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門板傳出來的聲音讓劉涚心中微微一驚——這客棧雖不算什麽高端大氣上檔次,更沒有什麽星級可言,但房門卻是不折不扣的厚實板子,縫隙都經桐油石灰細細填塞,刮平處理,麵漆底漆多層塗抹,絕非後世各種合成材料可比。


    隔著這樣的木板,透出來的聲音卻不顯的半點沉悶,這需要的可不僅僅是中氣足啊!


    而更讓劉涚驚訝的,是王中孚的師傅對王中孚的稱唿:重陽?


    隱隱約約的,劉涚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王中孚,重陽;重陽,王中孚,王重陽.難道眼前這個少年書生就是傳說中全真教的開山祖師,王重陽?


    一刹那,劉涚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這怎麽可能呢,王重陽不是小說裏的人物麽,怎麽會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難道說,自己穿越的不是曆史,而是小說?劉涚覺得一切好像都已經亂了,徹底的亂了!


    “這位兄台,你還在猶豫什麽呢?沒聽見師傅請你進去麽?走吧,能夠跟師傅見一麵,也算是你的福分呢,哈!”王中孚,或者說王重陽將書生長袍下擺重重一抖,領頭就往室內走,原本緊閉的房門竟然在其即將撞上前一個眨眼的功夫,嘎吱一聲洞開來。


    “大人您.”


    詹木這個時候可不敢進去,而是站在劉涚背後,低聲道。


    “沒事,進去吧!”


    努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劉涚深吸一口氣,跨過門檻走進屋內。


    此時房間裏點著一盞青燈,因為空氣擾動,青燈的火光伸縮跳躍,也虧劉涚眼力好而且對於這種明暗轉換曾經反複訓練,故而很快適應下來,一轉眼就能將整個房間盡收眼底。


    這個房間顯然不是什麽傳說中的“天字一號房”這類的超級豪華套房,而是普普通通的一間客房,看樣子跟劉涚他們住的也差不多,一桌兩椅,一床一窗。


    退一步的床上,盤膝坐著一個道裝老人,清瘦的麵容,微微合攏的雙眼,長長的胡須,一柄拂塵就搭在他的臂彎之上。


    要說賣相,這老道確實是夠了,哪怕就是在這昏暗的凡間客棧之中,仍舊能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而劉涚此時心中仍舊在糾結那個問題,眼前這個王中孚王重陽,是不是就是武俠小說裏的王重陽呢?


    其實這也是劉涚的無知。王重陽這個人被後世人知曉,確實是通過小說,以及經由小說改編的影視作品,但因為金大大個人的喜好,在撰寫武俠小說的時候,總會在書中出現一些當時的真實曆史人物,應該說,金大大寫的武俠小說,其實也就是一本被改編了的曆史小說而已。


    王重陽這個人是曆史上實實在在存在的,不僅僅是他,還有他的幾個徒弟亦是有曆史記載,就跟金大大在另外一本小說裏出現的張三豐和幾個徒弟一樣,都是真實的曆史人物。


    所以可以肯定的說,劉涚此時所見的王中孚,其實就是金大大筆下的王重陽。


    “有朋至遠方來,不亦說乎,重陽,還不快快請兩位朋友坐下?”


    “坐,坐,這是我師傅,你們就稱唿一聲道長即可,至於我嘛,姓王,雙名中孚,不過師傅最喜歡還是叫我重陽,兩位如何稱唿?”


    此時被王重陽詢問,而床上的老道士也緩緩睜開眼睛,劉涚就不得不拋開腦子裏那些漿糊一般的想法,對著老道士拱手為禮,道:“在下劉涚,這是在下異姓兄弟詹木,打高家莊而來,往鹹陽尋訪兩位不成,遂趕來會寧府,不成想倒是跟老道長和王公子巧遇了!”


    “哦?”


    老道兩眼微微一動,劉涚頓時感覺自己如同被兩道鐳射線籠罩,稍有不慎就可能會引來攻擊,連忙平心靜氣,不敢有任何舉動,隻是點頭道:“老道長,在下隨身攜帶高老爺子親筆信一封,原本是想送給高老爺子,不成想.還請老道長過目。”


    “重陽,你看看。高家莊當年為師也陪著你父子倆去過一次,也算是有緣人。”


    聽劉涚這麽一說,老道人的眼神才收攏離開,而劉涚感覺自己背心裏一陣冰冷,卻是剛剛淌出來的冷汗。隻有他才知道,剛剛那老道人的一雙視線,究竟給他帶來了多大的壓力。


    王重陽接過劉涚掏出來的書信,抖開粗略看過之後,轉身對其師傅說道:“師傅啊,應該是高老爺子沒錯了,他在信中說,主要還是想求醫問藥。”


    “求醫問藥?劉涚,究竟是怎麽迴事?”


