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課,甄懷仁,聽出來了。”甄懷仁看了眼掛鍾,鈴木井一的電話比自己預料的要早。這意味著對方急了“你比我想象的要沉不住氣啊。畢竟這還不到一個月啊。好。” 他拿起桌上安占江準備的蘿卜條放到嘴裏,含混不清的說“不行,沒空。對,中午我有約會。對啊,我有的是時間。下午吧,嗯兩……三……四,我的意思是四點見麵好了。不行,太遠了,誰知道你會不會狗急了跳牆。好吧,太平路?我知道那裏,珠寶一條街嘛,下午見。”


    掛了電話,甄懷仁點上一根煙,開始將剛剛聽到的再次迴味。對方約定的第一個地點是雨花台。那裏自從民國十六年後就成了刑場,當地人都嫌晦氣,平時倒真的很少有人過去。可是第二個地方就變成了幾乎大對角的太平路上的餐館。


    首都早有說法“北有熱河路,南有太平路”。 太平路是各地生意人的名利場,老百姓的購物天堂——楚蒿粵食,吳絲蜀錦,無所不有。上海、香港一旦有什麽時新玩意兒,很快便會出現在太平路的市麵上。商賈雲集,市麵紛繁,“時尚潮流”與上海、香港同步,是首都乃至全國最早的一批柏油路之一。


    人一多了,就方便隱匿蹤跡。要說這條路上沒有日本人的情報站,甄懷仁是打死都不信的。可是因為內裏關係盤根錯節,他一個小小的課長實在有心無力。


    “我傍晚的時候會去太平路吃晚飯。”甄懷仁打電話讓安占江進來後說了一句。


    安占江想了想“中午我問問她們需要買什麽。”說著推開甄懷仁,坐到了他的懷裏“你確認你沒有搞錯?”


    甄懷仁不懂什麽意思。


    “好吧。”安占江卻先妥協了“你究竟打算什麽時候收網。趕緊將她弄死……或者趕走吧。”


    甄懷仁有些無語,什麽意思,難不成安占江被樊瑛要策反了不成“你是不是有什麽瞞著我?”


    “我也是人。”安占江沮喪的說“如果在戰場上,我會毫不猶豫的砍下她的頭。可是她和我如今這般親近……”


    “這事你不要管了,也不要和她提下午的事了。”甄懷仁說著卻抱緊了想要發火的安占江“你的狀態不對,動感情了,這是大忌。這條蛇,我不會這麽容易讓她死的,我會繼續玩。”安占江如果不能以自然狀態將消息傳給樊瑛,那麽甄懷仁寧可修改計劃。他舍不得樊瑛這條線,一定要利益最大化。


    “那我呢?”安占江沮喪的問“對你是不是就沒有用了?”


    “對啊。”甄懷仁的聲音冷漠的出奇“所以乖乖的換地方給我生孩子。”三角最穩,如今他不得不開始考慮換馬了。不但是她,向影心也必須撤出來。那個沒腦子的沒有安占江在,指不定會泄露什麽“那個王雅貞不是想找個位置嗎?”


    安占江一愣,這才知道甄懷仁打的什麽主意“老娘和你拚了。”


    孟秋之急匆匆的走到安占江的工位,可是安占江並不在。隻好來到甄懷仁辦公室門口正要敲門,卻聽到了裏邊若有若無的動靜。不由皺皺眉頭,歎口氣,轉身返迴自己的辦公室。


    “孟幹事。”胡斌迎麵從樓梯間走了出來,看樣子是要去找甄懷仁。


    “胡組長。”孟秋之趕忙說“課長剛剛出去了,不在。”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如今好不容易爬起來,自然不想失去這麽一個機會。甄懷仁固然混蛋,可是這個混蛋現在掌握著他的生死前途。


    “行,那謝謝。我下午再來。”胡斌一聽,點點頭,轉身走了。


    孟秋之以前不知道胡斌為什麽從不願意和安占江接觸。如今大概明白了,這是避嫌,怕讓甄懷仁誤會。迴到辦公室,孟秋之開始繼續工作。可是腦子裏卻忍不住開始考慮甄懷仁為什麽把自己調過來。


    他原本以為甄懷仁是為了以勝利者姿態向身為失敗者的他炫耀。可是來了這幾天甄懷仁除了公事外,幾乎不和他接觸。那麽甄懷仁為了什麽?說甄懷仁無人可用,孟秋之是嗤之以鼻的,不要說tyl,就是中警校甄懷仁的那些同學就有三千名師兄,以甄懷仁如今的局麵,招招手就有大把的人過來。那到底是為了什麽?


