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邱清泉一邊拿著望遠鏡盯著遠處陣地上一群士兵瘋魔一邊挖地,一邊說了一聲。


    “10分鍾。”旁邊的一名上尉立刻報時。


    這當然不是問現在幾點,而是邱清泉在記錄稅警總隊參演步兵營構築陣地的時間。十分鍾當然不可能把整個陣地構築完成,而是一名士兵挖掘足夠隱藏自己的散兵坑的時間。這很符合實戰要求,畢竟和敵人不期而遇,或者陷入敵軍的追擊,這時候可沒有多少時間給士兵慢慢挖戰壕。在緊急情況下,十分鍾已經是可以救命的時間。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兵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將浮土壘砌起來架起武器。身體隻要能在坑裏臥倒或蹲下就行,坑深在40厘米左右就足夠了。


    邱清泉又將望遠鏡看向那群人身後的另外一群同樣瘋狂挖地的士兵“竟然知道挖掘二線陣地。”不但如此,望遠鏡繼續後移,在更遠的地方,他看到了第三道、第四道類似的工事。那裏應該是指揮部和炮兵陣地。


    雖然早在二十年前在歐洲就已經出現了挖戰壕的“戰壕機”,但是大部分還是人力慢慢挖掘。而在機械化程度較低、以步兵火力為主的亞細亞戰場,挖戰壕是堅守陣地和躲避炮火的唯一方式。一支部隊善不善戰,有時候可以通過挖掘戰壕的技術來大致判斷。


    他現在對稅警總隊昨天吹過的牛有些信心了,戰線戰壕、備用戰壕、醫療和指揮戰壕、炮兵陣地,一套完整的陣地工事雛形。據他所知,稅警總隊也有德國顧問,甚至還有俄國顧問,雖然是白俄的。可不同於其他部隊,顧問顧問,顧而不問,顯然在這裏這些顧問的作用很大。


    昨天他在稅警總隊轉悠,甚至看到了在教導總隊都沒有見過的為了戰術發生爭執的情景。真的沒有見過,如今大家都把當兵看成了一份工作而已。又有多少人能夠靜下心仔細研究軍事課題呢?


    “諸位長官。”廖肯走過來恭敬的說“目前雙方都在進行演習前的準備,我們安排了一場反戰車步槍的演示,請諸位長官跟我來。”


    邱清泉對此的興趣倒不是很大,畢竟反戰車步槍他在德國也經常見,並不是多麽了不得的東西。當然其他人就不一樣了,大家都想看看,這東西到底有沒有稅警總隊吹噓的那麽牛皮。他當然也明白,相比於高大上的戰車,飛機,大炮,這反戰車步槍說不得作用更大。隻能耐著性子跟著眾人來到了觀摩區,卻立刻被麵前的幾門小炮嚇了一跳,這他媽的是步槍?不怪他罵人,麵前的幾個小炮樣子長的很像捷克式,看上去就不是一兩個人可以玩得轉的。


    “這款槍口徑二十公厘,由單人操作使用,7發雙排雙進的直彈匣供彈,瞄具為機械式,表尺射程1000m。該槍實際射速為7~12發\/分。戰鬥全質量為59kg,在350m距離上可以貫穿30mm鎳鉻合金鋼裝甲板,在700m距離上可以貫穿20mm鎳鉻合金鋼裝甲板。全槍由槍管組件、機匣組件、自動機組件、複進機組件、槍托組件和彈匣六大部分組成。”廖肯此刻已經開始向眾人照本宣科的介紹起這件裝備的參數。


    “一個人可以扛著一百二十斤來迴跑?”和邱清泉相同看法的不在少數。


    “在戰鬥過程中,一挺全備狀態的反坦克步槍則由2~4名士兵用攜行架攜帶,可以一前一後雙人攜行,也可以兩前兩後4人攜行。標準的一個戰鬥分隊由9人組成,其中4人負責攜行槍械,另外4人背負各裝有5個彈匣的彈藥箱,其中1人還攜帶一支三八式步槍用以自衛,此外還有1名負責指揮射擊並攜帶構築陣地所用工具的分隊長。”廖肯自己說著都感覺尷尬。他們最近接收的武器太多了,還都是高大上的東西。所以一時半會根本沒有顧上對日本人送來的這款反戰車步槍進行評估。隻是知道有這麽個東西,然後前幾天做方案時,就填上了。結果昨天下午組裝好以後,就想撞牆。要知道一門pak 36型37毫米反坦克炮隻需要五個人,緊急情況下甚至兩個人就可以推著跑。可牛已經吹出去了,所以他們隻能硬著頭皮來這麽一下。要不然就連時時刻刻準備大出風頭的方仲能都躲了,隻把他推出來。


