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知情之人很少,如今活在世上的,也隻有石良一人了。


    石良垂眸道:“陛下仁慈,留了老奴的性命。”


    趙晗嗤笑一聲:“嗬,仁慈?朕這一生,和仁慈,沒有半分關係。”


    他的這雙手,早就沾滿了鮮血。


    可是他不後悔,若不是當初心狠,他怕是都活不到現在。


    他登上皇位,這些事情自然就都過去了,不管以前是功是過,在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刻,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麽多年走過來,他不覺得對不起任何人。


    可是唯有鍾雲微,他不想讓她知道。


    當初鍾雲微要退婚,他心中頓時慌亂,除了不想鍾雲微離開他,更深的原因,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害怕,他的太子之位,是鍾雲微帶來的,若不是因為和鍾雲微有婚約,太子之位也輪不到他。


    若是真的和鍾家退了婚,他害怕他這麽多年的努力就會功虧一簣。


    陛下本就不喜他,若是沒有了這門婚事,太子之位,怕是也要被剝奪。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做了這麽多年的努力,眼看著就要成功了,絕對不能出差錯。


    所以,他不顧鍾雲微的意願,強行將人娶到了東宮。


    兩人成婚之後,他想著要彌補鍾雲微,所以這麽多年,除了鍾雲微,他的身邊沒有其他女人,就算朝臣有意見,他也沒有改變這個想法。


    可是,後來終究是事與願違,他與鍾雲微,終究成了一對怨侶。


    趙啟的死,成了他心中的結。


    雖然後來的一切,不是他的本意,可是,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若是當年他沒有當這個皇帝,是不是所有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現在鍾雲微知道了當年真相,他還是沒有勇氣麵對她。


    一看到鍾雲微,他就會想起當初所做的一切,想起自己有多不堪,有多肮髒。


    這樣的他,早就配不上鍾雲微了。


    也是,他是先帝的兒子,就像趙恆一樣,血脈相連,有時候是改不了的。


    先帝登上皇位,背後路就是親人的白骨鋪成的,他,自然也是這般。


    “陛下當初也是無可奈何。”


    趙晗苦笑一聲:“現在,也隻有你,才會這麽勸朕了。”


    “陛下心裏的苦,老奴都知道。”


    石良是陪著趙晗吃過苦的人,當初在宮裏,皇後娘娘失勢,甚至到了被廢的邊緣,趙晗那個時候年紀還小,在宮裏的日子更是難過。


    可是,趙晗是個不願輕易屈服的人,便發誓要爭一爭這至尊之位。


    等趙晗坐上皇位,先帝的兒子,死的死,傷的傷,那些能和趙晗有力一爭的,早就被鏟除,剩下的,對趙晗沒什麽威脅。


    可是百密一疏,趙晗沒想到,最後,卻是趙言這個廢物給壞了事。


    趙晗向來都是個心狠之人,當初趙言的背叛,趙晗這些年都記在心裏。


    這次趙恆的事情,趙晗將趙言也一並處置了。


    趙言死之前的驚恐,他現在都還記得,背叛的人,他向來不會留情麵,一定要將他們折磨得剩最後一口氣,才會讓他們死。


    殘害手足也好,心狠手辣也罷,隻要是阻擋他的人,都得死。


    “陛下,都過去了。”


    趙晗微微歎氣:“是啊,都過去了。”


    那些死掉的人也不能再迴來,如今他已經是做了祖父的人,也知足了。


    “這些時日就收拾收拾,等朕真的退下來,咱們便出去走走,在這宮裏悶了一輩子,也該出去看看了。”


    石良也高興:“是,老奴一定好好準備。”


    一月之後,趙晗正式退位,趙景繼位,成了大承的新皇。


    趙晗退位之後,在宮裏住了一個月,便帶著幾人出了宮。


    趙景不放心,本來想著派人伴隨左右也好保護安全,可是趙晗不肯。


    他現在不想身邊太多人,人多看著心煩,隻帶了幾個親信,便出宮去了。


    趙晗從宮裏出來,直接去了鍾雲微住的地方。


    鍾雲微早就聽說了趙晗退位,所以對趙晗此次來,也沒什麽驚訝。


    趙晗一進去,齊嬤嬤上了茶,院中一眾人便都退了出去。


    鍾雲微看向他,道:“沒想到,你竟然能放得下皇權,我以為,陛下在那個位子上,怎麽也得坐到坐不動為止。”


    趙晗笑了笑:“我也沒想到,如今,竟然對那個位子,沒了什麽興趣。”


    鍾雲微抿了口茶:“想來陛下覺得,所有異己都已鏟除,現在再坐在那個位置,也沒什麽意思了。”


    鍾雲微說的沒錯,這麽多年,一直支撐他坐在那個位子的,就是他心中的刺。


    那些刺一日不除,他便一日難安。


    他等了這麽多年,終於將這些人一一剪除,如今,確實也覺得沒什麽意思。


    本來,當初登上皇位,也並非他的本意,當年不過是為了保命而已,隻是後來,也沒有了退路。


    趙晗笑意不減:“是啊,那些居心叵測之人都不在了,現在,我也覺得坐在那,沒了意思。”


    “不知陛下今日到訪,可是有什麽事?”


    鍾雲微沒有什麽情緒起伏,現在她自在的很,這外麵的世界,果然要比宮裏強太多,一旦出來便不想再迴去。


    趙景往一旁的躺椅上一坐,半躺著,笑道:“現在身上的擔子也卸了下來,在宮裏覺得無聊,便來看看你,找你說說話。”


    鍾雲微現在對趙晗已經沒有了當初那般的恨意,現在兩人坐在一起,倒也和諧。


    兩人年少時相識,成婚,大半輩子,兩人都是在針鋒相對當中度過。


    鍾雲微對趙晗有恨,而趙晗,也不願將真相告知她。


    如今,趙景已經能夠獨當一麵,他們兩人也能放心了,可以就這樣坐著,說說話,也是好的。


    這麽多年,兩人真正的這般坐在一起喝喝茶,說說話,好像從來沒有過。


    “我打算在這裏住上些時日,阿微應該不會趕我走吧?”趙晗難得用這般輕快的語氣說話,倒是讓鍾雲微愣了一瞬。


    鍾雲微沒有拒絕:“陛下既然已經決定,又何必問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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