    “孟幹事。”不知道過了多久,孟秋之突然聽到了甄懷仁的聲音,一激靈,趕緊起身“課長。”


    “怎麽了?不舒服?”甄懷仁不過是路過的時候看孟秋之皺著眉頭發愣,卻不想對方反應這麽大。


    “沒有。”孟秋之的大腦立刻高速運轉“我在考慮要不要向您建議,在我們課組件一個專門的電訊小組。”


    “電訊小組?”甄懷仁想了想“有必要嗎?老馬不是要調到中憲校了?”


    “我沒說清楚。”孟秋之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們自己組建一個專門破譯敵台密碼的電訊小組。”


    甄懷仁想了想“密碼?”


    “是的。”孟秋之越說越利落“任何電台的通訊聯係都需要密碼來進行解密。可是無線電信號在空中是沒有保護的,誰都可以接收到。如果我們能夠掌握到敵人的密碼,那麽敵人的一切動向對於我們來說,就是透明的。”


    甄懷仁點點頭“很好,你的想法很好。形成一份書麵材料。多會可以交給我?”


    孟秋之沒想到自己平時拾人牙慧,那裏聽到的‘故事’,如今拿來救場竟然可以有這種奇效,趕緊說“最晚後天早上。”果然鄉巴佬沒見識,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甄懷仁點點頭,他承認自己做的真的不夠,這麽重要的一種保密防碟手段他竟然都沒有想過。所謂的突擊隊不過是自己準備用來當手套的臨時機構。更多的是想著蕭規曹隨,丁樹中沒有設置過,他就不去做。


    出了司令部甄懷仁直接來到了丁樹中家附近,七繞八繞之後,甄懷仁進了家門。早等在門口,給他開門的林老頭將手裏的十塊錢揣進兜裏,笑嗬嗬的關上門。


    “你……來了?”讓甄懷仁沒想到的是,鄭若蘭正和陳麗華,離離,餘淑衡在客廳一邊聊天一邊包餃子。


    “來了。”鄭若蘭笑著說“看看,我們包的怎麽樣?”她們都是南方人,哪怕陳麗華這個川妹子也是根本不吃餃子的。


    甄懷仁已經好幾年沒吃過這種他在北方最不願意吃的東西了。話說安占江,向影心這兩個光長肉不長心的根本不會做飯。至於樊瑛,更不能指望“很不錯。”說著湊到盛放餡的盤子旁聞了聞“很香。”


    不用說,這一定是鄭若蘭的心思。那三個不過是迫於形勢,不得不委身自己,隻有她是帶槍投誠。


    “咦。”鄭若蘭一臉嫌棄“洗手去。”說著自然的擠開了甄懷仁。


    甄懷仁笑著走了,她要是離婚了該多好。至於別人怎麽說,隻要他不在乎不就得了。


    離離看了眼陳麗華,笑著說“若蘭妹子……”


    “叫姐。”鄭若蘭手上沒停,又包好一枚餃子放下“記著,以後這個家,我最大。”


    陳麗華冷哼一聲,放下餃子皮上樓了。顯然她對自己能不能搶過鄭若蘭沒有信心。


    “姐。”離離最是見風使舵,待陳麗華上了樓輕聲喊了一聲。


    “乖。”鄭若蘭笑著對剛剛洗完手出來的甄懷仁說“這倆是我妹子,以後不許欺負她們。”


    甄懷仁眨眨眼看向離離,離離笑著說“姐最大嘛。”


    此刻樓上傳來了摔門聲。


    甄懷仁笑著湊了過去,估計了一下自己如今經過安秘書壓榨後,所剩的戰鬥力,將鄭若蘭抱起“你們兩個煮好之後,喊我們。”說著在鄭若蘭的笑聲中跑了上去。離離撇撇嘴,沒好氣的對一言不發的餘淑衡說“死人啊,他都迴來了,不知道喊人。”


    餘淑衡低聲問“你想一輩子這樣?”


