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前麵就該是和尚原了吧?”


    再次翻越秦嶺,對於劉涚等人來說隻是小菜一碟,相比起來的時候,跟隨著吳璘的大部隊,顯得很輕鬆。即便新加入的那些高家莊子弟兵,一開始緊張的心情,也漸漸的緩和下來,這些天跟吳璘身邊的親兵也變得更加熟絡。


    關於嶽飛在牛頭山大破金兀術的事情,吳璘當然是知道的,高寵和劉涚的事跡,早已經在宋軍之中流傳。當初劉涚在招募處報名的時候,吳璘是壓根沒朝那個方向想,等到吳安邦等人將高家槍陣演繹出來之後,吳璘才將人和名聯係在一起。


    “沒錯,前麵就是我兄長駐守的和尚原了!劉涚啊,”吳璘微微勒住戰馬,轉頭望著劉涚道:“咱也不瞞你,兄長跟我手中兵力實在是有限的緊,聽說金兵這次是鐵了心要打下和尚原,也不知會來多少人馬,你可有信心?”


    在知道劉涚的真實身份之後,吳璘對劉涚的態度有極大的轉變,他私下裏告訴劉涚,區區一個遊擊將軍實在是委屈了,隻不過如今他兄長吳階手裏的權限也就隻有這麽多了。


    為了表示對劉涚的歉疚,吳璘想要將自己帳下的親兵調撥五十騎給劉涚,這樣一來劉涚這個遊擊將軍統帥的兵力等同是翻了一倍,大大的長臉。


    然而劉涚卻沒有答應吳璘,不是因為他謙虛,實在是他不願意讓吳璘的親兵混入自己的隊伍之中,不僅不利於保守秘密,在指揮起來的時候,也會造成不利的影響。


    無奈之下吳璘隻好向劉涚保證,別的不說,隻要劉涚能夠取得戰功,一定第一時間上報張將軍,以求獲準朝廷的提拔。


    至於說吳璘口中的張將軍,自然就是經略張俊。


    “將軍,要說信心,我沒有,我和兄弟們隻有決心!金人想要突破和尚原,除非從我劉涚這些兄弟的屍體上踩過去!”


    “好!不愧是小元霸的兄弟!”


    吳璘為劉涚的話而喝彩,引來周圍士兵們的窺視。這些大多都是跟著吳璘走南闖北的親兵,而吳安邦等人混雜其中,卻顯得有些和而不同了。


    “將軍客氣了,我那兄長至今腿傷未愈,否則一定不會呆坐家中,如今國難當頭,自然是匹夫有責!”


    “此話我當然是信的!牛頭山一戰,高將軍的風采當真是高山仰止,錯非是軍情緊急,然則我定會與劉涚你一並前往益州,跟高將軍見上一麵!”


    劉涚見吳璘說這話的時候,眼底流露出的向往極其自然,也就知道他說的是真話,當即笑道:“將軍何必惋惜?等我們在和尚原大破金兵,再去跟高寵哥哥報喜,不是更好?”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既然如此,不若我們快馬加鞭?”吳璘哈哈一笑,點頭讚許。


    “好!”


    劉涚也是一磕下巴,馬鞭甩出,在空中甩出一聲炸響!


    和尚原這個地方,說是“原”,但跟平原一點也扯不上邊。


    遍地山穀,滿眼怪石,地勢此起彼伏,犬牙相錯,即便是在後世熱兵器時代,這樣的地形也著實可稱為是天險。


    吳階正是因為看中了和尚原這種地形能夠有效的遏製金人擅長的騎戰,而發揮出宋軍步戰之優勢,才將阻遏金軍南下的決戰陣地放在此處。


    早在一個月以前,就有兩支金軍,分別從鳳翔和大散關方向同時朝著和尚原方向進發,領軍將領是沒立、烏魯和折合。此三人也算是金軍裏有數的將領,打從金人老家殺出至今,一路順風順水。


    在接到金國皇帝吳乞買的命令之後,三人就點兵出發,以為不過又是一場富平之戰而已,故而心情輕鬆,隻等著攻下和尚原之後,加官進爵。


    金人也不是沒有謀略之輩,對於軍情的打探並不因為輕視宋軍就有絲毫放鬆,正是因為他們打探的精確,知道和尚原的宋軍,就隻有吳階兄弟統帥的數千人馬,即便是抓緊時間招募兵馬,能多到哪裏去?


