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術倒是想著,能夠盡快的將事情搞定,畢竟眼下的戰鬥情況,是一日不如一日。


    然而,身為金國的王爺,同時也是整個金國的實際掌控者,當著一個南宋使者的麵,他從不能是直接將自己的心思暴露出來吧?


    換句話說,他不能說:看吧,最近你們南宋的大將嶽飛,打仗實在是太厲害了,我們金國呢,照這樣下去是打不過了。既然打不過呢,咱們也就不想打了,要不談和吧,不過要談和的話,最好還是把這個嶽飛先弄迴去吧,等你們把嶽飛撤迴去,向我們保證永不錄用了,我們再說談判的事情吧。


    不過呢,這件事情你可是要加快了,我們這邊打仗,可是天天打仗要死人的,我們金國已經死不起了!


    這樣的話要是從金兀術的嘴巴裏頭冒出來,那可真是要笑死人了。恐怕那個使者聽了之後迴到臨安,就會慫恿秦儈,讓趙構對嶽飛下令,拚命打,打死這些****的。


    故而,講話當真是一門藝術,尤其是對那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文人們來說,他們向來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認聖賢書的,書本上的知識他們很相信,可要是外界的事情,他們就半點不關心。


    如果說這個在金兵營中的使者,能夠想法子深入金營多了解一下,或許他就能得出截然不同的結論了。可惜,他沒有去了解,他所能看見的,和所能聽見的,都是金兀術希望他看見的,聽見的。聽了看了這些虛假的東西,以至於這個使者就被誤導,好像金兵當真是處於上風,而金兀術這個人,並不是傳說之中的那種戰爭狂人。


    問題壞就壞在了南宋那幫子爭強鬥狠的武將身上。


    從金兀術這裏接受了最新的信息之後,很快這個使者就被金兵護衛著,向南方而行,等到了南宋地界之後,這使者又被南宋的軍隊,快馬加鞭,一路直接送去了秦儈身邊。


    等到這使者將自己在金營之中的所見所聞,還有金兀術托他帶來的兩封信交給秦儈之後,秦儈卻沒有直接去找趙構,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相比起那使者來,秦儈,其實更接地氣一些,隻因為他曾經去過金國,而那是一次很不光彩的旅遊,即便他秦儈能夠有今日,全拜當日所賜,然而這段時光,仍舊是秦儈不願意去迴顧的。


    秦儈自然不會輕易金兀術的那些言辭所迷惑,金兵若真是那麽強盛,難不成從前線傳迴來的捷報,都是騙人的?尤其是從嶽家軍那邊,捷報更是頻頻而傳,好像金兵就是一隻沒了爪牙的紙老虎,想怎麽收拾,就怎麽收拾。


    有宋一朝,因為先天原因,趙家秉持的家訓,就是重文輕武,尤其是對那種不世出的武將,領兵過多的武將,都要提防著。


    口頭上的忠心耿耿抵不過龍椅帶給人的誘惑,長期把持軍隊的大將,必然是容易產出二心!況且,趙家傳統也認為,書生造反,十年難成,給文官權限再大,大不了就是弄出一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卻不會讓趙家失去這個花花江山。


    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之下,宋朝重文輕武是說的過去的。


    秦儈身為趙構身邊的紅人,一個頭腦聰明的讀書人,豈會不明白這些宋朝自身的“特色”,他當然也能夠理解,何以在邊疆作戰的武將,總是喜歡弄出一些虛假的戰功,隻因為不這樣,本就艱難重重的晉升之路就變得更加困難。


    即便是軍中有監軍,那些被發配到軍隊裏文官,在心中也是不齒自己的地位,總是想著法子的調離目前的位置,真正走入朝堂之上。若是能夠跟武將沆瀣一氣,弄到足夠多的戰功,對監軍也是有好處的,故而就會出現監軍與領軍將領配合,謊報戰功的。


    在如今南宋的體製下,監軍還有一條簡單有效的晉升方式——彈劾自己負責的將領,談和的內容越是翔實越是驚天動地,對於監軍來說,好處就越大。


    在和平時期,不知道多少將領在監軍手中吃了虧,以至於這些將領不得不迴過頭來討好那些監軍,讓他們在“錢”和“權”之間難以抉擇,或者是直接選擇“錢”而放棄“權”,如此一來,領軍將領的日子就會好過很多。


    “嶽飛啊嶽飛,這次說不得,也就隻能是犧牲你!”