    離離一愣,看看樓上,低聲問“你想幹什麽,在這好吃好喝的供著,可不要做傻事。”


    “我想出國讀書。”餘淑衡低聲說。


    “不少錢吧?”離離不動聲色的問“就他給你的那三根……”


    “他又給我了幾根,現在有六根了。”餘淑衡強調一句。


    “現在都十月了,就算去了,也晚了。”離離沒來由有些得意,六根很多嗎?還不夠甄懷仁最近一次塞……給她的。


    “我知道,我打算聖誕節後去……”餘淑衡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計劃說給了最親近的離離。


    今天的中午飯因為甄懷仁要調解兩位女強人的關係,吃的很晚。不過甄懷仁吃的很開心,以至於開車到了太平路,才記起檢查腋下的配槍。甄懷仁並沒有立刻直奔目標,而是先在周圍逛了將近半個小時後,才走進一家裝飾中等的酒樓。很快甄懷仁在二樓發現了坐在死角,化妝後的鈴木井一“嗬嗬,似曾相識啊。”說著坐了下來招招手“瞧你選這地方,都這個點了,還沒有幾個人吃飯。”


    鈴木井一沒有吭聲,繼續吃著飯。


    跑堂立刻走了過來,甄懷仁隨便點了幾個菜。


    “先生來這裏是看笑話的?”待跑堂離開後,鈴木井一才平靜的放下筷子。


    “吃吧,吃吧。”甄懷仁懶洋洋的拿出煙抽出一隻,將剩下的扔在了桌上“這半個多月你也不容易。我聽說最近首都多了好幾具無名屍。”


    鈴木井一不動聲色的從衣兜裏拿出煙“謝謝不用。”


    甄懷仁看了眼對方放在桌上始終沒有挪動的左臂,收去笑容“怎麽樣,想好了沒有?”


    “我的家人怎麽辦?”鈴木井一看著甄懷仁。


    “我聽說她們已經被控製住了。”甄懷仁皺皺眉頭“我隻能盡力。”


    鈴木井一沉默不語。


    “你還年輕。”甄懷仁笑著說“日本女人有的,朝鮮女人也有啊。別打中國女人的注意。因為你不配。”


    鈴木井一依舊沉默,跑堂端上了菜品。甄懷仁拿起筷子,不慌不忙的吃了起來。他也確實餓了,中午那頓鹹麵片湯實在讓他懷念故鄉的餃子。


    兩個人誰都不吭聲,風卷殘雲般的將桌上的飯菜消滅完。


    “爽。”甄懷仁不由自主的說了一個從廣播裏聽來的字。拿出一顆煙點上。


    “我能得到什麽?”鈴木井一同樣如此,點上一顆煙,看著甄懷仁。


    “一條命值多少錢?”甄懷仁好整以暇的吐出煙氣。


    “……”鈴木井一不甘心的說“我能提供的遠比你想象的多。”


    “所以我來了。”甄懷仁笑著說“不要懷疑,你現在每唿吸一口氣,都是我的恩賜。岩井副領事開出了五萬法幣來買你的頭。五萬啊。你的腦袋還不如朝鮮人的值錢。”


    鈴木井一無奈“我以什麽身份活動。”


    “一會跟我走就行。”甄懷仁眉頭一挑,有詐。且不提對方這麽容易就答應了。就說另一點就十分可疑。雖然他不敢確定,可是剛剛自己反複提到錢,鈴木井一並沒有向自己透露偽鈔的想法。當然對方也有可能想待價而沽,不過甄懷仁的直覺告訴他,這是苦肉計。他早該想到,這些人都是專門培訓的特務,早就不外乎生死了,妻女又算得了什麽“我別的沒辦法保證,不過你的妻女,我會盡可能的救出來和你‘團聚’。”


    鈴木井一的目光有片刻的柔弱,卻馬上消失 “多謝。”


