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接到的電報。”甄懷仁正在看手裏的照片,一身軍裝,佩邰上尉軍銜的安占江敲門後走了進來。她是在集體葬禮之後第二天入職的。雖然安占江學識不錯,不過按照規定,她隻能授少尉軍銜,可是甄懷仁直接讓她佩邰上尉軍銜。理由很簡單,自己是課長,秘書佩上尉軍銜是製度是規定,總務處沒吭聲,別人也沒有說什麽。


    甄懷仁接過來看看,歎口氣“我去憲校,有事打電話。”


    “晚上還迴來嗎?”安占江繞過寫字台,開始為甄懷仁穿上外套。


    “估計迴不來。”甄懷仁平靜的說“我總要送送他。”


    “別裝了。”安占江白了一眼“誰不知道你惦記人家老婆那麽久了。我在學校的時候……”


    甄懷仁皺皺眉頭“再有下次,滾。”


    安占江嘴唇蠕動,卻終究說“也就你,換了別人,老娘……”


    甄懷仁也不廢話,將安占江按在寫字台上,直接扇了幾巴掌。這才又揉了揉,走了出去。


    安占江咬著牙看著甄懷仁的背影消失,陰惻惻看著麵前自己拿給甄懷仁的照片,照片上,樊瑛正在看著細妹扔一袋垃圾,看不出什麽,而另一張,一個男人正提著剛剛的垃圾袋往自己的編織袋裏塞,這張角度刁鑽,正好將這個男人的臉拍了下來。


    甄懷仁沒有立刻去憲校,而是在胡斌陪同下,來到了看守所,見到了在這裏關了將近一個星期的易正倫。


    “你無罪了,事實證明你是清白的。”甄懷仁遞過一顆煙。易正倫接過來,胡斌為他點上。


    “不過這裏你不能待了。”甄懷仁示意胡斌,胡斌走了出去。


    “給你幾個人,去河北,我們的人已經打入了二十九路軍學兵團,你的任務是協助三青團河北支部幹事燕平森同誌,爭取整個學兵團。”甄懷仁自己也點上“記住,這批學生都是高素質的兵員,他們應該用在更加關鍵的地方。”


    易正倫抽著煙不吭聲。


    “當然,你的未婚妻盧酩清也可以跟隨,不過沒有薪水。你有什麽要求,盡管說。”甄懷仁說完也不再吭聲。


    “你怎麽會變成這樣。”易正倫沉默良久後說了一句。卻立刻被甄懷仁一拳打倒,接著第二拳,第三拳“為什麽?為什麽?我他媽也想知道為什麽?我就這樣了,怎麽著吧?”甄懷仁暴跳如雷,將近一年的憋屈終於再也壓不住“老子好不容易有點營生,想著大家兄弟,一起吃香的喝辣,你呢,你呢?爛泥扶不上牆,你要是要把位置接了,有這些事嗎?老何是為這,老黃是為這,為什麽?為什麽?別人拿命去拚,你呢,老子送給你,你都不要……”甄懷仁打累了,仿佛抽空了力氣一樣,癱倒在地“我寧願什麽都不知道,我寧願從來不認識你們,我寧願從來沒來過南京。”


    站在門口的胡斌掐滅煙,作為老偵探他早就過了心裏的那道坎,看多了。


    過了一會,甄懷仁走了出來“送他去醫院,傷好了立刻讓他滾。”走出去幾步,又說“通知他未婚妻來照顧他。”這才大步離開。


    車子來到憲校,陳湄泉已經走了過來。甄懷仁走下車“人怎麽樣?”


    “暈了。”陳湄泉歎口氣“占江呢?”


    “整天想著找他男人呢。”甄懷仁迴了一句就往家屬區走“團校的工作不能停,讓老林多擔擔;宣傳那邊你和又新同誌擔起來。”


    “老趙想請你吃飯。”陳韞闔突兀的說。


    甄懷仁點點頭“可以,我請吧。不過過了這一陣。”


    “你不問為什麽?”陳湄泉有些不滿。


    “因為你想讓我去。”甄懷仁迴了一句。


    陳湄泉這次沒有再吭聲,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一條小巷,其中一戶門口已經掛了白。甄懷仁突然覺得很刺眼,卻沒有吭聲。


    正要進去,範太太和幾個女人走了出來“甄課長來了。”


    “是,來看看陳副科長。”甄懷仁說著讓開,範太太等人也沒有多說,畢竟場合不對,走了過去。


    甄懷仁走進靈堂,當先正是馮力文的照片,陳韞闔帶著孝坐在草席上,林又新和趙太太陪在一旁。


    “有客到。”知客是方靳鑫客串的。


    甄懷仁詫異的看到魯毅拿著孝帶等在一旁,卻來不及多想,趕緊行禮。待結束後,魯毅走過來遞給甄懷仁孝帶。


    “我是喪家朋友,不用帶。”甄懷仁直接迴了。


    陳韞闔沒有理會,此刻她仿佛隻剩下一副軀殼。


    旁人也沒人強迫,魯毅隻好尷尬的收迴孝帶。甄懷仁卻開始張羅起來,該去通知的通知,布置席麵的布置席麵,花圈,守靈。待做完一切後,看看天色,對林又新說“我們守靈,你們去休息。晚上警醒些。”


