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學習了一夜的甄懷仁一早來到自己位於玄武門旁的宅子外,就被聞訊迎出來的馮力文請了進去。


    樊瑛畢竟身份尷尬,所以並沒有大張旗鼓,不過馮力文顯然動了心思,看起來十分的得體。


    “哥。”馮力文招唿一聲,遞給甄懷仁一炷香。


    甄懷仁麵無表情的接過來走到樊瑛的棺槨前祭拜。然後來到了沒有閉合的棺材旁瞻仰樊瑛的儀容。


    兇手用的是大口徑的手槍,好在不是湯姆森衝鋒槍,所以樊瑛的容貌沒有受損太多。時值隆冬,屍體也沒有壞,甄懷仁扶著棺材久久不語。他原來想表現出傷心,難過,痛不欲生。可是突然又覺得很假,正當他無法決斷時,馮力文湊了過來“哥,節哀,去書房休息會吧,這裏交給我。”


    甄懷仁點點頭“有勞。”說著又看了眼樊瑛,這次竟然真的有那麽一點心痛,人生無悔,各為其主,我對你的情,全都用這口金絲楠木的棺材代表了。


    走進書房,就看到了一具曼妙的背影,對方聽到動靜,一迴頭,看到了甄懷仁“先生有事?”


    “我是喪主。”甄懷仁沒有關門,走了進來。


    “哦,您是甄先生。”女人趕緊站好“我……是馮家二少爺派來府上幫忙的。”


    甄懷仁點點頭“你忙吧。”說著坐了下來,拿出煙點上。


    女人趕緊彎腰拿出煙灰缸放到甄懷仁麵前“您要不要吃點什麽?”看甄懷仁不懂解釋道“我看您不像吃過早飯的樣子。”


    “有勞了。”甄懷仁說了一句。


    “那我看著做一些。”說著轉身走了出去。這個女人很美,不同於樊菊麗,讓自己久飲不上頭;也不同於離離,讓自己身心舒暢;更不同於霍正君,一杯下去,讓自己迴味無窮。這個女人給他的第一感覺竟然想到了白俄的伏特加,狂野。


    甄懷仁這才留意到自己的手正要解領口,暗罵自己一句,收迴了手。


    正當他不得不拿起報紙分散注意力時,電話響了,這讓他竟然有了一種解脫感,拿起話筒“甄懷仁……”剛剛說完,就不得不把話筒從耳朵旁邊拿開,等了一會才說“孔公子,我又哪裏惹到你了?我在給自己女人出殯都不行?昨天下午?心情不好,散散心。嗯?嗯,有這事,不過是人家隨口一說,你不會當真吧?相親?相什麽親?蔣嫿秀?孔太太……保媒?這,不好吧?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孔太太讓我幫忙尋找,我人都沒有找到……好吧,我過去。不過能不能等出殯之後?畢竟跟過我,謝謝理解。”掛了電話,甄懷仁皺著眉頭開始琢磨到底什麽情況。孔令侃的母親支持他追求蔣嫿秀都已經是破天荒的麵子了,如今這活計又改為了保媒。想來想去,隻有一種可能,原先對方也許根本就是存了事後不認賬的想法。想想也是,如今蔣太太危如累卵,眾叛親離,孔太太也沒好多少,不是連自己都敢威脅孔令侃了嗎。作為旗幟鮮明的自幹五,自己又掌握她們姐妹外圍的保護工作,如果不能穩固自己,也就意味著她們不要命了。一旦事情解決,憑借人家的家世,自己難道敢聲張?大不了給自己一些別的方麵的補償,封住自己的嘴。