    甄懷仁很大方的付了賬,先鈴木井一出了酒樓。兩人並沒有一起走,甄懷仁直接走到酒樓斜對過自己的車旁坐了進去。


    不多時鈴木井一走出餐館,上了甄懷仁的車。甄懷仁立刻啟動汽車。


    車子一路向西來到了下關港口區江邊車站的煤炭碼頭一角停下。


    甄懷仁什麽都沒說,走了下去,鈴木井一跟著下了車。


    “等著。”甄懷仁走向煤場,鈴木井一迅速的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不多時,有一個青年從旁邊的煤堆裏冒了出來,小跑到甄懷仁麵前點頭哈腰的和甄懷仁說了幾句。


    甄懷仁扭頭對鈴木井一說“走吧。”說著在青年的引領下,大步走向煤場深處。


    “他叫範阿弟,綽號小馬達。”甄懷仁走進煤場值班室,看了一眼,就毫不在意的坐到了椅子上“你在這待一段一時間,等我安排好以後去滁州。我們有一個團在那駐紮。”


    範阿弟趕緊給鈴木井一遞煙“這位大哥放心,這裏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阿弟去外邊守著,我有些事情。”甄懷仁點上煙。


    範阿弟趕緊應了一聲“好的,老板有事就招唿。”說著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我要幹貨。”甄懷仁看著鈴木井一,他沒有說什麽威脅的話,因為不需要。


    “我知道上海保安團內部一個十五人的潛伏小組。”鈴木井一同樣也清楚該做什麽,說著從懷裏拿出一個信封遞給甄懷仁“當初您要的西北,西南地圖。”


    “不著急。”甄懷仁接過信封點點頭,卻隨手放在了一旁,有些意興闌珊的請鈴木井一坐下“我們慢慢談。”


    鈴木井一借此迅速調整了一下節奏。待向甄懷仁將這個十五人的情報小組賣個幹淨後,又說“你似乎不感興趣?”


    “誰說的。”甄懷仁揚了揚手中的筆記本“不都記著呢。”說著又點上一顆煙“繼續吧。”


    “好的。”鈴木井一又說了兩條雖然模糊卻很有看點的情報。


    甄懷仁卻皺皺眉頭,終於在鈴木井一又一次說完後不高興的說“你腦袋裏邊裝的都是這些?”看對方不明白,直接說“我知道我是幹什麽的,可是並不代表我喜歡,我需要這些東西。”


    “您的意思是,您對我國的情報不感興趣?”鈴木井一錯愕的看著甄懷仁。


    “感興趣啊。”甄懷仁略微有些尷尬“這些叛徒明天老子都斃了,行了吧。”說著鬱悶的抽煙。


    “我現在是閣下的部屬,所以您不給我明確的指示,我無法準確完成任務。”鈴木井一無奈的說。


    “你就不知道點你們那邊領頭人的桃色新聞?”甄懷仁怒其不爭的說“比如你們的皇帝睡了小姨子什麽的。”


    “……”鈴木井一低下頭借著喝水掩藏剛剛差點沒有控製住的情緒。


    “怎麽了?”甄懷仁不耐煩的問“你丫挺得是不是想陰我?”說著一腳將鈴木井一踹倒在地。


    與此同時,範阿弟拿著槍衝了進來。尷尬的看看甄懷仁,憨憨一笑,趕緊諂媚的退了出去。


    “我告訴你。”甄懷仁拿手指篤點鈴木井一的腦袋,一次比一次用力“老子冒這麽大風險收留你,不是為了他媽的升官,是為了發財。發財。你們他媽的收買了多少人關我什麽事,我能改變什麽,我要可以變現的消息。比如誰貪汙了,誰和誰偷情了,誰把誰媽……總之我要聽陰私事。至於什麽竊密,泄密,不關老子的事。你懂?”