    林又新點點頭,走過去勸陳韞闔。陳韞闔沒有動,趙太太和王太太等人也勸,陳韞闔還是沒有動。甄懷仁可不敢這時候過去刺激陳韞闔,找來方靳鑫,嘀咕幾句,去了後院。


    方靳鑫無奈,過了一會大喊“屍首送迴來了,在後門。”


    果然陳韞闔一聽,站了起來,跑向後門,出門後立刻開始四處尋找棺槨蹤跡,後頸一痛,暈了過去。甄懷仁扶住陳韞闔,交給了跟過來的陳湄泉“讓她好好睡一覺。”說著走了進去。


    自然不會有什麽棺槨,馮力文是在火車上被人追殺,身中數槍掉下了車外,到現在都找不到屍首。不過所有人都不相信,馮力文能在這種情況下活著,因此當地警局直接報了死亡。


    迎麵遇到了趙太太,甄懷仁看看身後,趙太太白了一眼甄懷仁,從他身邊蹭了過去。


    甄懷仁摸了一把,去靈堂了。馮力文的死並不意外,他畢竟也在等這個消息,讓他意外的是,自己非但沒有難過,反而鬆了一口氣,同時想到陳韞闔,還有一絲興奮。這讓他很惱火,丁樹中的橫生枝節讓他的計劃全盤作廢,他發現自己舍不得死了。這讓他很惶恐,一名軍人,一旦怕死,意味著,他離死亡或者背叛不遠了。他無法接受死亡,因為舍不得陳韞闔,無法接受背叛祖國,生而為人,這是他最後的底線。因此他現在開始用放縱來麻痹自己,至於和誰無所謂,隻要不是盧秋漪。


    甄懷仁一到靈堂外,魯毅和方靳鑫就湊了過來。


    “不光我,趙南康,錢明利,張泰炎他們三個也來了。隻是這不遇到這事了,他們都在對麵的大通鋪等著呢。”魯毅說著遞給甄懷仁一顆煙。


    “你們來,我很高興。可是有些話我先說明。”甄懷仁接過煙,方靳鑫趕緊給他點上“我不瞞你們,老易讓人坑了,還是我抓的。現在雖然沒事了,可是以後吃不了這碗飯了。”易正倫的行蹤需要保密,所以甄懷仁借機考驗一下這些滑頭“如果沒把握,最好還是不要吃這碗飯。”


    “我們聽老方說了。”魯毅沒理會方靳鑫遞眼色,直接說“你也別怪老方,這事早傳遍了。哥幾個以後是鐵了心跟你了,老易自己蠢,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怨不得你。”


    “行。”甄懷仁點點頭“我也正缺人,老方也別留在憲校了,明天都調到憲兵司令部,我已經申請重建第二組了,老方去做組長,你們四個先委屈幾天,等出了成績我才好說話。”


    魯毅趕忙點頭“課長說的是。”


    方靳鑫忍著激動,趕緊敬甄懷仁一杯。


    所謂守靈自然要有喪家來,可是馮力文家早就沒什麽人了這天下攏共也沒太平幾天,國民黨清黨的時候殺完了。陳韞闔的身體這樣,也就隻有甄懷仁來了。


    好在甄懷仁麵子大,很快邰蓑衣就帶著齊五備著花圈等祭品來祭奠。


    “懷仁不會怨我吧。”祭拜完馮力文之後,邰蓑衣被引到外邊坐下。


    “這事我知道怨不得大哥,大哥要讓大家心服口服。”甄懷仁歎口氣“馮先生也早料到這樣的結果。”


    梁幹喬和馮力文初期成功策反部分廣東空軍,得到了嘉獎。可是緊接著高彬等人就鬧出個大動靜。這就無形中打了梁幹喬的臉,為了麵子,他們也不遮掩了,直接加緊策反本有反心的餘漢謀。兩方還真是潘金蓮遇到了西門慶,一拍即合。上月中旬事成了,憑借此功,馮力文晉升為特務處廣東區上校副區長。到這一切都正常,可是接下來就變了味。馮力文極力想要做出成績,因此對於粵軍的一些違法行為予以打擊,更關鍵的是他很明顯在幫助宋夫人的兩個弟弟宋子良和宋子安謀奪廣東的各種支柱產業。以至於惹了餘漢謀,好在有宋家還有高彬等人說情,才換的將馮力文驅逐出境。


    邰蓑衣是個隻看結果不看過程的人。因此得知消息後,隻是讓馮力文自己迴南京,一不給路費,二不派人保護。結果就被得了丁樹中消息的cp鋤奸隊伏擊,身中數槍而亡。


    “難得老弟理解。”邰蓑衣拍拍甄懷仁的肩膀“齊五就留下幫忙,你也要保重身體。畢竟三青團離不開你。”


    “大哥言重了。”甄懷仁立刻說“三青團離開誰都可以,唯一離不開的是校長。”


    “對,對,是校長。”邰蓑衣點點頭。看來馮力文的死並沒有影響到甄懷仁。也對,唯一的障礙沒了,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雙宿雙飛了“馮先生這一走,三青團就缺了一個幹事了吧?”


