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第一次感受到了“有家”的感覺。


    雖然這個家很簡陋,但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地兒了。


    雖然這個家隻有他一個人,但他並不怕孤單。


    因為他已經孤單慣了。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於老大果然沒有來。從這以後,花子徹底沒有危機了,即便於老大再找到他,於老大也隻能遵守約定,不能再殺人了。


    這個荒廢的馬廄已廢了多年了,村裏沒有人去留意這裏,自從花子住進這裏之後,才讓人們留意到,而花子也讓其他村民們覺得好奇。


    有好奇的人去問花子:“你是哪個村的孩子?叫什麽名字?你父母是誰?為什麽住在這裏?”


    “我已經是這個村的人了;我叫花子;我沒有父母;住在這裏,是因為我已把這裏當成了我的窩。”


    別人問的每一句話,他都給迴答出來了,而且迴答得仔仔細細。每個來問他的人幾乎都是問同樣的問題,他的迴答也一直都是這幾句話。


    花子每天晚上很早就睡,有時甚至沒到二更天就睡了,早上醒得也很早。


    但是他早上總要吃東西,有時他寧願中午和晚上不吃,早上都必須得吃。


    他的本事也不小,有時候去旁邊的山林裏抓一些野兔或者鳥獸之類的,這樣不花錢,對他來說出的力也不大,就能吃到一次葷,比那些村民還要好一些。


    不過他有好吃的,就絕不會忘了他的好朋友,那就是羅辛正。


    羅辛正每隔三五天就會來這兒一次,而且經常帶著兩壺酒過來,有時甚至更多。加上花子做的那些美味,他們吃喝起來痛快極了。


    日子過得久了,花子居然就將就這個馬廄,在周圍也築起了攔柵,還有門。


    本來一個廢棄的馬廄,讓他一個人給整理得簡直就是一個家院,讓其他看見的村民都感到意外。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很快四個年份就過去了。


    也許對花子和羅辛正這樣的孩子來說並不覺得很快,時間也不會有快慢的時候,時間的快慢都是看人類怎麽去理解和揣摩。


    花子現在也長高了些,但還有一點更奇,那就是他越來越白了。


    羅辛正也長得更高,也長得更俊,現在他比他父親還要高一個頭了。


    孩子的成長,總是出乎上一輩人的意料。


    這天晚上,花子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望著天上的明月。


    他沒想到羅辛正來了。


    這四年間,羅辛正倒是經常來,但從沒有這麽晚來。


    而且在今天之前,羅辛正已經快十天沒有來這兒了。


    而且他看羅辛正的表情,好像很憂愁,很煩惱,兩隻手還拿著酒壺。


    羅辛正進這兒就像進自己家一樣,很隨便,然後就湯灶花子的床上,長長歎了口氣。


    花子的性格還是沒變,他臉上仍是一點表情都沒有,就跟麵癱臉一樣。


    羅辛正躺了一會兒,然後盯著花子,花子也正盯著他。


    他坐了起來,道:“喂,你就這麽看著我?”


    花子這下才有了些笑意,道:“那你讓我把你趕出去?”


    羅辛正道:“你就不問問我出什麽事了?”


    花子道:“我不用問。”


    羅辛正道:“為什麽?”


    花子道:“因為你一定會說的。”羅辛正一怔。花子又道:“否則你幹嘛來我這裏,還帶著酒。”他嘴裏說著,已從羅辛正手裏拿過了一壺酒,仰頭就喝了一口。


    羅辛正現在對酒也好不吝嗇,自己也立刻喝了一口,他這一口喝得著實比花子還多。


    這幾年他們經常在一起喝,酒勁也提升了不少。


    喝著喝著,羅辛正說道:“你知道嗎,我爹要逼我成親了。”


    花子正喝在嘴裏的一口酒差點噴了出來,道:“成親?”


    羅辛正點點頭,但沒有絲毫高興的樣子。


    花子仰著頭,望著黑暗的星空,道:“那好了,我可以喝一次喜酒了。我長這麽大,隻喝過偷來的喜酒,沒有正大光明的喝過,我想,那一定很有幸福感。”


    羅辛正道:“你別開玩笑了,我還不想成親呢。”


    花子道:“為什麽?”


    羅辛正道:“要是有了女人,就沒現在這麽自由了,牽掛也多,煩惱也多。”


    花子凝注著他,目中充滿著笑意,道:“看不出來你現在懂得這麽多啊。”


    羅辛正也笑著看著花子,道:“跟你學的。”


    花子道:“別賴在我身上,我可從來沒跟任何一個女人接觸過,分明是你喜歡沾花惹草,看到好看的女人就魂不守舍。”


    羅辛正皺著眉,道:“可是你不知道,我爹要我娶的這個女人是……是……”


    花子盯著他,道:“是什麽?”