    如今卻不一樣了,自己成了兩家維係關係的一座橋梁,雖然這橋跟紙糊的一樣,可是對於溺水之人而言,也是一線希望。更何況沒有tyl,鄧文儀他們搞個屁的聲援大會。


    果然如同古代貴公主也要和親番邦,蔣嫿秀這是真的注定和自己在一起了。他並沒有感到興奮,反而感受到了壓力。自己從始至終都不過是拿人家當台階,可真的沒打算弄假成真過。畢竟媳婦娘家太強勢,自己的那些女人怎麽辦?別跟他無所謂,鄭若蘭不行……霍正君不行……陳麗華,安占江不行……向影心不行……離離不行,樊菊麗也不行……秦康德,趙……總之他最多隻願意趕走餘淑衡和陳華,其他的哪個都不行。


    甄懷仁正想著,卻聞到了一股香味,仔細一看,麵前放著一碗雞蛋麵,很香,品相也很好。再一抬頭,就看到了一旁依舊在整理家務的女人“怎麽稱唿?”


    “我姓唐,先生稱唿我唐媽好了。”女人恭敬的迴了一句。


    “你是馮家的家生子?”甄懷仁一邊拿起筷子一邊問。


    “不是,也差不多。六歲進的馮家。”唐媽不帶感情的迴了一句。


    甄懷仁不再吭聲,大口吃了起來。


    剛剛吃完,馮力文敲門走了進來“哥,有客人,徐可行來了。”


    甄懷仁點點頭,放下筷子“多謝唐媽。”說著起身走了出去。


    唐媽和馮力文對視一眼,低下了頭繼續忙自己的事,馮力文轉身走了出去。


    甄懷仁看到徐可行坐著輪椅,並沒有什麽表情,客套幾句後請對方祭拜。然後杜博衷推著徐可行走進了書房。


    待杜博衷退出後,甄懷仁這才撕下偽善,冷冷的盯住徐可行。


    “仁哥怎麽這樣看著我?”徐可行渾身不自在的問。


    “那徐公子教我應該怎麽看殺人犯?”甄懷仁拿出煙平淡的問了一句。


    徐可行驚詫的看著甄懷仁,他沒有想到甄懷仁竟然知道,卻又誤會了“不,不是這樣的……”


    “那是哪樣的?”有杜博衷的幫助,甄懷仁毫不費力的拿出了證據,一杆徐可行無數次向周圍人炫耀,全球極少數發行的金筆。


    “我,我們……”徐可行終究不過是溫室裏的花朵,他沒有孔令侃的腦子,更沒有陳慶之的謹慎,隻是憑借家世的橫衝直撞。麵對甄懷仁的突然襲擊,一下子亂了陣腳“我們來……不,不,我們沒有……”


    “仔細想。”甄懷仁平靜的拿出槍“毛瑟c06-08,實驗槍型,工藝品更少。和你的風格很近,死在這玩意手裏,也算配得上你。”


    “別,別,聽我解釋,聽我說……”徐可行看甄懷仁這架勢哪裏有懷疑“真不是我,我們隻是來找你求助,對,求助,然後就遇到了槍手,陳慶之……”


    “編啊。”甄懷仁戲謔的看著徐可行“淩晨一點來找我?你們哪一次不是在孔令侃家裏和我見麵?”


    徐可行語塞,欲哭無淚“我們真的沒有殺人。”


    “沒關係,等你死了,我去問陳可行。”甄懷仁說著就舉起槍。


    “不要。”徐可行趕緊用胳膊護住腦袋和要害,口不擇言“都是陳慶之的主意,我們做生意賠了,想要從你這找補點,也沒想著殺人,就是用你女人威脅你弄點錢。可還沒進門就遇到了槍手,陳慶之也死了。我的腿也瘸了,瘸了。真的,我們沒說假話。”


    甄懷仁看著徐可行“陳慶之死了?”


    “對啊。”徐可行趕緊說“被槍手打死的。”看甄懷仁猶豫了,又說“對了,外邊的杜博衷他們也可以作證。他們也在。”


    “那你也存了害我的心思。”甄懷仁的槍又對準了徐可行。


    “稅警科,稅警科,我知道你想把稅警總團吞了,我有辦法。”徐可行為了自救也顧不得旁的。


    “誰稀罕那個破爛。”甄懷仁渾不在意。


    “那你要什麽?”徐可行沮喪的說“我是沒錢了,十一天後,拿不出定金,我們家所有財產也都保不住。”


    “說來聽聽。”甄懷仁自然知道原因,可是他必須裝作不知道。待聽了徐可行的話之後,甄懷仁嗤之以鼻“那股份打死我都不賣的,況且都跌成這樣了,我哪有錢。你們怎麽不找孔公子借?”