    “對。”甄懷仁雖然知道這些人所謂的拜祭不過虛應其事,可是一個兩個都這樣,也很無奈“確實很棘手。”


    邰蓑衣卻不再提了,又說了些客套話之後,這才告辭。


    齊五自來熟,不用甄懷仁說什麽,已經開始給他查漏補缺。


    甄懷仁看看周圍,這才來到後門,他真不知道陳韞闔被帶去了哪個院子。就在這時,王太太從斜對過的院子走出,看了眼甄懷仁去了隔壁,甄懷仁並不在乎是誰,直接跟了過去。可是進來就知道被耍了,裏邊一個婦人正從正屋出來,甄懷仁不認識對方。


    “賀太太,我們家老王在嗎?”王太太的聲音依舊溫柔。


    “王科長和俺男人出去了。”賀太太看了眼甄懷仁“這位長官是……”


    “政訓處的甄科長。”王太太介紹一句,卻低聲說“你不是缺男人嘛!呶,我帶來了。”


    賀太太臉色一下子蒼白“王太太什麽話……”


    “要不然我們家老王總往這跑什麽?”王太太顯然是有意如此。


    賀太太長得隻能說不難看,可是身材勻稱,眉眼之間自帶一絲媚態。當然甄懷仁也有自己的想法轉身就走,卻被早有防備的王太太拉住“快點,她家孩子在隔壁,我看著。”


    甄懷仁再迴頭,賀太太已經進了屋,罵了一句粗口,直接扛起王太太走了進去。


    待甄懷仁心滿意足後,才懶洋洋的走出賀家,迎麵就看到了王科長和一個中年人現在隔壁門口,兩人看到甄懷仁有些意外“甄課長,找我有事?”


    “剛才我請王太太介紹個字寫的好的,王太太說王科長最推崇的是賀先生,這不,等了半天。”甄懷仁胡說道“早知道就出來等了。王太太還在陪著賀太太等呢。”


    “怨我,怨我。”王副科長趕緊認罰“這不想來幫忙,就拉住了老賀。行了,老賀,趕緊去吧,甄課長可是識貨的。”


    老賀應了一聲,趕緊說“甄科長,寫什麽?”


    “咱們去那邊再說吧。”甄懷仁不動聲色的將老賀帶去靈堂。


    忙了一天,晚上又折騰了大半宿,眼看天亮,甄懷仁實在扛不住,找了個地方打盹就睡了。


    被推醒時,已經是吃早飯的時間。甄懷仁也不講究,直接拿起饅頭和湯就吃了起來。


    “科長,教育長派人來祭拜了。”方靳鑫也許是得知升職,哪怕一夜沒睡,依舊精神抖擻。甄懷仁點點頭,整理了一下,這才迎了出去。


    來的是徐藩,還有丁樹中。甄懷仁恭敬的請二人入內。


    再看到陳韞闔,氣色好了不少,隻是依舊精神萎靡。甄懷仁心疼,想要給她慰藉卻又不方便說什麽。


    徐藩和丁樹中行禮結束後簡單的向陳韞闔表達了穀正倫的哀悼之意接著就退出來,他們實在不方便和女眷多談什麽。


    “在所有的憲兵團設立三青團支部?”甄懷仁想了想“還是司令高瞻遠矚。我是不行的。”


    “這麽說懷仁也認同了?”徐藩點點頭“司令果然沒說錯,老弟是有魄力的。”


    “徐處長謬讚了。”甄懷仁卻說“如果可以,還是請徐處長介紹一些黨務方麵的專才,否則懷仁這事是做不成的。”穀正倫看來又合作了,既然如此,甄懷仁也不會做惡人。隻是他就好奇,穀正倫難道真的將憲兵十多個團拱手相讓?所以他就給穀正倫加把火“我認為完全可以在憲兵團的營連一級單位設置三青團分部,然後統歸團級三青團支部領導,受三青團書記處指揮。至於名稱,完全可以和現在的團政訓處一個單位,兩塊牌子。營連設政訓科股。”


    他前段時間聽廣播,發現了cp部隊中,有指導員,教導員,政委這些職務。於是這段時間就想弄明白這些職務到底是幹什麽的,這個時代有沒有。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原來“指導員”這個職務,國民黨軍隊在大革命時期就設置了,隻是清黨之後取消了。後來也不是沒有人想要恢複,比如力行社。如今在師、團、軍事學校廣泛存在的政訓處就是力行社原本的(總)政訓處長,被自己扇耳光的賀幹事搞得。


    隻有憲兵比較特殊,畢竟一些其他單位也掛靠在他的名下,再加上後來有了特高組存在,所以直到現在都沒有在各個憲兵團、補充團設政訓處,隻在憲兵司令部和憲兵學校設立。從司令部政訓處處長梁幹喬整日間來無影去無蹤;憲兵學校政訓處目前的半死不活,也大概可以看出穀司令的真實態度。不過穀司令太輕視自己了,吝嗇到讓自己幹活,連一個電話都舍不得打。甄懷仁本來就有挖穀司令牆角的打算,如今更加不會配合。自己確實輕如鴻毛,可是自己這根毛飄到哪一邊,都有可能壓死一頭駱駝。


    徐藩和丁樹中互相看了看“這麽做豈不是和cp一樣了?”他們哪裏看不出,撞到了槍眼上,可是穀正倫要麵子,不然也不會想著讓甄懷仁來做惡人。卻不想弄巧成拙,讓甄懷仁鑽了空子。


    “兩位處長,政治工作是馬虎不得的,外國人還有飛機大炮呢,難道我們就不要了?”甄懷仁遞給兩人煙“因噎廢食,隻會束手束腳。司令既然給咱們指明了路,咱們難道還要他老人家衝鋒陷陣?”