    羅辛正道:“是一個奶娘的女兒。”


    花子道:“那又怎麽樣?”


    羅辛正道:“我不喜歡這種人。你想想,她的娘出賣自己的……自己的身子,去給別人當奶娘,生出來的女兒能好到哪兒去啊!”


    花子歎了口氣,沒有說話,繼續喝著酒。


    羅辛正道:“何況我一見到那女的,我都能想到她娘喂別人孩子奶水的情景,我簡直想嘔吐、”


    花子道:“說什麽話,你沒吃過奶?”


    羅辛正道;“我……我至少吃的是我娘的吧。”


    花子搖了搖頭,喝了口酒,道:“那你今天來找我幹嘛?”


    羅辛正握住他的手,道:“我想然你幫我出個主意,怎麽能讓我不跟那女的成親?”


    花子想了想,道:“這事我幫不了你。”


    羅辛正一怔,自從他認識花子以來,他還從沒覺得這世上還有花子做不到的事。


    花子又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現在這兩樣都齊,我也無能為力。”


    羅辛正一拳捶在床上,然後雙手蒙著頭,道:“我完了。”


    花子道:“別這麽懊惱,你跟我說說,那女的長得怎麽樣?”


    羅辛正忽然抬頭,道:“長得還挺不錯的。”


    花子道:“那不就好了。”


    羅辛正道:“可我一想到……”


    花子道:“你就不要想,現在你好好地迴去,好好地跟著你爹去準備婚事,就等著抱得美人歸吧。”


    花子又道:“對了,你們什麽時候成親啊?”


    羅辛正現在正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道:“還沒定。”


    花子倒是很開心,道:“那好,等你知道了通知我,我一定去。”


    他躺下喝酒。


    羅辛正看了他一眼,忽然把酒拿了迴來,哼了一聲,走了。


    花子看著他離去,笑著搖頭。


    大紅的家園,大紅的衣裳!


    鞭炮聲響得山搖地動!


    院子裏擺著桌席,上麵都鋪著紅布。


    周圍的村民們都來這裏慶賀。


    路過的百姓也忍不住想在這兒停留一會兒。


    隻見羅辛正穿著一身紅衣,戴著帽子,表情卻嚴肅得很。


    他身邊跟著一個戴著紅色頭紗的新娘子,比他矮了有一個半頭。


    兩個人牽著一根紅線,走進了院子,迎著所有人的掌聲的祝賀,走進屋去了。


    羅父在屋裏,花子也在屋裏。


    “一拜天地!”


    兩個人朝外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兩人對羅父拜了一拜。


    “夫妻對拜!”


    羅辛正看著那女子的頭紗,眼睛瞪得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已經躬身拜下去了,他卻還站著不動。


    這一幕就顯得很尷尬了。


    羅父叫了他一聲,給他使眼色。


    他沒辦法,隻好拜了。


    夜晚。


    羅辛正被很多人擁護著,進了洞房,替他們關上了門。


    新娘子頭上還蓋著頭紗。


    他瞪著她,站在那裏等了很久,然後突然把帽子取下扔了,外套也脫了,竟往外麵走去。


    她不是不知道。


    她慢慢地揭下了頭紗,燭火照著她明亮的眼睛,白白的皮膚,嬌小可人的麵孔。


    她的目中已有了晶瑩的淚珠。


    忽聽外麵有人說道:“你怎麽在這兒?”


    這是羅辛正說的。


    羅辛正氣衝衝地一走出去,就看到了花子。


    花子道:“我猜你進去了可能會出來,所以我就在這兒等著。”


    羅辛正道:“是,你什麽都能猜到,那你怎麽就不幫我取消這場婚事呢?”


    花子道:“我如果那麽做了,你爹會傷心,你娘子也會傷心,那麽多前來祝賀的人也不好受。”


    羅辛正道:“所以你就傷害我一個人,是不是?”


    花子道:“你幹嘛這麽討厭她啊?人家又沒招你惹你。”


    羅辛正道:“你不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啊?”


    花子道:“你要學會知足,你爹為了你容易嗎?”


    羅辛正還很氣憤,忽然跺了跺腳,道:“不管怎麽樣,這個親我不會成的。”


    花子笑著道:“頭也磕了,拜也拜了,你已經賴不掉了。”


    羅辛正的臉變得很紅,道:“誰說的,我還沒……沒那個,可以不算。”


    他們在這裏說著,誰都沒想到屋子裏的新娘子已經淚流滿麵,燭光照在她臉上,她的臉頰完被淚水打濕。


    花子忽然歎了口氣,道:“反正我今天是喝了一頓喜酒,還從沒有這麽正大光明地喝喜酒呢。”


    羅辛正沉思了半天,忽然握住花子的手,道:“花子,我們走吧,離開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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