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老爺子的形容當中,這個王家可是鹹陽的大戶,隨便找個人都能問到。


    隻不過因為劉涚此時的造型,每個迴答他的人,不論高低貴賤,都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瞅他。


    怕是這些人心中想的都是:你一個乞丐,能跟王家牽扯啥關係,該不會是知道王家有錢,專門去乞討的吧?


    在古代,找大戶乞討可是一件很有技術含量的事情。別看那些大戶但凡什麽重大的節氣都會布施啊之類的,可若是平常時候上門,撞了人家的晦氣,被打斷了腿那也是活該!


    劉涚倒是把這茬給忘了,當他看著那白底墨色,大大“王府”兩個字時,本應該輕鬆些的心情,反而緊張起來。


    “要是找不到那異人怎麽辦?”


    “要是那異人不能治療玉娘和高寵的傷怎麽辦?”


    “要是他不願意去治,又怎麽辦?”


    諸多疑問在劉涚的腦子裏盤旋,平常果斷的他,此時竟然猶豫起來。


    從王府門口那一對碩大的石獅子,平整的石階還有兩排整齊的拴馬樁,劉涚可以感受到曾經的王府應該有多麽繁華。但此時的王府卻冷冷清清,就連緊閉的黑漆大門上叩門的銅環,好像都已經發綠了。


    沉思片刻,劉涚還是決定去叫門。


    拉著發澀的銅環,沉悶的聲音也不知道能夠在院牆裏傳出多遠,劉涚不得不耐著性子等待,大概有半柱香的時間,他才聽見裏麵有動靜。


    “嘎吱”的摩擦聲是如此刺耳,以至於讓劉涚感覺自己都快要起雞皮疙瘩。他退後一步,以免跟裏麵出來的人撞上。事實證明劉涚過於小心了,那大門僅僅是開了一條縫隙,一頂請瓜皮帽子鑽了出來。


    帽子下,是一張老邁,且沒有太多表情的臉。


    “誰呀?”


    昏聵的雙眼明明已經看見了劉涚,但卻故意視而不見,劉涚可以確定那老仆看見了自己,可他就是不問劉涚。


    “老丈,我在這裏!”


    劉涚上前一步,一麵說話一麵伸手入懷中,想要將高老爺子的親筆信拿出來。原本他是打算等見到王老爺再拿,但眼前這老仆分明是狗眼看人低,加之劉涚又接啊ing自己偽裝成一個乞丐,若是不拿出來,怕別說是見王老爺,就連王府這道門,都別想能夠進得去!


    “你找誰?”


    那老仆即是不耐的瞪著劉涚,眼神裏裝滿了厭惡,一手撐著一道門邊,像是一言不合就要關門謝客。


    “老丈,我來自高家莊,是高老爺讓我來找王老爺的,我這裏有高老爺的親筆信!”劉涚總覺得隻要自己能夠把信拿出來,總能證明身份吧?


    殊不料那老仆的神情仍舊是冷淡的很,兩眼睨視著劉涚:“我們王老爺去年過世了,若是你們高老爺要找我家老爺,怕是在生的時候都沒機會了!”


    若不是有求於人,劉涚還真想用老大的拳頭狠狠揍著老仆一頓,有這麽不待見人的麽?


    然而現實擺在眼前,劉涚隻得咬緊牙關堆起笑臉,將親筆信遞上去,“老丈不如你先看信,我這麽打扮隻是為了便於通關,其實我是高老爺子的孫女婿!”一轉臉,劉涚幹脆自報家門,雖說有些丟臉,當總比站在這裏進不了門好吧?


    這個時候那老仆才終於給劉涚開了門,放劉涚進去,但仍舊不忘叮囑:“隨我去偏廳奉茶,不要亂走,壞了規矩!”


    大戶人家規矩多,劉涚心頭火起,卻還得咬牙忍著。像是隨口而問一般,劉涚邊走邊道:“哪王少爺呢?”


    “少爺他出門了,我說你這個人能不能別多嘴啊?等我看了信再說話成不?”


    老仆更是不耐煩,幸虧此時兩人終於穿過前庭進了偏廳,一路上劉涚也注意到這王家怕是離破敗不遠,否則怎麽諾大的庭院,不僅僅雜亂,而且顯得異常蕭條?


    都說風水風水,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環境會影響到人,而人也會影響到環境。像王家,既然在鹹陽發跡了幾代人,居家的風水應該是可以的,但如今展現在劉涚麵前的景象,卻總讓他跟“破敗”兩個字聯係起來,由此可見,風水其實也不是一成不變的,當居住在這個環境裏的人發生變化時,風水本身也會跟著發生變化。


    開門的是老仆在王家好像有點地位,不是管家就該是個總管,因為兩人進了偏廳之後,一個老嫗上來,卻還要向那老仆行禮,之後才奉上茶水。


    “哦,原來是這麽迴事啊!好吧,我就告訴你吧,少爺如今去了會寧府,參加朝廷的會試去了,教習跟少爺在一起呢,啥時候迴來我也不知道,你若是要等便等,若是不願意等,就自己想辦法吧!”