    老道人並沒有一口迴絕,這讓劉涚心中有了一線希望,遂將當初發生在牛頭山的事情撿重要的一一講述,有些情節甚至連旁邊的詹木都沒有聽過,當真是讓兩個年輕人嘖嘖稱奇。


    雖說劉涚在講述的過程之中已經刻意的將自己的作用壓抑,但還是讓王重陽聽的頗為神往,到最後輕輕敲擊桌麵,情不自禁道:“沒想到當年的小姑娘,竟然如此這般神勇,千斤鐵滑車,萬斤下山力,師傅,我能挑的起幾輛來?”


    “你?”


    老道斜斜睨視王重陽片刻,隨後才抬手伸出三根手指。


    “師傅,您是說我能夠挑起三十輛?呀,十倍於小姑娘,倒也是不錯!”


    “我說的是三個你隻能挑一輛!”老道嘴角微微下瞥,開口說道。


    “怎麽可能呢,高家小姑娘都能挑起來,我還要三個才行?師傅莫要開徒兒玩笑,別看徒兒我年紀大了,有時候還是會揪胡子的!”


    劉涚一聽王重陽這話,差點沒忍住笑,看來這師徒兩人關係的確極好,而老道人既然是王重陽幼年時就一直生活至今,想來怕是真沒被少揪胡須。


    “千斤鐵滑車自山頂而下,威勢逼人,所需不隻是力氣,還需膽氣,心氣,士氣,缺一不可。玉娘因馬兒折腿而敗,非人力之虧輸,輸在閱曆,至於重陽你,力氣或夠,心氣亦足,膽氣略差士氣全無,非三個你不能戰誒。”老道搖頭晃腦緩緩分析而道,卻是讓那王重陽啞口無言!


    可不是麽,要說士氣這一個,他王重陽又不是軍伍之中,豈會有之?


    雖說老道士隻是隨口而言,但劉涚卻聽的是連連點頭,心中欽佩不已。在他看來,眼前這王重陽已經跟他記憶之中的王重陽相重合,武功應該極高強,但老道士依舊不認可王重陽在軍陣之中會有所作為,這一點讓劉涚非常讚同。


    個人武力或許重要,但戰陣之中講究的還是紀律和團隊協作,一百個江湖好漢興許能夠抵住一千名訓練有素的普通士兵,但一千條江湖好漢就未必是一萬名士兵的對手,若是一萬再往上,這種個人武力的差距就會越來越小,真正十數萬兩軍對陣的時候,即便是王重陽這般的人物一旦陷入軍陣之中,也就隻有力竭而亡的結局。


    “道長,玉娘的雙腿.”


    “從你的描述來看,可治,隻不過重陽他在此趕考.”老道雖不是凡俗之人,但在涉及自己徒兒時,卻又顯出幾分俗氣來。


    “什麽趕考啊!如果不是老父親一再要求,我才不想參加什麽趕考,師傅啊,你說咱們自由自在的多好,何必去找條繩子往自家脖子上套呢?要不,咱們這就出發去高家莊,我也好久沒有去過高家莊了,我記得,高家還有個哥哥,學識武功都不錯...”


    “那是玉娘的兄長高寵,可惜也是雙腿殘疾...”劉涚始終沒有找到機會在老道人麵前提及高寵的腿,正好王重陽開口,他豈會放過,趕緊開口說道。


    “什麽?高家哥哥的雙腿也殘了,是誰幹的?我去替他報仇!”王重陽聽說高寵雙腿殘廢,劍眉一皺,迫切的追問劉涚。


    劉涚無奈搖頭,又將發生在高寵和高玉娘之間的事情說了一遍。


    “正是因為如此,玉娘她才會替高寵從軍,若非是這般,她一個姑娘家,又豈會在牛頭山受傷呢?”


    “唉,此時果真是曲折啊,師傅,高家兄妹都在等著您老人家救命呢,這勞什子的趕考,咱們就免了吧?”


    “免了?你倒是說的輕鬆,有沒有想過為師的心情?你父親臨死之前唯一的希望,就是你這個王家的獨子能夠進入仕途。出人頭地,開枝散葉,這可是當初我收你為徒時,答應你家父親的兩件事情。此兩件事情不成,為師心中有愧,又豈能一心修道?”


    “道長,出人頭地不一定非要為金國效力,咱們去南宋同樣也行啊,即便不報效朝廷,將來重陽兄弟開宗立派成為一代宗師,那也是出人頭地了!”


    “哦?劉涚,你可知為何我叫他重陽而非本名中孚?”


    “這個...道長請恕在下確實不知。”


    “閑來無事,那你就聽我講個故事吧...”


    劉涚其實心中有事,又豈會“閑來無事”,但看老道的樣子,不講一講是不會說正事,況且劉涚自己也有些好奇,便點頭應承,跟詹木一起端坐,就等老道士開口了。


    “跟重陽這孩子之間也是緣分,十四年前夏,那一****正好雲遊至鹹陽,卻見鹹陽一個大戶人家為家中孩子出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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