    徐藩試探著問“這麽說,甄參事決定挑頭了?”


    “義不容辭。”甄懷仁俺不猶豫接了過來“可是那樣,我們的缺口就更大了。不知道能不能從就要開學的團校直接招募。當然隻是營連一級,團級支部的幹事還是需要團中央來派出。”


    “甄參事的意思我明白了。”徐藩剛才已經把話說出來了,甄懷仁也接了,此刻隻能說“不過這需不需要上會?”


    “當然。”甄懷仁很高興看到徐藩吃了吐,吐了吃的窘迫“我提議下月底召開第二次臨時會議,內容除了這些,還有就是三青團在國慶期間的相關活動。”依舊是學習廣播裏的先進經驗,甄懷仁打算搞一個自娛自樂的慶祝活動,用以提升三青團知名度。


    “這個想法好。”一直裝透明人的丁樹中立刻說“我們三青團當然要慶祝國慶。”


    三人又聊了一會,徐藩和丁樹中才告辭。齊五卻湊了過來“老弟,你別怪老哥下作,剛才聽了幾耳朵。三青團真的要在憲兵團重設黨代表?”


    “黨代表?”甄懷仁裝傻“我們說的是政訓處,老哥要是有合適的人,不妨多多推薦。我們缺口很大的。”


    “自然要幫忙。”齊五不動聲色的說“義不容辭。”可是卻又狐疑“老弟就不擔心為他人做嫁衣裳?”


    “老哥,說句真心話。我就想著校長所托,務必竭盡所能。”甄懷仁開始說自己都不信的鬼話。


    至於為什麽他非但沒有因為陳立夫搶奪憲兵團而阻止反而還把特工總部(中央情報處)的人招來。原因很簡單,同樣是受到廣播影響。裏邊說,做大做強,就要先把蛋糕做的大大的,同時聯合多數才能夠利益最大化。他也在總結自己前幾個月之所以能夠闖出一條路,也正是因為他當時的放權,讓各懷心思的眾人打著“警務研究會”的旗號肆意發展,才有了後來的自己。


    自然,要是後邊沒了蔣光頭的出現,他也沒有可能順利的收迴權利。也因此,甄懷仁相信蔣光頭能夠為了一所軍校的社團下場,就一定也會為了十多個團的兵力下場。到時候,最理想的狀態下,他就擁有了這十幾個團的部分兵權,當然能不能拿到就看自己究竟能不能獲得光頭佬的信任了。至於穀正倫,好好當他的泥菩薩吧。


    齊五有些無語,卻隻能不停誇讚。


    消息的影響很快就顯露出來,劉建群下午帶著鄧文儀前來拜祭。然後就被請去專門辟出的隔壁院子裏詳談。


    “團校學員名單都已經確定了。要是增加幾個還說得過去,一下子加了幾百人,我做不到。”甄懷仁直接說“副書記,咱們要是這樣做了,力行社在憲兵司令部將會無片瓦容身。”甄懷仁想到了力行社的反應,卻沒想到這麽激進。整個團校第一期不過三百人的名額,可是力行社一下子要再塞進來二百人。想兵權想瘋了。”


    “有道理。”劉建群沒有因為甄懷仁態度鮮明的反對而不滿,反而冷靜的思考片刻“是我們操之過急了。懷仁有什麽想法,直接說,都是力行社同誌,我們也提倡暢所欲言。”


    “這事是穀司令長官首暢,我們自然不好喧賓奪主,可是團校又不是隻辦一期。三個月後,第二期團校就要開始。”


    “第二期?”鄧文儀自從被甄懷仁打了,算是丟大人了,書記的職務也被免了,此刻說話明顯有些情緒“第二期和第一期能一樣嗎?”


    甄懷仁不明所以,劉建群苦笑“懷仁,你不是黃埔出身,所以不懂。這第一期和第二期雖然都是校長學生,可是在校長心裏的位置可不是一個分量。”


    甄懷仁心裏對劉建群說的這個扯淡理由還是認同,隻是話語中那‘不是黃埔出身’讓他很不滿“最多十個人,再多真的不行了。穀司令本來好意,如果咱們太過分了,人家把鍋端了,那麽大家都別玩了。”


    劉建群看看鄧文儀,鄧文儀雖然還是心有不甘,可是沒有再說話“行。”


    原本以為也就這樣了,不想劉建群又問“聽說三青團還想要在國慶搞活動?”


    “對啊。”甄懷仁趕緊說“力行……複興社也可以,我們一起來。人多熱鬧,不圖什麽大鳴大放,總要讓人看到咱們的旗號。”


    “行。”劉建群這次迴答的幹脆利落“在哪舉行?”


    甄懷仁有些尷尬,他還沒有考慮好“原本我們三青團人數不多,如今算上複興社,我得重新考慮一下。對了,複興社打算出多少人?”