    上陣殺敵不是趕鴨子,在金人看來,自家將士驍勇善戰,又是久經沙場的老兵,若吳階兄弟真是派出那些剛剛才招募來的新兵,怕是十個都頂不住一個金軍,而兩支隊伍合擊近萬人,怎麽也能拿下和尚原了。


    這是三個金兵將領心中打的算盤,但其實,這當中頗有貓膩。


    就拿眼下宋金兩國的戰略態勢來說。


    雖然金軍在軍事上取得了一係列勝利,但總結戰果之後,從戰略上看,其實並無多大的優勢。首先,金軍是長途奔襲,整個戰線拉的過長,而且所到之處都遭到南宋愛國軍民的英勇抵抗,以至於傷亡慘重。


    其實,已經被金軍浴血奪占的地區,又因為種種原因不能鞏固,無法立足。這個最好的例子,就是如今被王重陽掌控的鹹陽城,金人非但沒能重新收迴,反而還被王重陽占據了更大的地盤。


    吳乞買和金兀術商議,打算采取“以和議佐攻戰,以僭逆誘叛黨”的策略。在這個思想的指導下,金國在中原地區建立了劉豫的偽齊傀儡政權,使其統治山東、河南和陝西地區,成為金宋間的緩衝地帶,目的是希望借以鞏固和消化已經占領的地盤,消滅兩河一帶的抗金力量。


    但劉豫這個人其實相當的不爭氣,治下根本就是混亂一片,非但沒有讓金國減輕負擔,反而是經常需要金國幫忙滅火。


    正是因為種種內憂外患,即便在金國高層看來及其重要的西北攻勢,也一時半會兒抽調不出更多的兵力來。


    吳乞買其實早就想讓金兀術率兵攻打巴蜀,卻又因為高家莊一戰大敗虧輸,金兀術身邊的親兵都損失慘重,不得不返迴會寧府休整之後,再作打算。


    故而,吳乞買才不得不先行拍出沒立等三人,嚐試攻打和尚原。


    在吳乞買看來,三人能夠拿下和尚原自然最好,若是拿不下,至少也是對和尚原宋軍的軍情來了一次“火力偵察”,吃透對方的軍事部署之後,有利於休整完畢之後的金兀術輕鬆拿下,一振軍威!


    當然這些內情,是不可能告訴沒立等人的,誰樂意當一顆“火力偵察”的炮彈呢,這種引爆自己,照亮別人的活,可是需要具備高尚情操的人,才會願意做的。


    劉涚等人因為有吳璘的親兵身份,自然可以跟著吳璘一路暢通無阻,直奔宋營帥帳。


    作為南宋初期與嶽飛、韓世忠等人齊名的抗金將領,其實並沒有眾人想象中那樣的英偉。


    因為年齡,還有日夜操勞的緣故,吳階看上去比吳璘老了不少,以劉涚目測兄弟兩人相差十年以上,但事實上,吳階今年才剛三十八歲而已。


    “末將劉涚,見過將軍!”


    “請起請起,你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當真是英雄出少年,能得你這般的少年英雄襄助,真是我與唐卿之福,我大宋之福啊!”


    無疑,吳階對劉涚的這般評價是極重的,重的劉涚都覺得自己有些承受不起了。當吳階伸手攙扶的時候,劉涚順勢而起,卻是道:“將軍言重了,劉涚不過一介武夫,不忍見山河破碎,隻希望能為國為民,盡綿薄之力而已!”


    說起山河破碎,吳階的臉色也變得有些感慨。


    在三十八歲這個年紀,升任經略使,在沒有任何背景的前提之下,也隻有戰亂之時才有這般火箭一樣的升遷速度,然而一生戎馬的吳階又如何不知,朝廷為何潰爛如斯?


    還不是因為奸人當道,還不是因為君主昏聵!


    然而吳階始終是有著傳統“忠君愛國”思想的人,子不言父過,他隻能竭盡全力,以完成一個大丈夫應該做的事情。


    “劉涚啊,高將軍的雙腿,何時才能痊愈?另外我曾聽聞,鹹陽城有一支義軍,其首領跟你,關係匪淺?”


    果然,這天下當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劉涚怎麽也沒想到,剛與吳階見麵,對方就會提出如此尖銳的問題來。


    問高寵的傷勢,其實隻是一個引子,劉涚知道,吳階的重點,還是在“鹹陽義軍”這四個字上!別看眼前的吳階顯得蒼老,脫下鎧甲怕就是跟尋常農夫沒有兩樣,但每次劉涚雙眼與其對視時,總會看見其眼底閃爍的精芒!


    發生在鹹陽城和高家莊的事情,就連高老爺子在逃往巴蜀的路上都能聽說,遑論是吳階這個經略使?若是他有心打探,怕是連劉涚和王重陽暗殺粘罕的事情都能了解個底掉。


    然而讓劉涚擔憂的是,吳階這個人,對“義軍”這種不受朝廷管控,甚至是站在朝廷對立麵的軍事力量,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態度。


    吳階少時參加涇原路軍,宣和年間就以隊將身份參加鎮壓方臘起義,接著又參加剿滅河北巨盜,終於升權正將。


    可以說,吳階軍事生涯的前半段,就是在跟義軍打交道,故而劉涚有些擔心,此時吳階提起王重陽的義軍,會不會是有什麽想法?如果吳階是要他去說服王重陽歸順朝廷,甚至是要求王重陽解散義軍,那他劉涚又該怎麽辦呢?


    “大人,關係匪淺談不上,王重陽的師傅,清虛散人,大人應該是聽說過吧?”


    沉吟片刻後,劉涚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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