    果然他話沒說完,周圍人已經笑了起來。


    “看看效果吧。”徐庭瑤倒沒有什麽評價,東西輕重,操作方不方便這都可以克服,隻要管用。


    眾人當然沒有反對,他們也都是實用主義的行家。當然對於稅警總隊丟人大家也表達了喜聞樂見。


    廖肯也想趕緊結束這場演示,趕緊示意站在一旁臨時組建的幾個反戰車班操作。


    “老哥咋不看看?”邱清泉站在角落一邊抽雪茄一邊拿著望遠鏡繼續看向射擊場另一邊藍方的步兵陣地。不得不說,相比於打了雞血的稅警總隊,教導總隊如今的表現才符合當下國軍精銳的常態,全都在奮力的挖掘戰壕。奈何一個營也隻挖了一條戰壕。聽到旁邊有人問,看都不看繼續說“看什麽,這東西就是個雞肋,食之無肉棄之可惜。”


    伴隨著他的話,一聲哨音後,傳來了一聲聲的爆鳴。


    “東西管不管用不說,這麽大動靜,在戰場上是怕死的不快嗎?”邱清泉說著放下望遠鏡,這才看到身旁站著的同樣是一名少將,隻是對方明顯年輕的過分。


    “也對。”少將看看遠處標靶附近揚起的塵土“一旦打偏了,就必須轉移……”


    “一百多斤的東西,就算是十個人,怎麽能夠快速轉移?”邱清泉揶揄“有這錢,還不如多買幾枚手榴彈捆成捆,派個死士劃算。”


    “真他媽的對。”少將拿出煙,露出了一種古怪的笑容“傻缺鼓搗出來的東西,賣給了個更大的傻缺。”


    邱清泉被對方的口無遮攔逗笑了,他雖然號稱是‘瘋子’,可沒有真瘋。倘若是戰場上,他說不得也會不管不顧的罵,可這畢竟不是戰場“老弟高見。”


    “甄處長,你終於來了。”正說著,一名中校走了過來“快點,陳次長和教育長正等著呢。”


    甄懷仁對邱清泉點頭示意,掐滅煙,跟著中校走向前排。


    “這就是甄懷仁。”劉詠堯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


    “你老弟壞得很。”邱清泉一邊說一邊叼著雪茄繼續拿起望遠鏡看了起來。


    “得了,得了。”劉詠堯不以為然“你和老唐關係那麽好,就算沒見過本人,還沒有見過照片?”


    邱清泉沒有反駁,可是望遠鏡下叼著雪茄的嘴微微彎起。他也算在德國學到了真經,迴來後麵對各方邀請,他打算去印象最好,前途也最光明的教導總隊。可是好友唐縱推薦他到稅警總隊。理由很簡單,教導總團有的,稅警總隊都有,還更多。教導總隊沒有的,稅警總隊也有。他昨天來到鎮江實地考察後,倒是認同了唐縱的建議。可是人都是要麵子的,再說了,如今稅警總隊已經有一正二副的總隊長了,參謀長雖然地位相比前者略低,可那都是信用之人才能勝任。如果他到稅警總隊來,擔任什麽位置?所以他要化被動為主動,這才有了昨日的開炮。


    陳誠看著甄懷仁一副誠惶誠恐的走過來,卻明白對方不過是做戲給別人看。這廝從始至終就沒怕過自己。果然甄懷仁向陳誠和楊傑敬禮,坐到了旁邊後,開始了耍寶。


    “兩塊牌子一個單位?”陳誠對甄懷仁的提議有些無語,你這蘇俄的套娃是不是玩的太多了。稅警總隊本身就是掛靠在三塊牌子的稅警科名下,如今又要稅警總隊再穿一層馬甲套上陸大教導總隊。陳誠自然看出甄懷仁這是瞄上了陸大的畢業生,他也瞄上了。可甄懷仁的吃相太難看了,比他還難看。他是挑挑揀揀,剩下的給別人,甄懷仁可好,是打算打包帶走,連個渣都不給別人。


    “其實用稅警總隊的名義也沒問題。卑職不過認為名正言順比較好,畢竟稅警總隊是用鹽餘、關餘和稅金組建的。”甄懷仁對年長自己幾十年的連襟態度十分恭敬“卑職在陸大讀書,對於校長和教育長一再強調的學以致用,有些體會。我們在學校學習了理論,有時候隻能死記硬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此我覺得可以把稅警總隊切割成不同的以營為單位的單元,然後不定期的抽調不同的單元混編後進行實兵對抗。就跟現在一樣,我們出人,可是各級參謀全都由陸大的學員充任。如此一來,部隊得到了檢驗,學員得到了實踐。畢竟實踐才是檢驗一切的標準。”


    陳誠聽著甄懷仁滿嘴的冠冕堂皇,哪裏看不出對方的心思。又有人都到這來玩泥巴,玩的好的,你就留下。這還不同於他隻能通過紙麵上反映的來判斷一個人符不符合自己要求,人家是要真正過硬的。陳誠沒有答話,甚至看都不看一旁的楊傑。他想都不用想,楊教育長根本不會拒絕甄懷仁的這個陽謀。甄懷仁固然是得到了他想要的,可是楊傑帶領的陸大不同樣得到了他們需要的實戰經驗,還有這帶來的影響力。


    合著最後吃虧的還是他。自從一二一三事件後,他的實力損失很大,並不是兵員部隊的損失,而是人才的損失。也不知道是那個混蛋做的這麽狠,將他的老中青三個階層的俊秀幾乎殺光了,這根本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彌補的。


    “甄處長的提議很好。”楊傑自然明白這事的好處“陳次長怎麽看?”