    鈴木井一隻得不停的鞠躬“嗨,嗨”個不停。


    甄懷仁鬆鬆領口,坐了下來“說吧。”


    “嗨。”鈴木井一無可奈何,甄懷仁完全打亂了他的節奏和所有應對,隻能見招拆招。


    甄懷仁一直待到十點才從值班室出來,對迎過來的範阿弟說“隻要不亂跑,他想要幹什麽隨他。還有酒肉煙女人別缺了。”


    範阿弟立刻點頭“明白了,我把他當祖宗供著。”


    甄懷仁笑罵一句,拿出錢包,範阿弟趕緊說“您這是瞧不起我,這點錢咱再怎麽也拿的出。”


    甄懷仁點點頭,收迴錢包“行了,歇著吧。”


    範阿弟卻執意將甄懷仁送上車,看著他遠去,


    “老大。”周圍冒出幾個流裏流氣的地痞“這就是大老板?怎麽這麽年輕?”


    “滾。”範阿弟一改剛剛的慈眉善目,一腳將那人踹倒“去,跑一趟,把董三姐喊過來。”


    “老大一會幹完了能讓咱過過手不?”那人並不著惱“五十塊一晚的娘們,咱這麽大都沒有睡過。”


    “滾滾滾。”範阿弟無奈的笑罵一句“是給裏邊那位爺的。”


    “啥?”眾人立刻不滿“咱們都睡一塊的,憑啥給他五十的。老大,虧本了。”


    “你們懂個屁。”範阿弟不屑的說“趕緊去,我說什麽是什麽。”說著指指旁邊不吭聲的一個中年婦女“劉家的,把咱留著過年的好酒好肉都送過去。”


    “虧本了,虧本了。”眾人捶胸頓足。可是範阿弟毫不在意的反身去值班室和鈴木井一套近乎去了。


    “你昨晚上殺人啊?”鄭若蘭一早醒了,就拿起電話撥了出去“誰惹你了?行,不問就不問。我說的事怎麽樣了?去tyl通訊社做編輯啊。為什麽?老流氓?誰啊?胡總編?不會吧?真的?什麽情況,給我說說,那行,不行,我要工作,我要工作,我不管。你不疼我了,不愛我了,我不聽,不聽。電台?做什麽播音嗎?我想?那我要當台長,對,就當台長。我不,你不疼我了,不愛我了,不聽,不聽。你說的。”鄭若蘭得意的無聲狂喜“你馬上安排吧。”掛了電話,大叫一聲。


    片刻後,房門打開,奶媽急匆匆走進來“囡囡怎麽了?”


    鄭若蘭吐吐舌頭“沒事,沒事,伸個懶腰。”


    奶媽無奈的苦笑“快起來吧,我都做好飯了。甄先生吃過了。”


    “姆媽,都說了,不要叫甄先生,叫姑爺,或者懷仁。”鄭若蘭糾正一句,拿過電話繼續撥號。


    奶媽有些無奈,搖搖頭帶上門走了出去。身後傳來鄭若蘭的聲音“秋漪,我馬上要當電台副總編了……”


    甄懷仁掛了電話,繼續看孫禮連夜的資料。哪怕他知道鈴木井一說的八成錯不了,哪怕他還能想到這些都是日本人的外圍。


    做情報的隨時要麵對忠誠和背叛。有時候因為需要,自己人都必須犧牲,更何況這些敗類。


    電話響起,甄懷仁心頭突然一緊,生怕又是追命電話,穩穩心神,苦笑著拿起電話“第四課,甄懷仁。老哥,你好你好,對啊,司令部這邊脫不開身。明天的會確實去不了,不過我已經委托了黃庭禮黃幹事代表我列席會議。我依然擁護教務委員會的決定。哦?丁處長?這就不清楚了,要不我一會問問給你迴電話?行,沒事,應該的。”


    甄懷仁掛了電話,卻皺著眉頭開始琢磨起來,好端端的邰蓑衣邀請丁樹中吃飯幹什麽?況且兩個人都出身黃埔,論關係,地位,實在沒有自己參與的道理。那麽究竟為了什麽?想來想去,甄懷仁想到了政訓處處長的位置。立刻拿起電話“老陳,下午我不過去了,警校的領導邀請我和丁處長吃飯。嗯。好的。”說起來真可笑,甄懷仁不怕和鄭若蘭打外線,卻害怕和陳鯤打機要電話。這也沒辦法,現在的憲校根本是個大雜燴,分一根電話線也不是難事。


