的。


    所以,她算是明白了。老娘什麽都好商量,可遇到錢的問題就是沒得商量,還要被教育的服服帖帖。


    最終,陳三妹隻得空著肚子,身無分文地去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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