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程時遇麵色一凜:“我們先上樓吧。”


    直到走進辦公室,反鎖上門後,他才說道:“姝姝,你要不要先進休息室睡一會?”


    程姝現在的狀態看起來很糟。


    那雙靈動的桃花眼此刻正無精打采地耷拉著,唇上也被她自己咬出了血痕,手臂上有著一圈淤青,腿上還有跟戎清月比賽時留下的擦傷。


    “我沒事。”程姝搖了搖頭,盡可能一句話把事情交代清楚,“常韶柔找到我,說隻要我不跟周嘉澤複合,她就告訴我爸媽的真相。”


    她想了一路這件事。


    常韶柔既然敢說出這句話,那就說明常韶柔手裏一定有證據,至少是能證明程父程母的事故不是意外的證據。


    父母出事那年,程姝十六,程時遇十八,一晃已經九年過去了。


    這九年裏,他們想盡無數辦法,尋求無數幫助,都沒找到一條線索。


    她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程時遇聽完了這件事,眼神中沒有驚喜,而是沉默地看著程姝。


    “哥?”程姝抬眸,眼中滿是不解。


    程時遇長歎一口氣:“姝姝,難過不要憋著,我們哭出來好不好?”


    被他這麽一說,程姝鼻子一酸,眼淚險些掉了下來。


    但她還是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哥,我都二十多歲了,哪會那麽容易哭鼻子?”


    聽到這話,程時遇沒有欣慰,反倒心裏酸脹得厲害。


    “還不如哭鼻子呢。”他說。


    程姝一愣。


    “小時候,你是同齡人中最愛哭的那個。”程時遇說,“被欺負喊哥哥,碰到想買的東西喊哥哥,跟周嘉澤鬥嘴喊哥哥。”


    那時候的他正是叛逆的時候。


    被程姝吵得煩不勝煩,卻一看到程姝的眼淚就忍不住心軟求饒。


    但,從什麽時候開始,程姝碰見事不再喊哥哥,難過的時候也不再掉眼淚了的呢?


    程時遇在腦中迴想了好一會兒,最終確定了一個答案。


    是在九年前,父母去世的時候。


    那天的程姝在太平間門口哭暈了過去,再之後,她就沒在其他人麵前哭過。


    她沉默著安排葬禮,冷漠地看著那幫從沒出現過的親戚為了分遺產爭得麵紅耳赤,臉上沒有表情,把一切情緒都藏在心底裏。


    程姝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程時遇卻沒有感到一分一毫的欣慰。


    “在爸媽剛去世的時候,我每天都睡不著。”程時遇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攥緊,“有一次,我半夜想出去走走,路過你的門口,不小心聽見了——”


    “你的哭聲。”


    程姝不是不愛哭了,是她不會再在別人麵前哭了。


    “哥……”程姝怔愣地看著程時遇,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底發酵。


    程時遇心裏酸澀得厲害。


    “當時的我每天都很忙,很難過,昏昏沉沉。我知道你也很難過,卻根本找不到方法去處理這種情況。”


    當時的他不過也就十八歲而已。


    他忙著繼承遺產,處理後事,梳理自己的情緒,抽不出時間、也沒有那個心力去安慰程姝。


    “再後來,是周嘉澤哄你開心的。”他說。


    那段時間裏,周嘉澤每天都往程家跑,給程姝帶甜品,跟程姝鬥嘴,故意做鬼臉。


    就算程姝嫌他煩,他也天天去程家報道,即使是挨打,他也是笑著逃跑。


    在這個方麵,程時遇自愧不如,他確實做得不如周嘉澤好。


    正是因為這樣,周嘉澤跟程姝談戀愛的時候,他才沒有拆散他們。


    他知道,跟周嘉澤在一起的程姝真的很開心。


    “姝姝,我跟爸媽承諾過,我會好好照顧你,會讓你一直開開心心。”程時遇蹲下身,溫柔地替程姝擦去了臉頰上的眼淚,“所以,我希望你做的事都是你自己想做的。”


    “你想跟周嘉澤在一起,那就複合。”


    “你要是不喜歡他了,那就不用理睬他的追求。”


    “爸媽的事,我會想辦法的。常韶柔那邊,我也會有所準備的。”


    “相信哥哥,好嗎?”


    程姝的心理防線被徹底瓦解。


    她撲到程時遇懷裏,語調裏滿是委屈:“哥!”


    在她被時間逼著長大的時候,在她為了擺脫劇情線不斷完成任務的時候,在她竭盡全力查出爸媽事故真相的時候,隻有程時遇怕她受傷、怕她委屈、怕她不開心。


    程時遇抱緊程姝,正如二十五年前他笨拙地抱起繈褓裏的嬰兒那樣。


    爸爸媽媽圍在他的身邊,小心地幫他托起手臂,幫忙分擔重量:“以後我們小遇就有妹妹了,要好好照顧妹妹,知道嗎?”


    兩歲的程時遇聽不懂這句話,二十七歲的程時遇努力完成這句話。


    “沒關係。”程時遇拍了拍正在痛哭的程姝,“有我在呢。”


    在他第一次抱起程姝的時候,他就已經擔好了責任。


    “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大不了哥給你兜底。”他說。


    話音一落,程姝就從他懷裏抬起頭來:“真的嗎?”


    程時遇:……?


    “真的吧……”他忽然不確定了。


    幾分鍾後,他更不確定了。


    程姝不哭了,匆匆洗了把臉後,她就打開了電腦,動用各種手段,查起了常韶柔名下公司的信息。


    簡單地整合了一下資料後,她拿出手機,開始打起了電話。


    “喂你好,我想舉報一下,xx公司有火災隱患,對,是位於xx路的xx公司。”


    她掛掉一個電話,又開始打起另一個電話。


    “喂你好,xx公司的稅務報表有點問題,對,我這邊有證據,麻煩你們去處理一下。”


    “喂你好,xx公司旗下的xx生產車間有衛生安全問題,嗯嗯,好的。”


    她電話一個接一個,電腦上的資料也從頭翻到底。


    幾分鍾功夫,她就把常韶柔名下的金融投資、美妝美業、零食速食等各個公司都給投訴了個遍。


    常韶柔一心想撈金,什麽賺錢她就幹什麽。


    這麽多年來,她積累了不少財富,也積累了不少隱患。


    現在,程姝直接把所有的東西都翻了個底朝天,連上了引線。


    “砰!”


    全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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