    掛了電話,甄懷仁起身準備上樓看看丁樹中是不是和新得的小妖精煲電話粥,房門敲響,安占江走了進來“人來了。”


    甄懷仁皺皺眉頭,無奈聳聳肩,安占江白了一眼甄懷仁,走過來親親甄懷仁,為他整理軍裝“真拿你沒辦法。”確認沒有不妥後,走了出去。


    甄懷仁反身迴到寫字台坐下,此刻房門再次敲響,走進來一位中年人“甄課長。”


    甄懷仁笑著放下筆,起身迎了過去“丁處長有失遠迎,贖罪贖罪。”


    丁墨邨笑著說“哪裏哪裏,是我冒昧前來,還要甄科長不要怪罪才是。”


    甄懷仁不接話,請對方來到談話區坐下“不知道丁處長什麽事這麽著急?一個電話,我立刻辦不就得了。”


    丁墨邨同樣不接甄懷仁的話“這是我處接到的一宗設立商業電台的申請,據說是警務處批準的。”說著將登記表遞給甄懷仁。雖然他的軍職比甄懷仁高,可是tyl裏隻是一個幹事。半斤對八兩,所以他才咬著甄懷仁職務裏最低的職位不停的提醒。


    甄懷仁接過來假模似樣的看了看“稍等。”起身來到門口打開門“安秘書,咱們課誰同意設立商業電台了?”


    正和孟秋之說事的安占江扭著腰走了過來,接過申請表看了看“您批準的,說藥店的醫術好……”


    “行了,我記起來了。”甄懷仁打斷借機改詞的安占江,轉身關上門,苦笑著說“對,是我批的,他們想做藥材生意。有什麽不妥嗎?”


    “我是有疑慮。”丁墨邨看著甄懷仁這對公母唱雙簧沒有反應“他們的電台功率很大,可以輻射全國。”


    “這樣啊?”甄懷仁卻狐疑的看著丁墨邨“這種事好像還不需要丁處長親自跑一趟吧?”


    “確實。”丁墨邨從胸口口袋裏拿出鋼筆,迅速在審批欄這下名字。


    甄懷仁看著丁墨邨的神經病舉動“丁處長直說吧,我是個……軍人,腦子笨。”


    “我聽說甄科長要在憲校和司令部申請成立電訊班組?”丁墨邨直接說“我們第三處可以幫忙。”


    甄懷仁這才明白丁墨邨大費周章的目的。所謂商業電台不過是掩人耳目,其實就是為了想要參與電訊班組的組建和運營。至於原因,他怎麽知道,文化人的毛病,說話拐了十幾個彎,全靠別人猜“丁處長不早說。”甄懷仁立刻滿臉堆笑“嚇得我差點尿褲子。老哥願意幫忙我自然求之不得。”


    應付完丁墨邨,甄懷仁就不得不趁著午休趕迴家,著手解決另一個問題。


    “你看,你看,這都是她打的。”向影心一邊說一邊引導甄懷仁的手驗傷“她還惡人先告狀離家出走,我,我也離家出走。”說著要站起來,卻被甄懷仁拉進懷裏“她離家出走,能去哪?還不是我的辦公室。你呢?”


    “我也去你的辦公室。”向影心委屈的說“沒良心的,我到要看看,你去哪個辦公室。”卻趴在了甄懷仁胸膛哭了起來。


    甄懷仁無奈,扭頭問身旁給他削蘋果的樊瑛“你怎麽一句話都不說?”


