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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包大成懷揣密信,出了疾控中心大門,直奔葫蘆街。


    包大成受到組織上的信任,深感責任重大,為了保證密信的安全,包大成將密信貼身收藏,隻是他不會裁縫,如果會的話,包大成一定會將密信縫在衣服裏麵,這種傳送情報的方式,本是一個地下工作者的基本素質,包大成當然應該想到。[]


    各位看官,現在的包大成,按照我黨的說法,就是一個地下工作者,按照國際通行說法,是間諜,而且,是三重間諜。


    第一重,為《上江晚報》服務,也就是為魔女陳思思服務,充當臥底或者線人。


    第二重,為美女柳青青服務,充當假冒情人。


    第三重,為疾控中心方主任服務,充當交通員。


    據我所知,曆史上最偉大的間諜,能夠做到雙重間諜,就已經是極為了不起了,而包大成同誌,居然做到了三重間諜,這進一步證明了,包大成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潛伏人才,如果當年的餘則成有他一半的天分,幹起工作也不會那麽吃力。


    筆者衷心祝願,看官當中有一位國安局的領導,發現包大成這個人才,把他調進國安局或者其它情報部門,我想,包大成在那個單位,肯定會比呆在纖纖消殺或者麗麗百貨,更能物盡其用,為黨和人民做出更大的貢獻。有意者請與本人聯係。


    話說三重間諜包大成一路小心,來到葫蘆街菜市場大門口,舉目觀望,遠遠看見小姨牛麗麗的家門口,彩旗飄飄,人頭攢動。


    包大成警覺起來。


    那五顏六色的彩旗,就是牛麗麗的內褲、胸罩、絲襪、鞋墊等等貼身衣物。這些彩旗,包大成倒是見慣不怪。可問題是,彩旗之下人頭攢頭,看那架勢,少說也有三四百人,如此盛況,卻是前所未有。牛麗麗的家已經不是雜貨店了,雜貨店早就搬出去了,那是純粹的私人住宅,具有私密性,一般不適合群眾集會。


    更讓包大成吃驚的是,彩旗之下,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是孔局長!


    各位看官應該還記得,當初包大成落魄的時候,就是縮在牛麗麗的雨棚之下,頭上飄著牛麗麗內褲胸罩絲襪,衝著勞務市場的大門口數數,招來牛麗麗一頓暴打。那個時候,細雨紛紛,葫蘆街流湯滴水,十分衰敗,衰哥包大成站在衰敗的葫蘆街,倒也十分般配。


    如今的葫蘆街,依舊是細雨紛紛流湯滴水,麵貌依舊衰敗,所不同的是,牛麗麗的內褲胸罩絲襪之下,站著的,不是衰哥包大成,而是魁梧高大的孔局長,這個場麵,對比鮮明,十分震撼。


    正廳級領導孔局長屈尊站在牛麗麗那殘破的雨棚下,不知何為,這個情況,讓包大成疑竇叢生,心頭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隻得把密信之事暫且放下,悄悄混在人群之中,暗暗觀察。


    孔局長站在雨棚下,雨棚周圍,簇擁著一大群葫蘆街的群眾,在居委會主任黃小菊的帶領下,群眾們手拿筆記本,站在紛紛細雨中,麵向孔主任,個個神情莊重,埋頭記錄。


    原來,孔局長選擇這個陰雨天蒞臨葫蘆街指導工作,是有深意的。


    愛國衛生示範點工作已經如火如荼地開展了快半個月了,以居委會主任黃小菊為首的葫蘆街各級領導勁頭十足,下定決心,要徹底整治葫蘆街髒亂差的現狀,踏踏實實為群眾辦一件實事。


    然而,領導們為群眾辦實事的熱情,卻遭到了以牛麗麗為首的葫蘆街廣大人民的強烈抵觸,原因十分複雜,歸根結底,不外乎一個經濟補助問題。


    葫蘆街是個菜市場,上百個攤位沿街依次排開,街道兩旁都是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的青磚瓦房,以及比肩接踵的違章建築,群眾的建築自然很不規範,磚的顏色就有十幾種,加上各種色彩的雨棚、鐵欄杆、牛毛氈、晾衣繩,姑且不管垃圾問題,就憑這光怪陸離的建築色彩,就與愛國衛生運動的要旨大相徑庭。


    於是,葫蘆街示範點的工作,先從違章建築和不文明搭建入手。根據示範點領導小組的決定,首先,對街道兩旁五花八門的雨棚入手,進行拆除改造。超出居住者使用權限的雨棚、牛毛氈,堅決予以拆除,而住戶窗沿下的合理的雨棚,由當地政府出錢,則予以統一改造。


    牛麗麗的雨棚,從她的窗台下向前延伸了五米,占了大半個街麵,屬於違章搭建,故此,列入了堅決拆除範圍。


    牛麗麗是葫蘆街第一悍婦,名聲響亮,如雷貫耳,拆違工作組攝於其名號,不敢冒然進攻。於是,工作組決定,采取避實擊虛的戰術,先掃清外圍雨棚,以期孤立牛麗麗,最後再對孤家寡人的牛麗麗展開總攻。


