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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柳青青手把手教導下,包大成終於掌握了表演的基本要素,最後,柳青青雖然還是不太滿意,但鑒於包大成基礎太差,柳青青也不能拔苗助長,隻得作罷,將就過得去就行了。


    兩人從包房中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包大成經過一晚上的訓練,萬分疲憊,臉色卡白。一直守在門口的婁大全萬分關切地叮囑道:“大哥,保重身體!要不要再吃點荷包蛋?”


    “還有嗎?”包大成的肚子咕咕亂叫。


    “有!管夠!”守在吧台的錢多多應聲道,同時狠狠瞪了柳青青一眼,下定決心,一定要對這條騷狐嚴加防範,以免她掏空了包大成的身體。


    第二天一大早,包大成一改往日的藏頭藏尾,去掉墨鏡口罩風衣,於早上八點半,以純真的麵目,昂首闊步走進了纖纖消殺公司辦公室,巍然靜坐,神情肅穆。


    宋清風隨後走了進了,斜了包大成一眼,一言不發,走進他的主任辦公室,砰的一聲,把房門摔上。


    包大成急忙起身,捧著藥品供銷合同,輕輕敲敲宋主任的房門。


    “誰!”裏麵傳出宋清風極不耐煩的聲音。


    “宋主任,是我,包大成。”


    “進來。”


    包大成捧著合同,推門而入,隻見宋清風坐在辦公桌後麵,兩眼血紅,包大成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平心而論,宋清風是極有涵養的,當初被方主任發配到了門房,從副科長人選直接跌落成了保安,遭遇人生滑鐵盧,宋清風都是談笑自如,而現在,僅僅因為聞出了包大成身上她的香水味,就變得如此失態,這隻能說明,他對柳青青的感情,是純真的,無可替代的,感天動地的,催人淚下的。


    “啥事?”宋清風瞪著血紅的眼睛問道。


    “梁縣一所小學發生水痘疫情,急需消殺藥品,疾控中心要我們馬上供貨……”


    “知道了,先放著!”


    “宋主任,這是應急物資,必須快……”


    “快個屁!”宋清風罵道:“一個水痘,少給我拿著雞毛當令箭!”


    宋清風麵對情敵包大成出言不遜,顯示出他很不成熟的一麵,但是,他對水痘疫情的看法,卻是科學的、成熟的、正確的。


    水痘不屬於法定傳染病。所謂法定傳染病,是《傳染病防治法》規定的36種傳染病,分甲、乙、丙三類,甲類最為嚴重,隻有兩種:鼠疫和霍亂,丙類是最為輕微的傳染病。這36種傳染病一旦爆發流行,疾控中心高度緊張,立即啟動預案采取防控措施。水痘不在法定傳染病範圍內,這主要是因為,水痘雖然傳染性較強,但病情輕微,且能夠自愈,大多數兒童患病後,迴家休息兩三天就活蹦亂跳了,所以,出現了水痘聚集性病例,在專業人士眼裏,那就不算個事。


    宋清風曾經在疾控中心混過,知道那水痘算不得什麽多大的疫情,消殺藥品的供應快一點慢一點都無所謂。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包大成身上柳青青的香水味,根本沒心思顧及一個小小的水痘。


    “宋主任,疾控中心方主任催得急……”


    “方主任?虧他還是個老上醫,連這點基本常識都不懂!”宋清風想起自己被方主任發配到門房,更是火上澆油:“我看他就是個老棒槌!包大成,我現在不是疾控中心的人,我是纖纖消殺的人!他管不著!”


    “可他是客戶。”


    “鬼個客戶,一個水痘用得著消殺藥品嗎,我看他這個疾控中心主任不要當了!”


    “叮鈴鈴”響起電話鈴聲。


    宋清風一把抓住電話,吼道:“一個水痘就要翻天嗎?水痘再毒,比得上柳秦青青毒嗎?啊!肖總?”宋清風的語調頓時降了八度。


    電話裏,傳出肖纖纖的聲音。


    肖纖纖的聲音很是焦急,甚至有些氣急敗壞:“你們是怎麽搞的?出了那麽大的疫情,你們怎麽還不把藥品送過去?”


    宋清風急忙報告:“肖總,那隻是個水痘,算不得多大的疫情……”


    “宋清風,你給我擺正位置!疫情大不大,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是客戶說了算!客戶說大就大,客戶說小就小!剛才方主任給我打了電話,要求必須在中午十二點之前把藥品送到梁縣小學。宋清風,你馬上和包大成一起,組織貨源,送往梁縣,耽誤了疫情處理,你這個辦公室主任就別當了!”


