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阿紫帶花子來到一座長梯前。


    隻見長梯很長,大概有上千級。兩邊都是花草樹木,但長梯上卻沒有絲毫雜物,石板發亮。


    在這裏,花子可遠遠看到長梯的盡處正對著端坐一人。


    那正是阿紫的師父淨塵長老。


    阿紫道:“我先過去通報師父,待會兒你自己走上來啊。”


    她不等花子迴答,忽然雙手攤開,身子竟淩空飛起,直接飛上了長梯的盡處。


    看她施展著輕功的樣子,仿佛輕鬆得很,就好像揮揮手這樣簡單。花子雖然流浪江湖多年,見過的世麵不少,但見到這樣的武功還是極其稀少的。他記得他上一次見到別人施展功力是在花莊,當時正是和羅辛正在一起,與陳寧漢鬥酒的時候,看到過陳寧漢以“龍吸水”的本事引出過酒來。


    現在他雖然感到驚奇,但表情上還是沒有任何的變化。


    過了許久,隻聽阿紫的聲音遠遠傳來:“喂,你上來吧!”


    花子的目光凝視著長梯的盡處,開始往上走。


    自從到了這裏之後,他就感覺這裏的空氣清新,環境優雅,總有一種清靜的感覺,而且這幾天,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寧,他似乎不太想留戀那種流浪、漂泊的生活了。


    現在他已能清晰地看到淨塵長老的模樣,看到這副慈祥的麵孔,他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父親。雖然他從沒見過他父親,但他有時也多麽希望能有以為慈祥的父親。


    還有阿紫對他百般貼心地照顧,也是從未有過的經曆。阿紫對他的照顧,早已深深地感動了他的心。


    一想到這些,他眼中不禁含起了淚水。


    長梯終於走完了,他走到了淨塵長老的麵前。


    在這裏,兩邊都還有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子,每個人的表情都十分嚴肅。


    阿紫笑著道:“現在就開始行拜師之禮,周圍這幾個都是我的師兄,從今以後也是你的師兄了,我就是你的師姐,還不快快行禮!”


    花子看了看周圍幾個人,然後又垂下眼,站著不動。


    阿紫見他遲疑,道:“怎麽,難道走到了這裏,你還想反悔?”


    花子見淨塵長老閉著雙眼,仿佛睡著了,他說道:“淨塵長老,在拜你為師之前,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淨塵還閉著雙眼,沒有答話。


    阿紫道:“放肆,拜師隻有師父問徒弟的,哪有徒弟問師父的?”


    花子沒有看她,表情卻嚴肅又冷漠,道:“現在就有了。”


    淨塵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花子,臉上也露出了那十分慈祥、和藹的笑容,道:“你要問什麽?”


    花子道:“我記得前些天你對我說過,在江湖上遇到困難,靠智慧是不行的,你可還記得?”


    淨塵道:“嗯,不錯。”


    花子道:“我雖然不敢說我有多聰明,但至少我知道,一個聰明的人是絕不會逞匹夫之勇的。遇到關鍵時刻,一個擁有大智慧的人,通常比一介勇夫要有用得多。”


    花子道:“我可以舉個例子。”


    淨塵沒有說話,仍看著花子,聽他說下去。


    花子接著道:“在三國時期,蜀國的丞相諸葛亮曾用‘空城計’退去了魏國上萬軍馬,而在他死後,又用一座木像嚇得司馬懿落荒而逃。試想一下,諸葛亮如此智慧的人,豈非比張飛、呂布等勇夫要有用得多?”


    淨塵微笑著撫著胡須,道:“凡事沒有絕對的,你所舉的例子不過是應證了你自己的觀念。”


    花子道:“哦?”


    淨塵道:“諸葛亮雖然聰慧,但他終究還是沒能幫助蜀國興複漢室。他所取得的不過是一時之成就,並非永久之功利。”


    花子在聽著。


    淨塵道:“如你所說,常山趙雲曾在長阪坡獨戰敵人千萬大軍,最後仍從敵軍之中衝出重圍。關雲長千裏走單騎,過五關斬六將。試問,若是諸葛亮,他能做到這些嗎?”


    花子沉默許久,道:“如果是諸葛亮,他當然不會以武力取勝,他能靠智慧。”


    淨塵正色道:“我並非不承認智慧毫無用處,也沒說過武藝的作用高過智慧,隻是你雖聰明,見多識廣,但遇到真正的對手時,智慧很重要,武藝同樣很重要。”


    花子在聽著。


    淨塵道:“比如此番你在山下遇到的幾個強人,你已是束手無策,並且手無縛雞之力,如果沒有阿紫的出現,現在,你已經橫死街頭了。”


    花子覺得有理。


    他想起了他從小到大遇到的事,他也曾被人打過,幾乎是因為偷盜或是耍計謀被發現後,遭到別人的痛打。如今想起來,若是自己會武功,豈非就不會再受那樣的罪了?