    秦儈說這話的時候,手中捏著厚厚一疊彈劾嶽飛的奏章。這些奏章,原本應該早就被送到趙構的手裏,是秦儈將其攔截了下來。他絕非有那麽好心,並非是為了幫助嶽飛,而攔截這些奏折。


    對於秦儈來說,他之所以這麽做,一開始僅僅是他的本能!嶽飛死個武將,而他秦儈,僅僅是個文臣而已,他想要抱住自己手中的權勢,就必須要有拿得出手的,能夠威脅到那些大將的東西。


    這些奏折,原本秦儈是打算用來對付嶽飛的。如今滿朝武將之中,有幾個在朝堂上影響力能夠超過他秦儈?那當真是用一隻手也能數的過來。之所以一直留著這些奏折不上報,秦儈想的是將來,然而此時看來,怕是不能再等了!


    金兀術的意思,通過那使者的口傳迴來,秦儈卻是聽的很清楚。


    沒有和平就不能和談,南宋不能擁有威脅到金國的武力存在,否則就不能和談,隻有這一直打下去!


    對於金人,秦儈心中是有陰影的。


    他竭力避免那一次的金國之行,就是因為留給他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他不願意去提及,更不願意將來有朝一日,曆史在重演!故而即便秦儈知道,嶽飛率領的嶽家軍對陣金兀術,勝麵頗大,可他還是不願意去賭!


    如果說,韓世忠沒有叛變到劉涚那邊的話,秦儈或許還會有所猶豫,但如今,南宋朝廷真正能夠拿出手的軍隊還有多少,像嶽家軍這樣能征慣戰的軍隊又還有多少呢?


    這些數據,讓秦儈一想到就會脊背骨發麻,他不想再成為階下囚了,哪怕當一個假裝高貴的奴隸,也比當個鐵骨錚錚的階下囚來的好。所以,他在明明知道很多事實的情況下,選擇了無視那些事實,夾著使者帶迴來的兩封信,還有嶽家軍之中監軍寫上來的奏折,第二天一大早,就入宮麵聖去了。


    因為戰火蔓延,這幾個月以來,趙構也是為了國家大事,操碎了心。有人說趙構是不負責任的昏君,其實有失偏頗。如果說趙構真是一個昏君,那麽或許南宋早就已經滅亡了,而不是苟延饞喘到如今。


    在朝會的時候,秦儈一言不發,他緊閉的雙唇和微微闔上的雙眼,與往日可謂是一反常態。


    他的這種表現非但沒有讓朝堂上的群臣為之安心,相反,很多了解秦儈的大臣,卻是開始暗暗擔心了。咬人的狗不叫,臭屁不會響,秦儈越是表現的平靜,就隻能證明其心中的圖謀就越是大。


    從上朝到快要退朝,秦儈始終是腰板兒挺的筆直,一聲不吭。直到眼瞅著就要到下朝的時候,秦儈才突然站出來,說有關於金國的事情,想要上奏!


    秦儈與那趙構這對君臣,也算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秦儈明明是說有本上奏,可是在趙構的示意下,那小黃門吊著嗓子開口就催促下朝,其後趙構才捋著長須,說什麽君主該以天下大事為先,不過既然是到了下朝的時辰,就不耽擱諸位大臣休息,秦儈可以私下找他匯報。


    明明兩人之間私下裏不知道見過多少次麵,但常常又要弄這麽一出來,當真是看的滿朝文武,心中很不是個滋味兒。


    可不是滋味也沒法,誰讓人秦儈當紅呢?甚至於很多文官武將,還不得不常常昧心的去討好秦儈,希望能夠得到這位皇上跟前的紅人賞識,提拔!官場就是這麽無奈,每個人或是為了自己的帽子,或是為了自己的性命,都是戴著層層麵具,在做人。


    佝僂著腰板來到後殿的秦儈,在趙構的許可之下,半邊屁股挨著板凳坐下來,就開始了他早打好腹稿的匯報。


    對於和談這件事情,一直是趙構最關心,也是最期待的。從秦儈手中拿到的,金兀術的手書,其中內容,著實是讓趙構開心了一陣。金兀術此人不僅在戰場之上是個良將,哪怕就是在雙方談判桌邊,他同樣是把好手。


    在給趙構的書信裏,金兀術前半截,寫的都是好聽的,是趙構樂於見到的。在將趙構的胃口給吊起來之後,金兀術才會將他自己所希望,而在趙構看來會非常為難的事情,一點點的給透露出來。


    如此一來,趙構在接受起來,就變得比較容易,甚至會不由自主的受到金兀術書信內容的誘導,開始去考慮實施那些方案。這是引人入轂的一種高級手段,與其不斷的洗腦,不如引發其去思考,隻不過這個思考的範圍,早已經被金兀術給劃定了。


    “讓嶽飛交了兵權,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他在軍中聲望正濃,若是沒有正當理由,這麽做,怕是要引發全軍上下的不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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