    “他?”徐可行想都不想就搖頭。


    “哎~,最有錢的你們不去借,偏偏來找我?”甄懷仁憤憤不平“不就是覺得老子好欺負是吧?”


    徐可行連忙否認甚至產生了希冀“仁哥,您幫幫弟弟,您路子多,哪怕介紹條路子給我也行。不白幫忙。陳慶之死了,他的所有買賣裏邊的股份我都給您。”


    甄懷仁倒是有些意外,人的本事都是逼出來的。自己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被人拿槍頂著腦袋趟過來的。而徐可行也有了這種趨勢“你要搶我錢,現在又讓我幫你,用的卻是別人的東西,關鍵還一文不值……”


    “不,不,不。我,我可以納投名狀。”徐可行的大腦高速運轉,不知怎麽的就想到了山東響馬“對,納投名狀。”


    “搞陳行?”甄懷仁立刻接話“你倒是好算計,於公,三不公司如今隻有你家老爺子和陳行二人,如果沒了他,你家老爺子對於孔家可就是寶貝了。於私,解決了他,陳慶之的事也自然沒人追究了。”


    原本徐可行根本沒有這種想法,正一再否認,可是聽了甄懷仁的自說自話,慢慢的否認的態度小了。他不是傻子,與其說是甄懷仁會錯意,不如說這是對方的條件。而且經過分析,除掉陳行似乎還有其他的好處,孔家對於徐堪,陳行也不是百分百信任。比如賺到的錢就是陳行掌握賬戶,徐堪掌握身份印簽,而真正的宋家人愛蓮居士則掌握密碼。如今愛蓮居士去栽荷花了,再沒了陳行就太美妙了。況且現在時局不穩,此刻死幾個人也真的影響很小。人得有經曆才會成長,一次失敗的綁架最起碼讓徐可行的膽子變大了“我一個人做不來的,他們也不可信。”吃一塹長一智,徐可行對於那晚的事究竟怎麽被甄懷仁知道的還心有懷疑。


    麵對徐可行的試探,甄懷仁的迴答很簡單也很粗暴,一巴掌扇了過去“你的腦子還是要放對地方。”


    徐可行並沒有如同以往一般暴跳如雷。他們是權力的享有者,同時也是權力的奴才,甄懷仁已經不是他張嘴閉嘴喊‘侉子’的時候了“是。”


    十一點為樊瑛出殯之後,甄懷仁不得不留下馮力文善後,自己坐車來到了蔣嫿秀家的巷子。任雄剛剛停好車,已經有人湊了過來,待甄懷仁打開車門恭敬地問“請問是稅警科科長甄先生嗎?”


    “是。”甄懷仁被何太太認了幹親,可是軍職並沒有恢複,畢竟涉及到了軍令的嚴肅性。不過沒有人懷疑甄懷仁以後的路會好走。


    那人立刻綻放出了笑容“家裏早就等著了先生了。”說著為甄懷仁引路。


    甄懷仁記得這人,之前見麵的時候可沒這麽熱情。而剛剛的表演,明顯是故意加戲。不過大家都是為了一口飯吃,他自然也沒心思砸人飯碗。


    甄懷仁不是個沒有擔當的人,可是他沒有做的也不會亂認。大光頭那晚暴跳如雷,甄懷仁都不敢保證他的家人知道多少內情,這也是他有些不願意摻和蔣家事情的原因。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