    “五百人也是有的。”鄧文儀這時插話“不夠我們還可以增加。”


    “行。”甄懷仁無視了鄧文儀的狂妄“攏共沒多少人,隨便在哪都能盛下。”


    剛剛送走劉建群二人,方靳鑫就走了過來,遞過一張報紙“剛出的。”


    甄懷仁打開,報紙的名字叫《力量》,頭版頭條就是“黨國脊梁,三青團骨幹---悼念馮力文同誌”。文章寫的很有氣勢,看看作者,果然是胡蘭成。對方自然是根據他提供的資料和履曆來編的文章。


    廣播裏說過“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三青團要想打響名號,就必須有自己的榜樣,而這個榜樣如果死了,那是最好。因此馮力文就成了三青團的第一個榜樣人物。有一說三都太埋汰了,直接是有一說十。這次兩廣事變抓捕廣東憲兵司令的功勞直接給了馮力文,策動廣東空軍投誠的功勞也給了馮力文,甚至間接害死馮力文的餘漢謀之所以反正也被描繪成是馮力文冒著生命危險幹的。


    “三青團各支部要大力宣傳,當然,對於馮力文同誌的隕難也按照這篇文章上說的,因病積勞成疾。”甄懷仁平靜的說。


    “是。”方靳鑫接過報紙立刻去傳達了。


    甄懷仁迴到靈堂,發現這裏人更多了。範處長走過來“懷仁,你也兩天一夜沒休息了,晚上還要守靈,去我那躺會。我家沒人。”說著就手把鑰匙拿了出來要給甄懷仁摘,可是看看眾人,直接塞給了甄懷仁。


    甄懷仁真想說,沒人我去幹什麽。可還是忍住,道謝後走出靈堂,來到範處長家,範處長家果然沒人。


    “你是誰?”隔壁門口站著一個小婦人。


    “我是校政訓處的甄懷仁。”甄懷仁一邊說一邊開門鎖。


    “範太太,有個真壞人開你家門。”小婦人一邊喊一邊跑進身後院子。


    甄懷仁這才知道範太太在隔壁,隻好等著,要不然又是麻煩。


    不多時範太太和幾個婦人走了出來“甄科長,這是怎麽了?”


    “範處長看我太累,讓我來這裏躺會。”甄懷仁說著晃了晃手裏的鑰匙,他突然看到了一枚特別的鑰匙。範處長負責教務處,很多軍事訓練計劃都在他那。


    “哎呀,早說啊。”一個豐滿的婦人曖昧的笑著說“李太太也是,不問清楚,害得我們嚇了一跳。”


    小婦人有些尷尬“我以為,我以為……”


    “也是我沒有說清楚。”甄懷仁把責任攬過來“既然範太太不介意,我就借住一會了。”


    範太太笑著說“我們家自然男主外。”說著轉身拉著李太太走了進去,眾人也都跟著。最後的那個豐滿女人看了眼甄懷仁,笑著走了。


    甄懷仁確實累了,一覺睡到天黑,起來後就聽到了外邊動靜,走出來範太太正在做飯。看到甄懷仁趕緊說“老範來了一次,說什麽大官來了,喊你,你沒醒。讓你醒了趕緊去。”


    甄懷仁看看門口。範太太心虛的趕緊進了廚房,甄懷仁立刻跟了過去,搶在門關閉前擠了進去。


    “教育長。”眼看到了飯點,甄懷仁精神抖擻的走進來向身穿警服的李士珍敬禮“實在失禮,讓您費心了。”


    李士珍並不在意“我都知道了,兩天一夜沒睡,可以理解。”


    甄懷仁趕緊拿出煙遞給李士珍。


    “那麽李教育長請漫談,我去外邊看看。”範處長自然不會礙眼,起身走了出去。


    “三青團要在憲兵團設支部?”李士珍客氣幾句待範嶺東走後,才裝作漫不經心的問。


    “是的。”甄懷仁低聲說“這事也不是懷仁自不量力,而是穀司令長官親自提議的。”


    李士珍點點頭“一招慢步步慢啊。”


    甄懷仁裝作沒聽懂“我們下個月月底要召開一次臨時會議……”


    “討論什麽?”李士珍說完就覺得露怯了。


    “討論在憲兵團的連以上單位設置支部和分部,還有一些國慶活動。”甄懷仁沒有隱瞞。


    “國慶活動?”李士珍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最多是感慨,對於沒有發生的事才是重點。


    “我們三青團和力行社打算搞一次活動,規模暫定千人左右,一來是慶祝國家建立凝聚人心,二來也是打打名號。”甄懷仁苦笑。


    “好,好,我們中央警校也參加。”李士珍想了想“懷仁啊,你這政訓處處長已經接任不短時候了,總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不管娘家吧?”


    “您批評的對,教育長,我以後一定注意。”甄懷仁也不解釋,李士珍的脾氣他聽說過,霸道慣了,處處模仿光頭佬,所以他說自己錯了,就自己錯了。


    “當然了,我也知道你還是心裏有娘家的。”李士珍對於甄懷仁的態度還是滿意的“中央警校的團務工作要加快進度。你想的那個以點帶麵就很好嘛。可以在警校全麵推行。”


    “是。”甄懷仁立刻答應。不同於他在憲兵的兵微將寡,李士珍有一點沒有說錯,警高才是他的娘家,不說別的,那不濟,警高可是有二十多期正科畢業生的。這是多大的人脈資源。經營好了,東邊不亮西邊亮,就算憲兵待不住,還可以迴去做警察。


    所謂的的以點帶麵指的是特務培訓班的那些人分配到各團後以特高組為點,向全團滲透擴大三青團影響的事。想來這事也是刺要在憲兵團正式設立支部的原因。原來的那些所謂支部都是甄懷仁等人自己封的,也就是沒有編製。如果這事成了,這群孤魂野鬼一下子就翻身了。


    李士珍說著又開始說起了團務工作。甄懷仁一開始是真的不明白,可是聽了一會,拿出特意取來充門麵的雪茄遞給李士珍的同時反應過來“教育長,卑職有個提議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嘛。”李士珍笑笑,接過雪茄“我知道你們是要求暢所欲言的。”


    “是。”甄懷仁斟酌片刻“卑職鬥膽,打算提議在臨時會上,補選您為三青團書記處副書記,不知道教育長願不願意屈就?”