    隻聽淨塵又道:“練武之人,須懷有俠義之心,練武不僅是在強身健體,還要有扶助他人之心願。”


    花子道:“那為什麽有些人會武功,卻拿武功去做惡事?”


    淨塵歎口氣,道:“人各有誌,走的路不同,得到的迴報也不同。善惡終有報,那些人的報應遲早會有的。”


    花子又沉默許久,道:“那些人有沒有報應我不管,我再問你,如果我沒有俠義之心,是不是就不該練武?”


    淨塵道:“我也說過,人各有誌,隻是大丈夫人生在天地之間,自當有善良、俠義之心。若是沒有,也不得強求。”


    花子道:“那好,我願意跟你學武功,但我沒有俠義之心,將來若是學成了,我也不會去幫這個,幫那個。”


    淨塵哈哈笑了幾聲,道:“你這孩子倒是很直爽。聽你這麽說起來,世上的人都跟你有仇?”


    花子道:“不,我隻是不喜歡多管閑事而已。”


    淨塵站了起來,走到花子麵前,道:“你對我坦誠相見,並且心直口快,我也很欣賞你聰明的頭腦的豐富的江湖經驗。現在你若肯拜我門下,從此,你便是我的第十四個徒弟!”


    阿紫當下笑了起來,道:“花子,還不快拜師!”


    花子嘴角微微一笑,當即跪下,道:“師父!”


    淨塵點點頭,撫著胡須,緩緩道:“你曾經的衣著、扮相都像叫花子,又自命‘花子’,既如此,我為你起名,你就姓花吧。”


    花子道:“名字不過是個稱唿而已,我並不在乎,由師父做主吧。”


    淨塵望著藍天,道:“見你不在乎江湖險惡,武林紛爭,亦無俠義之心,又無父無母,孑然一身,對世事毫無興趣和追求。我就為你起名‘空意’,你看如何?”


    花子道:“空意!花空意!”


    淨塵歎道:“一切思想盡是空,所有情趣皆無意!”


    阿紫當即拍手叫道:“好好好,花空意,這名字起得真好!”


    花子當即道:“謝師父!”


    從此以後,花空意便在這昆侖山上住下。


    在他之前有十二個師兄,這十二個師兄對他都照顧得很。這十二個人也都是孤兒,都是淨塵長老下山時見到的,據他們說說,淨塵長老見他們孤苦可憐,被他恰巧碰見,便是有緣,就把他們帶了迴來。


    當然,在這山上,跟花空意走得最近的還是阿紫。


    這一天,花空意坐在院子裏,擺著一個蒲團,他正在盤膝打坐。


    他閉著眼睛,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身子突然歪斜,竟然摔倒在了石板上。


    他是眼睛閉久了,睡意也漸漸起來了,所以才會這樣。


    他倒下的那一刻,也聽到了一陣嘻嘻笑聲,從他後方傳來。


    花空意不用迴頭去看,就知道是阿紫,道:“你除了會躲在別人後麵,還有什麽新鮮的把戲?”


    阿紫道:“怎麽跟師姐說話呢?師父叫我來幫助你,你才入門,練武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花空意轉過身去,看著她,道:“我練這打坐都一個月了,什麽感覺都沒有。本來我還沒有睡著的習慣,現在倒讓我閉眼沒多久就不省人事,這算什麽練功?”


    阿紫道:“這你就不懂了,我們每個人在入門的時候都要練這套功,因為這門功夫的目的是能讓你靜下心來,擁有一個平靜的心態,才能做好所有事。”


    花空意道:“可我感覺我能做到這一點了。”


    阿紫嘻嘻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花空意道:“為什麽?”


    阿紫道:“因為在你之前,我們每個人都說過這種話。”


    花空意道:“然後呢?”


    阿紫道:“然後我們都被師父說得無言以對,最後還是隻能繼續迴來練了。”


    花空意道:“那好,那你把師父叫來,讓他跟我說說。”


    阿紫道:“師父下山去了。”


    花空意道:“下山?”


    阿紫道:“師父已經下山兩天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你不知道師父每隔幾個月都會下山去雲遊幾天的。所以你還是好好地繼續練打坐,等師父迴來了,你再去找他說吧。”


    花空意遲疑一會兒,忽然又坐在蒲團上,道:“我不想練了。”


    阿紫一怔,道:“你說什麽?”


    花空意道:“我說我不想練了。”


    阿紫道:“哎,你怎麽現在就輕言放棄?我告訴你,你要學武功,現在還沒開始呢,你就怕苦怕累了?”


    花空意臉上還是一點表情也沒有,道:“我本來就沒想學武,我這一個月所做的,都是為了完成對你的承諾,現在我師也拜了,武功也嚐試學,可學不會,可不算我抵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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