    拆違工作組的如意算盤哪能躲得過人民群眾雪亮的眼睛,葫蘆街廣大人民群眾立即覺察到工作組各個擊破的險惡用心,自發地團結在牛麗麗周圍。他們擦亮眼睛,緊緊盯著牛麗麗的雨棚,隻要牛麗麗的雨棚不倒,群眾的雨棚也堅決不倒!於是,牛麗麗窗台下的雨棚,成了一麵戰鬥的旗幟,雨棚不倒,旗幟鮮明,群眾鬥誌高昂。


    於是,工作組遭到廣大群眾的頑強阻擊,工作做了半個月,半個違章搭建雨棚都沒拿下,工作組成員反倒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葫蘆街鬥爭形勢異常險惡,工作組甚至不敢單獨光顧葫蘆街,單獨前往很可能遭到板磚或鐵棒伺候。


    這一局麵,大大出乎示範點領導小組的意料之外,領導們大惑不解,明明為群眾辦實事,怎麽變成了鬼子進村?


    還是孔局長站得高看得遠,在仔細傾聽了拆違工作組的詳細匯報後,一針見血地指出,工作組的工作方式有問題,有很嚴重的問題!革命工作,怎麽能避實就虛迴避矛盾?怎麽能欺軟怕硬專揀軟的捏?牛麗麗的雨棚不是旗幟嗎?那麽就先砍掉這麵黑旗,教育一大批群眾,震懾一小撮敵人!務必做到,擒賊擒王!


    孔局長的教誨十分深刻,一語中的,擊中了問題的要害。從事示範點工作的幹部職工都十分歎服,但問題是,誰有勇氣和實力,來完成擒賊擒王這一光榮而艱巨的任務?


    所以,當孔局長的如炬目光掃視葫蘆街上上下下幾十位幹部時,部分幹部出現了頭痛、頭暈、肚痛、腳痛、背痛等症狀,需要立即去醫院治療,另一部分幹部的家中發生失火、被盜、老人殘疾、女兒懷孕、兒子撞車等等突發事件,需要立即迴家處理,隻有極少數幹部表示帶病堅持工作,但不適合冒雨作業。


    孔局長無奈,身為示範點領導小組組長,在此關鍵時刻,隻得以身作則,深入基層,親自直麵葫蘆街第一悍婦牛麗麗。


    孔局長身為廳級幹部,當然不能像江湖俠客一般找悍婦牛麗麗單挑,按正常組織程序的說法,孔局長是蒞臨葫蘆街,召開現場辦公會,現場會的地點,就選在牛麗麗雜貨店的雨棚下。既然是現場會,就要有幹部、群眾捧場,於是,黃小菊組織了三百多群眾,趕來聆聽孔局長的講話,這些群眾,絕大部多數都和牛麗麗一樣,家門口搭著碩大的雨棚。


    孔局長在幹部群眾的簇擁下,站在了牛麗麗彩旗飄飄的雨棚下,麵對群眾慷慨陳詞,渾然不覺頭頂上迎風飄揚的粉色內褲,和包大成當初數數的情形完全一致。


    孔局長身高一米八,肩寬背挺,風度翩翩,站在雨棚下,腦袋隻差分毫就要鑽進那一堆彩旗中。


    “同誌們,葫蘆街愛國衛生示範點建設,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是我市和諧社會建設的一個重要舉措,是推動我市經濟發展營造投資環境的有力推手,是保護群眾身體健康維護社會穩定的重要保障……”孔局長的聲音鏗鏘有力,在葫蘆街的風雨中,擲地有聲。那條粉紅色的內褲在風中飄來蕩去,掃在孔局長嚴肅的臉麵上。孔局長極有風度揮手掃去臉上內褲,他以為那是一隻不識好歹的蒼蠅。


    孔局長嚴肅認真的講話,感染了葫蘆街的群眾們,群眾一片肅靜。


    包大成藏在人群,對孔局長慷慨激昂的講話充耳不聞,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孔局長身邊的黃小菊,不由得摸了摸貼身藏著的密信。


    包大成此行任務是受組織上指派,給黃小菊送情書,而黃小菊正和孔局長一同站在牛麗麗的雨棚下,這讓包大成大感躊躇。


    此時的包大成,剛剛給陳思思當了臥底,送出去一份疫情情報,正處於做賊心虛的狀態,生怕人民群眾雪亮的眼睛照在他的身上,更怕領導的,要把信送到黃小菊手裏,必然直麵火眼金睛的孔局長,包大成腳下發軟。


    包大成待要撤退,摸摸貼身密信,想起方主任殷切的囑托和信任,心中慚愧,腳步躊躇,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在猶豫不決,忽聽耳邊一聲大叫:


    “包大成,你狗日的跑哪裏去了!”


    包大成的心髒頓時停止了跳動,軟綿綿地癱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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