    “你啊你。”李士珍鬆了口氣,甄懷仁總算沒有傻到家,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能夠為黨國輸送人才,我怎麽會推辭呢,我做的不就是這種工作。”


    “太好了。”甄懷仁一邊腹誹一邊露出興奮的表情“有了您,三青團將會更快的發揮它的作用。”


    李士珍擺擺手說“過了過了。”


    送走李士珍以後,甄懷仁已經饑腸轆轆,不由得後悔剛才隻顧吃肉忘了吃飯。如今已經過了飯點。正打算去看眾人打牌,陳湄泉走了過來“科長,該核對菜錢了。”


    甄懷仁點點頭,沒有問,跟著陳湄泉走了出去。至於什麽核對菜錢根本子虛烏有。兩人來到賀太太隔壁,院子裏沒有人,隻有正屋東次間亮著燈,想來陳韞闔還沒休息。甄懷仁來到西廂房,這裏已經擺了一桌飯菜“趕緊吃,知道你沒吃晚飯。”


    甄懷仁心裏不是滋味,抱住陳湄泉。


    不等開口,陳湄泉卻說“不是我,我巴不得你餓死。”


    甄懷仁頓時火冒三丈“我先吃了你,再吃飯。”


    陳湄泉嚇了一跳,趕緊求饒“我錯了,錯了。都是陳副科長……陳韞闔給你準備的,你再這胡來,她不高興的。”


    甄懷仁停了下來,雖然不再繼續,卻也沒有放陳湄泉走。待吃完飯,走出西廂房,又看了眼東次間的燈光,猶豫再三,走進正屋,敲敲門。不多時,陳韞闔打開門,看是甄懷仁立刻要關,甄懷仁痛唿一聲,陳韞闔猶豫片刻打開了門“進來吧,別裝了。”


    “哦。”甄懷仁也不尷尬站了起來,走進屋。


    “有話你說吧。”陳韞闔退開。


    “我喜歡你。”甄懷仁關上門,卻沒有動“如果你願意,除了孝,我娶你。”


    陳韞闔的一臉怒容,先是變得慘白,繼而是微紅“不用了,我已經連累他了,你知道的,他們也不會饒了我的。”


    “所以我保護你。”甄懷仁平靜的說“我們以後生一堆孩子,讓他們也保護你。”


    陳韞闔瞪了眼甄懷仁“喝多了,出去。”


    甄懷仁沒有動,卻也沒有逾矩“我是真心地,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隻是那時喜歡你的模樣,後來也因為你的經曆覺得你很壞。”


    陳韞闔的臉色又變的蒼白“出去。”


    “聽我說完。”甄懷仁一步來到陳韞闔身邊,蠻橫的拉下了她捂著耳朵的手“後來我才明白,我控製不住我自己,我無法做到不想你。我本來打算以後站在遠處保護你和他。可是如今他走了,這個責任隻有我來承擔。”甄懷仁一口氣說完“你願意嫁給我嗎?”


    陳韞闔沒有吭聲。


    “要不,我們婚後不同房。”甄懷仁退而求其次“我隻要名分。我隻要有保護你得資格。如果……如果……如果有一天……”話沒說完,嘴被一隻小手捂住。


    “你不要騙我。”陳韞闔仰望甄懷仁“我再也禁不起了。”


    “我發誓”甄懷仁興奮的趕緊伸手咬破小拇指“如果我甄懷仁以後有負陳韞闔天打五雷轟……”


    這時外邊傳來滾滾悶雷之音。


    “出門讓車……”甄懷仁不為所動,繼續說著。


    “別說了,別說了,我信。”陳韞闔反而嚇得趕緊搖甄懷仁“我信,我信,我嫁給你,嫁給你,你要死了,我怎麽辦?”


    甄懷仁緊緊抱住陳韞闔“我不死了,我要保護你,保護你。”


    “喀喇啦”天空中再次傳來雷鳴,然後下起了雨。


    陳湄泉陰沉著臉,暗罵狗男女,她是真沒想到自己準備的一桌菜竟然便宜了陳韞闔。正暗自懊惱,卻看到甄懷仁從裏邊走出來了,這就完事了?時間有點快吧?不會是花架子吧?


    甄懷仁看著窗邊蹲著的陳湄泉,笑了笑,走了出去。他現在心情好的很,他不想讓陳韞闔有心裏負擔,所以沒有得寸進尺。


    隻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後悔了。


    “為什麽?”甄懷仁臉色陰沉。


    “我昨晚想了一夜。”陳韞闔不敢看甄懷仁“我做不到。我知道你好,你一直疼我,可是我真的做不到。你是個好人,你很優秀,甚至哪都比他強,可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騙不了自己。”


    甄懷仁狐疑的問“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麽了?”