    肖纖纖的話不留餘地,宋清風不敢怠慢,隻得拿起筆,在合同上簽了字,把合同扔給包大成,心裏卻是一陣冷笑:“包大成,肖總讓你趕快把藥品送到梁縣,你趕快去辦!”


    現在,受到肖纖纖訓斥的宋清風,不僅沒感到沮喪和委屈,反而突然產生了一種由衷的自豪感。


    這種自豪感來自他對水痘疫情“科學的”“成熟的”的推斷。


    一個水痘疫情,根本就不算是個什麽狗屁疫情。對水痘的防控,也不需要使用消毒藥品,隻要把生病的孩子隔離幾天就行了。可是,這麽簡單的事,上到疾控中心方主任、下到纖纖消殺的肖總,一個哭天喊地要藥品,一個上竄下跳要供應,這說明,從專業的上醫方主任到打醬油的肖纖纖,其業務素質,都不怎麽樣。


    通過水痘這件事,宋清風突然發現,不管是在疾控中心還是在纖纖消殺,真正懂業務的,隻有他宋清風一人!方主任把宋大專家擠兌出了疾控中心,那是他有眼無珠!而在纖纖消殺,肖纖纖隻能依靠他這位又紅又專的宋主任了!


    他是一顆放在哪裏都發光的珍珠!


    宋清風想到這裏,原本被香水味攪得七零八落的心情,豁然開朗。


    宋清風的人生最大目標是走上**,愛情固然重要,但是,比起事業,愛情隻能算是陪襯品,能攜手柳青青一起邁上**是最好,沒有柳青青,自己一個人邁上**,也不差!


    然而,宋清風高興得太早了。


    在這起水痘疫情這件事上,宋清風雖然不是鳥人,絕對是個棒槌!


    方主任在疾控中心摸爬滾打幾十年,你可以懷疑他的領導能力,但你絕對不能懷疑他的業務技術能力。同理,肖纖纖在商界混了多年,你可以懷疑她的專業技術能力,但絕不能懷疑她的領導能力。


    兩位領導都是心急火燎,這裏麵,絕對有問題!


    宋清風對於水痘疫情的判斷,貌似科學。但是,他忽略了一點,在傳染病疫情處理上,光講科學是遠遠不夠的!


    還要講政治!而且,必須要講政治!


    搞傳染病控製要講政治,做生意更要講政治!


    這一點,不管是方主任還是肖纖纖,都十分清楚。


    實際情況是這樣的。


    水痘暴發疫情發生在上江城所轄梁縣的一所鄉小學。按照有關規定,疫情一旦發生,正常的疫情報告流程是這樣的:疫情發現人――鄉鎮衛生院――縣疾控中心――市疾控中心――省疾控中心,直至國家疾控中心。經過層層審核,根據疫情的嚴重程度,由相應級別的疾控機構進行處理。


    一般情況下,水痘這種疫情,最高也就到達梁縣疾控中心就截止了,因為,這就不算個什麽疫情。


    然而,在**期間以及**結束後的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群眾對於疾控中心的認識,尚處於初級階段,而絕大多數群眾,對疾控中心的認識還是一片空白,他們根本不知道疾控中心為何物。當然,他們也不知道疫情報告程序。


    對於疾控中心認識的淺薄,並不影響群眾對於傳染病疫情的高度重視和敏感,這在**之後,表現得尤為突出。於是,梁縣小學發生水痘疫情之後,周邊群眾慌做一團,紛紛向他們能夠想到的領導和部門反映情況。這起水痘疫情,經過群眾添油加醋口口相傳,傳到市領導耳朵裏的時候,變成了一起比**還要**的“怪病”。


    領導得到的信息是,梁縣遭到怪病肆虐,民不聊生,廣大少年兒童嗷嗷待哺、苦不堪言。


    群眾有難,領導怎麽能袖手旁觀,於是,汪市長提起筆來鄭重批示:“梁縣小學發生嚴重疫情,市疾控中心務必迅速處理,盡最大努力,控製疫情,搶救人民群眾的生命,要做到零感染、零死亡。”群眾不了解疾控中心,領導是了解的。


    這個批示迅速傳到市疾控中心。方主任一拿到這個批示,頓覺事態嚴重。


    批示字跡工整,語氣平和。


    但是,這種批示,如果放在封建社會,那叫密詔!


    在社會主義的今天,密詔就叫批示。


    不管叫什麽,總之一點,下麵的人不得抗旨!不僅不能抗旨,還要全力以赴,爭分奪秒。


    方主任不敢怠慢,抽掉精兵強將,親自帶隊,趕赴梁縣,開展現場防控。


    方主任一到現場,發現問題異常嚴重!


    嚴重的不是疫情,事實上,疫情早就沒了。


    沒了疫情卻比有疫情,局勢更加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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