    “她怕一開口把你嚇跑了。”向影心搶答。


    甄懷仁哭笑不得的打了向影心一巴掌。向影心嬌唿一聲,不吭聲了。


    “你還是勸占江迴來吧。”樊瑛靠在甄懷仁肩膀上“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很熱鬧的。親兄弟還有臉紅的時候呢。”


    甄懷仁將樊瑛攬進懷裏“還是我們家樊瑛懂事。”


    “好啊。”向影心一聽不高興的坐直身子“我就知道,主動倒貼的不招人待見。”掙脫甄懷仁的臂膀,站了起來“我也走。”說著上樓了。


    樊瑛趕忙要勸,甄懷仁卻臉色難看的抱起樊瑛“想滾就都滾。”說著走向細妹的房間。


    午後,港口遠處一艘艘的運煤船正在卸載,碼頭上停滿了準備裝貨的卡車,好一派繁榮景色。


    “後天保證弄走。”範阿弟笑著遞給方靳鑫一顆煙“方哥盡管放心,絕對沒有問題的。”說著為方靳鑫點上煙。


    “嗯。”方靳鑫點點頭“我可是在老板那打了包票的。”說著看了眼遠處的值班室。


    “那位李先生就在嗎,您要不要見見?”範阿弟趕緊問。


    方靳鑫立刻擺擺手,開玩笑,甄懷仁安排的人,他可沒膽子過問。


    正說著,一輛車從公路上開了過來。


    眼神不錯的範阿弟趕緊說“老板來了。”說著跟著方靳鑫迎了過去。


    “老板。”方靳鑫待車停穩,立刻為甄懷仁打開車門。


    甄懷仁點點頭“安排好了?”和丁墨邨聊了一上午,又做了一中午苦力,甄懷仁有些疲憊。


    “是。後天走。”方靳鑫恭敬地迴答,腰身不自覺的微微彎曲。


    “範老弟辛苦了。”甄懷仁笑著對範阿弟說“這次也算是試水,如果順利,以後就是條路子。”


    “明白。”範阿弟恭敬的說“您放心,這次我親自去。”


    甄懷仁點點頭“那行,你們聊,我去看看那邊。”說著關上車門,走向值班室。


    “能問您一個問題嗎?”又被甄懷仁追著問了一下午日本官員桃色緋聞鈴木井一終於忍不住在甄懷仁準備離開時詢問“就算您隻想做生意。可是這些又能換什麽錢?”


    “要不說你隻配做賤民。”甄懷仁點上煙“知道總稅務司署二號人物是誰嗎?”


    “岸本先生。”鈴木井一當然知道,事實上他和岸本廣吉還認識“這和岸本稅務司有什麽關係?”


    “他是日本人,雖然在我國總稅務司署任職,可終究家人在日本。”甄懷仁笑著說“你說的這些東西確實換不來太多的錢,可是足夠威脅一名日本高官向岸本廣吉施壓,讓我的貨免稅。”


    鈴木井一的臉有些抽“您很缺錢?我……給了您十萬還有黃金。”


    “那哪夠……”甄懷仁自感失言,起身“總之你就多想想,要勁爆的。”說著起身走了出去。他已經把魚餌喂得快夠打窩了,再不來,他就隻能自投羅網了。孔令侃一天幾個電話在催,他快撐不住了。


    “你來幹嘛?”向影心說著要關門,卻被甄懷仁擠開走了進來。


    “這是我的辦公室,我為什麽不能來。”剛剛和鈴木井一鬥智鬥勇一下午的甄懷仁就手關上門,一步步逼近向影心“你是真不怕人說閑話是吧?還住進來了。”


    “我願意。”向影心一步步後退“你不是不要我了?”


    “廢話,老子不要麵子?”甄懷仁一邊說一邊停下腳步,攤開手“快點。”


    向影心翻了個白眼,走了過來,開始幫甄懷仁寬衣解帶“我這麽做不代表我服軟……”


    話沒說完,就被甄懷仁抱住“那你就讓老子服軟。”


    向影心終於沒忍住笑了一下,頓時又覺得丟臉了,輕捶甄懷仁“你要麵子,我呢?”


    “我這不來給你麵子了?”甄懷仁沒好氣的說“要不然我大冷的天,摟著她們兩個喝著小酒,聽著細妹唱咿咿呀呀的多好。”


    “德性。人家那叫粵劇。”向影心撇撇嘴,抱住甄懷仁“你知道麽,你再晚來一會,我就決定出去勾搭樓下那個看大門的老頭子了,讓你後悔一輩子。”


    “就他?”甄懷仁不屑的說“老子……”


    向影心沒心情聽甄懷仁自吹自擂,立刻踮腳封住了他的嘴。


    房間裏立刻響起了秦腔。


    “幹什麽?”甄懷仁刹好褲腰帶,看向影心拿出了行李箱,好奇的問。


    “迴家啊。”向影心理所當然的說“難不成你真的放心我一個人住這?我又不是安占江那個男人婆。”


    甄懷仁笑了笑“你住校工宿舍吧。”


    向影心一聽,臉色立刻難看起來“什麽意思?你不讓我迴去了?”