    “沒有。”陳韞闔平靜的說“我不想再和你說話了。你走吧。出殯後,我就辭職。”


    “為什麽?”甄懷仁低吼著撲倒陳韞闔,親她,陳韞闔沒有任何的反抗,任憑甄懷仁施為,可是甄懷仁卻停了下來“難道我連讓你反抗都不屑?”說著頹喪的走下床離開了。


    出了門,甄懷仁陰沉著臉,就想找陳湄泉問問昨晚情況。一夜之間天翻地覆,總是有原因的。


    “呦,甄科長,這是怎麽了?”身後傳來唿聲。


    甄懷仁扭頭,正是昨天的那個和範太太在一起的豐滿的女人“您是?”


    “您這做科長的眼裏到底沒有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豐滿女人白了一眼,從甄懷仁直接身邊走過。


    甄懷仁本就不高興,此刻聽了這話,看著對方去了最前頭一個院子,直接走了過去。果然,院門沒有關,甄懷仁幫她關上,插好門。走進院裏看了看,來到正屋,不在東次間,走進了西次間。


    “你怎麽進來了?”豐滿的女人正在換衣服,趕緊捂住身子,雖然語氣慌張,可是那神態卻是另一種意思。


    甄懷仁關上門,一邊解武裝帶一邊說“我這不要把你裝在心裏啊。”


    豐滿女人白了一眼甄懷仁,卻任憑他將自己拉進了懷裏。


    “你來。”甄懷仁攤開雙手。


    “我叫魏槐花。”甄懷仁起身要走的時候,豐滿的女人突然說“你會記住我吧?”


    “廢話。”甄懷仁笑笑,拿出五十塊錢“別瞪我,你以為是給你的。”


    “那是什麽意思?”魏槐花不高興的支起身子,任憑身子暴露在空氣中。


    “給我買點東西補補。”甄懷仁笑著說“我沒喝飽。”


    魏槐花撇撇嘴,躺了下來。


    “科長,來了一位姓盛的先生,說是您的朋友。”甄懷仁剛剛走進靈堂,方靳鑫就湊了過來。


    甄懷仁一聽就知道是誰了,可是這好嗎?想到總歸孔令侃沒有露麵已經算是相當照顧自己了,他還是趕緊收斂心神,來到了隔壁。


    “托老弟的福,如今我謀了一個蘇浙皖統稅局局長的差事。”盛升頤笑著接過甄懷仁的煙。


    “這可是肥缺。”甄懷仁雖然不明就裏,可是也知道隻要一涉及到錢,就是肥缺“恭喜大哥了。以後要是小弟求到大哥跟前,可要拉小弟一把。”


    “好說,好說。”盛升頤笑著說“我這次來,一來是替孔常務,不對,馬上就是孔幹事傳話,那邊快準備好了。到時候就可以進行了。”


    甄懷仁點點頭“我明白,隻要他那邊準備好,我這邊立刻進行。”


    “對了,孔幹事讓我問問,這筆錢怎麽交?”盛升頤直接問。


    甄懷仁抽口煙“頭七過後,我就安排,給我幾天,到時候給消息。”他不能在盛升頤麵前露怯,否則誰知道鬼精鬼精的這群人會不會節外生枝。


    “好。”盛升頤也沒有多問“第二麽,我有筆生意,是棉花期貨的,不知道老弟願不願意摻和一股。”


    “老哥知道的。”甄懷仁不動聲色的說“我現在沒錢,如果可以等一等,我是願意的。”


    “好。”盛升頤很滿意甄懷仁的迴答。他又不是找不到合作夥伴,相信甄懷仁也懂他的意思,不過是為了增加彼此之間的聯係而已“老弟是個痛快人,我也絕不含糊。到時候咱們相談。”


    送走盛升頤之後,甄懷仁不得不來到憲校辦公樓打電話。如今放假,除了門口的值班員,樓裏沒什麽人。


    給安占江說完之後,甄懷仁掛了電話,看了看樓頂。拿出了上午配好的鑰匙,走出了辦公室。不出他所料,教務處沒有人,不知道跑哪玩去了。甄懷仁迅速的打開範嶺東的門,然後關上。


    簡單的確認了周圍的布置和一些獨特的擺放位置後,來到了保險櫃麵前,將鑰匙插了進去,隻是這是密碼的,讓他有些抓頭。隻好按照聽廣播裏的辦法,來到了範嶺東的辦公桌前,找任何可能和數字有關係的線索。試了幾次後還是不行。又看看牆上的鍾表,一拍腦袋,這鍾表沒有走,按照書上說的,這就是密碼,試了幾次,還是不行。看看時間,打定主意再試最後一次。可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任何可能的數字,隻好用最簡單的四個零,卻打開了。他不由有些無語,範嶺東這個蠢貨,就這水平,怎麽當上的處長?可是想到自己都能左一個處長右一個科長的,也就理解了。


    之後幾天甄懷仁依舊在靈堂忙活,可是再不看陳韞闔一眼。


    終於到了頭七出殯,一大早,甄懷仁最想看到的人來了“錢主任。”


    “懷仁辛苦了。”錢大鈞和甄懷仁握手“我帶來了委員長的親筆題字。”


    甄懷仁趕緊對身旁的方靳鑫說“告訴大家,列隊迎接。”


    “是。”方靳鑫忍著激動,趕緊跑了進去。


    片刻後,方靳鑫又折返迴來“報告,錢副書記,甄參事,列隊完畢。”


    錢大鈞點點頭,在甄懷仁和賀秘書陪伴下走進靈堂“立正,敬禮”