    “部隊編製都要軍政部編審,送軍事委員會討論的。”陳誠笑著推諉“一切按照規矩來吧。”甄懷仁已經從海軍嘴裏搶了一塊肉了,如今要舊瓶裝新酒,究竟圖謀什麽,陳誠還看不清,所以謹慎的不表態。


    “那好。”楊傑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扭頭對一旁的郭汝瑰說“打電話給學校辦公室,征詢一下教務處的意見。”這當然是廢話,可又不是廢話。教務處負責製定學員的學習進度。而因為陸大的特殊性,製定出來的教育進度是要保送侍從室的。


    陳誠對此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並沒有說什麽。可是甄懷仁卻開口了“楊教育長聽說過殷學璜嗎?”


    楊傑想了想“好像是以前憲兵學校的校長吧?”心裏一下提高起了警惕。甄懷仁果然沒有安好心,送給自己這麽大一個禮物,看來是要從自己這裏撈好處了。


    “教育長果然厲害。”甄懷仁突然忘了提前準備的恭維之詞,含混的說了一句,然後圖窮匕首見“殷少將如今是我們司令部參謀部再教育處處長,這個處是剛剛成立的,專門負責對全國憲兵及軍官開展遠程委培教育的。”


    ‘遠程’,陳誠立刻抓住了關鍵,甄懷仁這怕不是喝藥喝多了吧?自己讓人四處宣揚他準備對各地軍閥下狠手,不過是惡心甄懷仁。難不成甄懷仁真的以為他有委座侄女婿這塊牌子就可以橫行無忌?那自己這幹女婿不早就做了。


    “雲南那裏我還是可以說說話的。”楊傑想了想“畢竟年輕人嘛。”很顯然他對甄懷仁的了解並不少,最起碼這廝當眾把槍的事他就知道。


    “卑職聽說楊公和閻先生的關係也很不錯的。”甄懷仁似乎不懂什麽叫見好就收,反而得寸進尺。


    “甄處長家是河北的吧?”楊傑突兀的問了一個問題。


    甄懷仁一愣,點點頭“是,天津……”


    “天津也罷,其他地方也好。”楊傑平靜的說“總歸河北和山西就隔著一座太行山而已。”


    甄懷仁聽懂了楊傑的意思,這不是威脅,也不是警告,而是規勸。作為一個從清末混到現在依舊掌握著山西,甚至還控製了綏遠的軍閥來說,殺個把人,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決定。雖然甄懷仁的父母當下住在首都,可是甄懷仁在老家總還有些親戚故舊吧。為人做刀可以理解,出人頭地嘛,自然要肝腦塗地。可是為人做刀,把九族之內都連累了真的劃算嗎?


    “事情總是要有人來做的。”甄懷仁平靜的迴答“人嘛,隻要卑職還能生,以後會有的。”他之所以又折騰起來,完全是因為剛剛收到了反町隆史傳遞過來的日本內部通報《第三次處理華北綱要》。其主要內容有5點,除了老調重彈之外,增加了對山東、山西、綏遠各政權的指導一條。雖然用詞很謹慎,可態度很明確,日本人要真正開始插手河北周圍各省和地區的具體行政了。這還不算,這月24號,日艦20艘將來華,擬在青島大演習,以中國為假想敵。下個月日本外、陸、海、藏四相將會召開會議,以期製定出《對中國實施的策略》和《指導華北方針》兩項綱領性策略。


    麵對日本人的這一係列的動作,剛剛準備聯合美國人勾搭日本南下的甄懷仁慫了。他怕自己在做無用功,日本依舊會按照原來的步驟七月開戰。甄懷仁的精力是有限的,財力物力更是緊張的,他做不到兼顧兩種策略。於是他又變迴了加強華北武裝,同時加強對山西,雲南滲透的策略。滲透山西,是為了開戰後幫助cp抄底晉綏軍;滲透雲南是為了以後吃國際援助這條線。為此正在上海生悶氣的樊菊麗已經動身前往雲南昆明,在下星期動身的孔令侃的配合下設立中法工商銀昆明分行,徹底打通巴黎到埃及,巴林,果阿,孟買,再到斯裏蘭卡,再到新加坡,再到文萊,沙撈越,峴港,東京灣,資金、物資流轉通道。


    至於史迪威那條線,甄懷仁感覺目前他湊過去,並不會讓美國人多麽看重,更不會讓對方同意犧牲菲律賓換取整個南洋,順帶保住中國平安。這需要機遇,今年他還沒有把握。既然沒有實力,甄懷仁不得不想辦法先拿到可以弄到手的。挖各地軍閥牆角,這件事,光頭佬想必一定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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