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林夏又從睡夢中驚醒。最近她夜裏總也睡不好,總是做著同一個夢。


    在夢裏,陳新麵色慘白的躺在醫院冰冷的病床上,四周空無一人。


    她想要走近,卻怎麽也不能向前,她怎麽哭喊也無法發出聲音。


    不論多少年過去,不論生活發生怎樣的變化,在林夏的心裏,依然有那麽一個人被深愛著,也正是因為刻骨銘心的愛,也讓她十年來備受精神摧殘。


    十年前,她在自己的結婚典禮上環上他的脖子時,真想永遠都不放下來,真想今天的主角就是他們兩個人,在這裏見證他們至死不渝的愛情。可是,新郎終究不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她選擇這樣倉惶的放手,不過是因為她明白了一件事。即便是兩個相愛的人,仍然有太多的東西是放不下的。那些放不下的東西最終打敗了愛情,但她並不遺憾,此生愛過就足夠了。


    她選擇放下,她不想讓他為難,她不想成為汙染他一生清明的漬點。


    她輕聲在他耳邊說: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願君一生安好……


    他輕聲答道:我愛你。


    她心滿意足了。


    那樣的婚禮,每一個角落都充滿著喜氣洋洋的空氣,別人看到的都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喜悅,卻沒有人知道新娘喜極而泣的淚水是苦澀的,也沒有人知道新郎喝得不省人事是因為他的新娘仍然深愛著另一個人,更沒有人知道站在台上為新郎新娘證婚的恩師撒了彌天大謊,那個他交給別的男人的女人,是他深愛著的。


    林夏看著身旁正在酣睡的丈夫,為他掖了掖被子,便出了臥室。


    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隨手打開一盞微黃的台燈,拿出一張照片。這樣的場景就好像一幅畫,一副悲傷的畫。


    在手裏摩挲著的照片是十三年前,她為陳新拍下的。每當見到這張臉,林夏的心都止不住地抽動。一時間心底積鬱已久的悲傷湧上心頭,眼淚洶湧著衝出眼眶,她用牙緊緊咬著嘴唇才勉強阻止自己大哭起來,在混沌的哭聲中,依稀能聽出她口中的話。


    “我想你,真的很想你啊,老師……”


    客廳裏林夏的哭聲悠悠蕩蕩,臥室裏的男人暗暗淚流滿麵。十年,整整十年,他從來沒有真正的走進她的心裏。年輕的時候他以為時間可以改變一切,隻要守住了她的人,便不愁得不到她的心。此時此刻,客廳裏悠悠蕩蕩的抽泣正嘲笑著他的幼稚和天真,十年之後,他也不過是個外人。


    可是,恨是有的,愛卻更加強烈。


    隻要她,隻要她還在我身邊就好,這樣就好。


    十年來使他繼續這樣生活的信念也不過就是這樣一份卑微的愛罷了。


    還是像往常一樣,林夏早早的將早飯做好,溫柔的坐在床邊叫醒他。


    “起床了,鄭奎,上班要遲到了!”


    不得不說的是,林夏真的是一個溫柔賢惠的好妻子,美麗、善良、溫柔、智慧,隻不過他們並不是相愛的人。


    看著林夏一臉疲憊的樣子,鄭奎不覺心疼地撫了撫她那瘦削的臉說著:


    “你看你,眼睛紅紅的,是不是又沒睡好。”


    “哦,大概是吧,你趕緊起床,飯都做好了!”林夏溫柔地拿下貼在自己臉上的手,笑著走出臥室。


    她的心情因為他的好而變得更加的低落,她又想落淚了,不過還是被勉強地忍住,這是她唯一能為鄭奎做的,假裝很幸福。


    鄭奎穿好衣服準備吃早飯,林夏一眼就看出了他打歪的領帶。


    “怎麽老是把領帶打歪呢”邊說邊幫他正了正領帶。


    “其實我是故意的”鄭奎半開玩笑式的說著。


    “這麽大了還調皮啊”林夏遞給鄭奎一杯熱好的牛奶。


    鄭奎拿過牛奶喝了一大口,咂了砸嘴,癟著嘴說:


    “也讓我在老婆麵前撒撒嬌嘛!”


    鄭奎兩口喝完杯子裏的牛奶,又拿起一個三明治匆忙地咬了口,邊吃邊說著:


    “我先走了老婆,快遲到了”人已經在門口換鞋子了。


    林夏跟了上來,遞給他一件外套,說:


    “叫你早點起床吧,每次都這樣,外套又忘拿了”


    鄭奎親了一下林夏的臉頰,順便接過外套,幸福的笑著說:


    “還是老婆貼心”


    鄭奎轉身出門,突然又頓下了腳步,悶悶的叫了一句:


    “林夏”


    這是他們結婚後少有的鄭奎對林夏的稱唿,林夏後背一緊,答道:


    “哦,什麽事?”


    “聽說,老師,老師他,他病得很嚴重,你要不去看看?”


    她其實很無措,但是她想在鄭奎麵前首先應該做一個好妻子。


    因此,她佯裝著很鎮定,很平淡的迴答他“哦,我知道了,我會去看看的”


    林夏急忙轉身,門被重重地關上。


    當初林夏和一個自己並不愛的男人結婚,是想讓自己愛的人得到解脫。那時的他們以為時間可以消磨一切的傷痛,直到再也沒有傷痛。可是,十年之後,他們真的再剖開心來看看時,那裏裝著的人並沒有任何的改變。隻是這一場戲,演的越來越熟練,演技也越來越高深。到頭來,一切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他們太專注於演戲而忘記了彼此感情的積累。十年來,雖然沒有愛情,但他們已然成為了彼此最親近的人,可是太過固執的感情使他們看不清楚這些,卻放大了彼此的距離。也許這一場戲最終還是該結束了,他們之間的鴻溝已經深至無可修複的地步。


    車裏,鄭奎趴在方向盤上,狠狠地哭著。他是一個男人沒錯。可是,他卻總是忍不住流淚,自從他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林夏沒有哭,她此刻並不是悲傷的也不是喜悅的,她在猶豫,在躊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麽。十年來這一場戲對她的影響已經根深蒂固了,她從一開始的學習做鄭奎的妻子,到現在習慣甚至是擅長做鄭奎的妻子。


    她看著整齊的櫃子,腦子一片空白,她機械的做完所有的家務,她還能幹什麽?十年來她每天都重複的做著這樣功課,她好像失去了靈魂,就像一個任生活操控的機器。已經許久沒有思考了,以至於她稍微深想一些事情,內心就會很亂,很煩躁,撿不起一點明晰的思路。


    十年前,她費盡力氣扔掉的東西,她開始試著找迴。或許是時候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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