    “我總得有個理由和那幾個接觸接觸吧。”甄懷仁牽強的說“十個啊,辦公樓太紮眼了。”


    向影心這才放心,撇撇嘴“那中午怎麽算?”


    甄懷仁一愣,他永遠搞不懂這些女人的思維為什麽這麽跳躍“我星期四過來。”


    “誰星期六?”向影心卻很認真的問。


    “樊瑛。”甄懷仁趕緊說。


    向影心雖然有些不高興,卻接受了這個安排“總算沒讓那個男人婆占便宜。”


    “這有什麽便宜可沾?”甄懷仁不懂。


    “星期天可以睡懶覺。”向影心似笑非笑的看著甄懷仁“對吧?”


    甄懷仁大笑。


    正說著,有人敲門,向影心立刻小跑著將行禮放好,看看自己,沒有不妥後,打開了門“馬太太。”說著讓開,扭頭似笑非笑的說“處長,馬太太來了。”


    甄懷仁正抽煙,一聽趕忙起身,笑著問門口的豔婦“馬太太有事?”


    陳月華聽說向影心搬到了甄懷仁的宿舍,想到丈夫如今就在甄懷仁手下,自然想要借機和向影心拉拉關係。不想甄懷仁在,早就嫁人的她哪裏看不出二人剛剛幹了什麽。有些尷尬的說“我來給影心送點晚飯。”說著將飯盒遞給向影心“趁熱吃。”就要走。


    “唉,陳姐,你可別走啊。”向影心趕緊拉住陳月華,含沙射影的說“這裏也就您關心我這個苦命人。要是這麽走了,別人該說我不懂事了。”說著將陳月華拉進了辦公室,順手關上了門。


    “然後呢?”鄭若蘭俯視甄懷仁逼問“你就逼人家從了你?”


    “沒有。”甄懷仁無奈“我又不是鐵打的,現在……”沒說完就挨了一巴掌“總之我們就一起吃餃子聊天,然後送她倆迴了宿舍迴來了。”


    “有句話怎麽說的‘好吃不過餃子,好玩……’咦,真齷齪。”說著又給了甄懷仁幾巴掌“好玩吧,好玩吧?”


    “又不是我說得。”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甄懷仁惡向膽邊生,將鄭若蘭掀翻在懷。


    “我不想迴去。”兩個人打鬧一陣後,鄭若蘭又改了畫風,委屈的哭泣“房子那麽小,家具那麽舊,鄰居那麽妖,沒有車,沒有姆媽,沒有你。”


    甄懷仁有些無語“我要你離……”鄭若蘭的兄弟剛剛從德國迴來,明天就要到首都了。因此大作家預判龐文浩一定會提前迴家,兩人的私會必須提前結束。


    “閉嘴。”鄭若蘭立刻翻臉“我的意思是,你放心明天晚上我睡哪?”


    甄懷仁鬱悶的不吭聲了,這思路他有點跟不上了,抱住鄭若蘭“那怎麽辦?”


    “我不管。”鄭若蘭習慣性的甩鍋“女主內,男主外。都要我管了,要你幹什麽?”看甄懷仁不迴應,立刻哭著說“你不喜歡我了,我就知道,她們說的對,男人得到了就不會在乎,不會珍惜。更何況我還是倒貼的……”


    甄懷仁一個頭兩個大,他感覺陳麗華等人綁在一塊都比不上鄭若蘭一個讓他鬧心“好好好,我管,我管。保證讓他迴不去。”


    “你不會殺了他吧?”鄭若蘭一聽,趕忙阻止“那可不行的,你會坐牢的。”


    甄懷仁直翻白眼,這,這,關注的重點是不是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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