    孔令侃不出意外也在,看到甄懷仁,語氣親近的問“都處理好了?”這並不得體,畢竟甄懷仁剛剛發喪。


    甄懷仁點點頭,那天之後,兩人這是第一次見麵。甄懷仁感覺孔令侃成熟了不少。


    孔令侃拍拍甄懷仁肩膀,親自將他引入正房。


    “甄先生請務必找到我家老爺還有大少爺。”蔣單氏語帶哽咽用手帕擦拭眼角。卻一直暗中留意甄懷仁。那晚別人不知道大光頭為什麽出去,她可是知道的。隻是她根本不敢說,否則自己也別想有好果子吃。


    “太太放心,我定當竭盡全力。”甄懷仁恭敬的迴了一句。


    眼看兩邊的任務完成,蔣單氏就要端茶送客,甄懷仁也要起身告辭,孔令侃卻說“這幾天外邊亂的很,伯母家我看了,地方不小,容易招賊。”


    甄懷仁和蔣單氏同時看向孔令侃。


    “畢竟家裏都是女眷,還是精細一些吧。”孔令侃繼續說“不如懷仁帶著人過來照應幾天。”


    甄懷仁狐疑的看著對方,揣測對方的意思。


    蔣單氏想要開口拒絕,可是孔令侃說的真的隻是他突發奇想的主意,還是別人通過他的嘴說出來的主意?因此沒有吭聲,扭頭看向甄懷仁。


    卻不想此刻甄懷仁恰好也望了過來。蔣單氏沒來由的心慌,迅速拿出手帕裝作擦淚遮掩。


    孔令侃全程目睹,有些無語,如此看來那天甄懷仁挨打一點都不冤。不過如此更好,甄懷仁也算有了把柄攥在自己手裏,否則他會寢食難安的“太太不用擔心,懷仁文武雙全,不光是警政高材生,還身手矯健。等閑幾個人都不是對手。有他在,定保家中無事。”


    “倘若太太不反對,我這就安排。”甄懷仁壓住心中不快,迴了一句。


    “如此,就這樣吧。”蔣單氏心有顧忌,所以平靜反對。


    甄懷仁借口召集人手從蔣家告辭,一上車就問孔令侃“孔太太的意思?”


    “我的。”孔令侃也光棍,拿出雪茄遞給甄懷仁一支“得了,別裝了。你得讓我放心。”


    甄懷仁接過雪茄點上,孔令侃學會了用他的方式讓他無話可說“大不了我守在門口。”


    “無所謂啊。”孔令侃笑笑“我就沒見過不偷腥的貓。要不賭一把。我賭你堅持不了一星期。”


    甄懷仁嗤之以鼻“賭了,賭注是什麽?”


    “你輸了,把我弄進秘書室,別說規矩。陳韞闔被你養起來了,她的位置給我。”孔令侃這幾天想清楚了,靠誰都不如靠自己。自己母親這麽看中一個被免職的混蛋,不就是因為對方手裏握著tyl嗎?


    原本鄧文儀等人以為他們沒有甄懷仁一樣可以有所作為,可現實很打臉,除了軍校外,複興社的舉動遭到了所有首都院校的消極對待。據說tyl要在明天舉行自己的聲援會,人家主動和複興社切割了。而軍校內的tyl成員如果要參與也可以,卻不能使用複興社的名義。


    大家此時才發現了tyl的可怕規模,不但首都所有公立,私立院校,就連其他各省院校,哪怕是遠在北平的院校也都被tyl完全滲透了。


    而更可怕的是,這項工作一直是由甄懷仁主導,秘書室完成的。換句話說,甄懷仁掌握住了整個國家一代的年輕人。


    孔家不敢碰軍權,所以才會落得這般窘境,哪怕就是未來委員長安然無恙迴來也不會改變。因此孔令侃母子將目標對準了此前被孔太太當做兒子打發無聊時間的tyl。


    因此才有了孔太太要保媒,隻是孔令侃經過這次變故,做的更激進。


    “我贏了呢?”甄懷仁好奇的問。


    “令偉給你做妾。”孔令侃語代調侃的說了句。


    甄懷仁差點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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