    錢大鈞迴禮走過隊列,開始祭拜。


    陳韞闔卻看著多日未見的甄懷仁,對方軍裝筆挺,神色冷峻,以往總是掛在臉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見,眼中沒了清亮,卻多了深邃。


    這時一旁的陳韞闔輕輕碰了她一下,陳韞闔才迴過身,看向錢大鈞。


    “節哀。”錢大鈞有些無語,這小寡婦還沒有出孝就動了凡心了。


    陳韞闔迴禮。


    錢大鈞送上光頭佬的親筆題字。然後又拿過一張任職令宣讀“……馮力文追授陸軍少將軍銜……”


    甄懷仁麵無表情的跟著眾人鼓掌,然後請錢大鈞前往隔壁小院。


    陳韞闔拿著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發愣,他肯定記恨自己了。可是人不能太自私,自己跟了甄懷仁也許會快樂,幸福,可是她不能這麽自私,所以隻能長痛不如短痛。


    甄懷仁此刻卻顧不上陳韞闔,而是慌著向錢大鈞解釋設置指導員的來龍去脈。在他看來,陳立夫、穀正倫都親自提議的,一定是獲得了光頭佬的首肯的,這才借題發揮。卻不想,人家真的是不要“你以為”而要“我以為”。


    “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匯報?”錢大鈞對著甄懷仁一頓猛批“你得眼裏,這三青團究竟是誰當家?你有什麽資格推動?有什麽資格封官許願?”


    錢大鈞問一句,甄懷仁的腰腰下去些;問一句,彎一些。到了最後甄懷仁才發覺自己的腰都快變成九十度的鞠躬了“副書記批評的是,是我失職,是我喪失了立場,是我沒有盡到本份。我自請辭去團內所有職務,以儆效尤,為後來者警惕。”


    “你這是認錯的態度嗎?”錢大鈞一拍桌子,更生氣了“犯了錯,不老實反省自己的問題,反而撂挑子。你想幹什麽,想威脅誰?”


    甄懷仁大唿冤枉“副書記,我真的沒有想過威脅誰。我真的,真的就是覺得自己有負校長所托,沒有堅持立場。我,我收迴,我收迴,我不辭職,我,我申請在臨時會上做檢查。”


    錢大鈞沒好氣的說“檢查?”皺皺眉頭“cp那一套?”


    “……”甄懷仁尷尬的說“我不是管著第四課嗎?所以這一陣看了不少他們那邊的記錄,我覺得,有些東西,咱們可以借鑒。不,不是,是取其精華。我在臨時會議上做檢查,一來,代表我的認錯態度;二來,可以起到警示大家的作用。大家看我在這一點上出了問題,以後遇到類似的情況,自然就會警惕。”


    錢大鈞不置可否,坐了下來,拿出一顆煙。甄懷仁趕緊湊過來拿出火柴要給錢大鈞點火。奈何這火柴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劃了兩根都沒有點著。滿頭大汗的甄懷仁趕緊拿出第三根要劃。


    “算了。你有這個態度很好”錢大鈞哭笑不得的拿出打火機點上“關於在憲兵各級設立團支部、分部,不是不可以。可是不能像你這樣,幾個人一合計就四處嚷嚷。這是要出問題的。”


    甄懷仁鬆了口氣,這就過關了,心中鄙夷,這意思不就是讓我幹活還要跪下來喊爺爺。可是麵上卻愈發謹慎恭敬,訥訥不語。


    “委員長是很看重你得,你想想,同齡人中,誰有你如今的成就?固然有你自己的努力,可是‘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那些什麽‘是金子遲早會發光’哄哄小孩罷了,沒有委員長慧眼識珠,一粒塵埃都可以把你蓋住。”錢大鈞語重心長的說“這次委員長並不知道,可是你要警惕。有些人看你抹不開麵子,會得寸進尺的。”


    “是,是。卑職一定謹記。”甄懷仁欲言又止。


    錢大鈞指指煙“別裝,誰不知道你是煙不離手。”


    甄懷仁陪著笑,拿出一支煙,點上。房間裏恢複了平靜,錢大鈞沒有吭聲,似乎隻是抽煙。


    “有件事,我想向您匯報。”甄懷仁抽完一顆煙下了決心。說什麽建立團支部這事蔣光頭不知道,打死甄懷仁他也不信,甚至李士珍要加入三青團這事如果沒有蔣光頭首肯,那麽對方也不敢提,畢竟那才真是私相授受。隻不過是人家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而已,如今到了納投名狀的時候了“中央警官學校的李教育長想要向團總部申請在中央警官學院設立支部,同時向我提出了加入三青團的申請。這事,我是準備等臨時會召開的時候向您匯報的。”意思很簡單,我不是不匯報,而是準備在臨時會議的時候外匯報。這是認識高低的問題,不是態度的問題。


    錢大鈞眼皮動了動,聽著甄懷仁半是匯報半是解釋“我知道了,這件事,你可以提,畢竟你負責具體工作。以後有什麽事,你都可以直接找我。”


    當天出殯之後,甄懷仁直接離開了憲校,甚至都沒有隨同眾人返校,給的理由是司令部一堆事等著。


    陳韞闔迴到宿舍就開始收拾東西,然後把辭呈請陳湄泉代為轉交。自己提著皮箱第二天一早出了學校,準備坐船迴家鄉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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