    才剛剛喝進嘴裏的,還沒有來得及吞下,劉涚聽那老仆這麽一說,頓時張口將茶水全給噴了!


    “老丈,我敬重你是老人家,但你也別倚老賣老啊?怎麽,難道高老爺信中沒有寫明白,我這趟來王家,一來是替高家走動,二來是希望能請你家少爺的教習去救兩個人,不是來求你的!”


    “哼!”


    劉涚這般說了,那老仆的態度卻更見惡劣,將手中的書信一把摔到劉涚臉上,“你求不求我跟我有啥關係?年輕人心思不要機巧,還想欺騙我老人家!你說你是高家的孫女婿,怎麽信中一字未提?反倒是有說,若是我王家教習沒有那份本事,讓老爺隨便打發你去哪兒,不讓你再迴高家莊了!”


    “啥?”


    劉涚微微一愣,盯著那老仆。他簡直不敢相信,高老爺子竟然會在信中如此埋汰於他,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又如何呢?難道劉涚就會不來王府麽?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他來尋醫問藥為的不是高老爺子,而是高玉娘,還有高寵。


    強忍著心中各種不滿,劉涚將那砸到自己臉上信撿起來,一目十行的掃過,果不其然,那高老爺子在信中絲毫沒有提及劉涚跟玉娘的關係,字裏行間就是將劉涚當成高家一個不受待見的下人,一個跑腿的而已。


    老實說劉涚不是很能理解高老爺子的這種思維。


    眼下這是王家老爺去世了,沒話說。可若是王老爺子在世,他高家莊派個無足輕重的小跑腿來請人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也顯得不夠有誠意?


    不管怎麽說,劉涚好歹是知道了王家那異人的去向,老實說他真不在意王老爺子是死是活,隻要能夠找到人治療高玉娘的雙腿,就算王家上下都死光了又如何呢?


    將信收起來疊好,劉涚立馬也換了個臉色,“既然王老爺和少爺都不在家,那我就不叨擾了!”


    “叨擾也沒用。”


    果然,王家那老仆半點都沒挽留劉涚的意思,反而當著劉涚的麵,就招那老嫗進來,將茶水端去倒了,錯非劉涚還有點涵養,怕當場就要跟人翻臉吧。


    迴到落腳的地方,張漢卻是比劉涚迴來的更早。


    “你那邊順利麽?”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說出同樣的話,然後又同時搖頭。


    “怎麽,金兵沒有進城?”


    劉涚緩的一緩,就將腦子裏王府的那些事情拋開,皺著眉頭問道。


    “進了。”


    “那你怎麽一個勁兒的搖頭,沒有追蹤到關押的地方?”劉涚又問道。


    “也找到了,就是衙門的大牢。劉哥,那大牢實在是不好搞啊,圍牆都有兩人高,跟城牆似的!是了,劉哥你的事情沒有眉目麽,看你也是使勁兒搖頭?”


    “兩人高的衙門大牢,倒是少見,有沒有兄弟受到折磨?”


    沒有迴答張漢的問題,劉涚繼續問道。


    “看上去兄弟們都還好,不過聽說金兀術會派兵來要人,若是等到那時候。”


    “放心好了!”劉涚拍了拍張漢的肩膀道:“放心!我們一定能夠趕在金兀術之前將兄弟們就出來的,不就是劫獄麽,這種事情我做的可不少!”


    “呀?劉哥以前是混綠林的?那座山頭幾把交易啊?”張漢微微一怔,連忙問道。


    “去!我說過我是混綠林的?算了,跟你扯這些你也不懂,是了,你出去轉了一圈不會沒弄吃的吧?王家那種高門大戶還真不是我們這些升鬥小民可以登門的,這不,就灌了兩口茶水,就被人給趕出來了!”


    “買了,烙餅,我還以為王家會盛情接待劉哥呢。哼,他們也是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識泰山,等到將來劉哥大明如日中天的時候,我看王家的人是不是要趴著來向劉哥認錯!”


    張漢一麵說,一麵從懷中掏出一摞烙餅來。劉涚看那份量,估摸著是將他給的兩顆銀粒子都買烙餅了。


    撕開一張餅狠咬了幾口,劉涚這才向張漢講述他去王家的經過。


    氣憤不已的張漢再度唾罵那王家有眼無珠,劉涚此時反而不生氣,隻是淡淡一笑,“現在想想,我就一破乞丐,人家能夠施舍一碗茶水,都屬不易啊!”


    “什麽乞丐,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劉哥將來那可是元帥的命!”張漢狠狠咬了一口大餅,忿忿不平的說道。他覺得劉涚將來定然是個元帥,殊不料他卻是小看劉涚了,區區一元帥,又豈能符合劉涚的命理呢?


    “吃飽了休息一會兒,下午我們換身衣服再出去轉轉,觀察觀察地形,準備點東西,如果可以的話,今天晚上就動手,以免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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