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中的危險因素像是開啟了一場狂歡,盡情吞吃著送上門來的食物,等到它們的派對結束,林中恢複靜謐之時,一個清脆的女孩笑聲突兀的響起。


    那聲音帶著些慵懶,看熱鬧似的掃視著林中各處的殘肢血泊。


    牧夜沉默地擦拭著自己沾了血的手掌,似有所感,抬起頭來看向天空中的月亮,輕輕歪了歪頭。


    “你好呀。”那聲音也毫不避諱人,察覺到有人看月亮後,主動開口和這人打了招唿,她咯咯笑著,語調卻奇怪起來,“好久不見。”


    這是種什麽樣的情緒呢?


    有些欣喜,有些懷念,有些釋然,還有些……殺意?


    可能是太過複雜,副本中的“牧夜”並不知其中內幕,自然也解不出來這月亮的想法,隻是疑惑地蹙眉,他的本能告訴自己這家夥很危險,於是舉起槍來,對準了天上的月亮。


    “砰”的一聲槍響,子彈殼“叮咣”落地,那月亮卻依舊高懸著,絲毫不受影響。


    “你若是永遠像這般天真,我倒是未必不能容你。”那月亮仿佛看了場笑話,大聲笑著,原本瑩瑩發亮的玉盤慢慢拉扯變形,直到變成一個浮在天上嬌笑的女孩。


    “牧夜”的臉上閃過詫異之色,這女孩他之前分明見過。


    高懸在夜空中的少女分明和那天躲在土牆內的女生一模一樣。


    ——不,也不一樣,她的眼睛。


    那“月亮”的瞳仁是純粹的黑色,沒有那種波光粼粼的水光,隻有深不見底的暗,像是吞噬一切的黑洞,雖沒有欲望,可就是能讓人聯想到所有的反麵詞匯。


    殘忍,混亂,冷漠,睥睨,殺伐。


    而當時在小屋內躲著的女孩子,雖然麵露警惕之色,但眼中閃著堅定的、想活下去的光,無論如何要比這“月亮”看起來更加柔和一些。


    一個無欲無求,像個旁觀者,一個是警惕的小鹿,迫切的想活著。


    這“月亮”輕輕抬手,夜空中唯一發光的東西被烏雲遮掩,灑落在地麵的皎潔光芒收斂,四周開始變得漆黑,“牧夜”輕輕吸氣,繃緊身子,仔細聽這人的腳步和唿吸。


    但“月亮”沒有唿吸。


    ——


    等到烏雲散去,“月亮”再次懸在了天上。


    隻有一具被捅穿胸口的屍體和一把槍,血正慢慢湧出,浸濕土地。


    不遠處的草叢中,阿發捂著嘴,劫後餘生讓他忍不住渾身顫抖。


    他有個可以抵抗副本強製睡眠的道具,原本想趁著今夜大家都在睡覺,去探探這些人的實力,沒想到能見到拿著槍的“殺手”與之前那個造房女孩對峙的一幕。


    女孩輕鬆殺死了阿發眼中最危險的人物,捏碎那人的心髒時,曾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讓阿發通體生寒。


    少女輕輕一歪頭,沾著血的食指抬起放在唇邊,笑著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那個把魚烤焦、在雨中編樹葉的女孩,在夜晚居然如此恐怖。


    阿發坐在草叢中緩了許久,剛要往迴走,隻聽見死後的“牧夜”輕歎一聲。


    轉過頭後發現這人沒了心髒,居然也能緩緩站起來。


    此刻的“牧夜”已經換了瓤,不再是那不諳世事隻知殺戮的少年,而是現實生活中的牧夜,通過副本投機取巧,附在了“副本牧夜”的身上。


    “任性。”牧夜低笑著呢喃,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像是情侶間親昵的耳語,“這麽想讓我陪她玩玩?那我就聽你的。”


    他抬手捂了下胸口,放下手掌時,被捅穿的胸膛已經恢複如初。


    牧夜拿起一邊的槍,走出幾步遠。


    在阿發鬆口氣前轉身看向他,舉起霰彈槍,毫不猶豫地開槍。


    隨著槍聲響起的是男人的一聲悶哼。


    牧夜隻懂殺戮的樂趣,卻沒有確認屍體的習慣,聽到這哼聲後滿意地笑了笑,轉過身繼續走遠了。


    直到他走遠,阿發才猛的深吸一口氣,坐了起來。


    他護住了頭,身上也穿著防護道具,因此霰彈槍飛散出來的子彈隻傷到了他的四肢,胳膊和腿上都有彈孔,正戳在肉裏汩汩流著血。


    阿發抿著嘴,將淺表的彈片摳出來,內心的疑惑卻怎麽也壓不住。


    站在十米外開槍,子彈分布散而無力,而他看起來分明是對自己動了殺心,為何不走近些開槍?


    這人好像不太熟悉這玩意兒的射程,可……這不是他的槍麽?


    是不是讓什麽東西魘住了,或者說是奪舍了?


    阿發想到剛才他目睹的複活場麵,心頭一動,立刻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那小土屋的方向走去。


    他太過著急,居然沒有注意到,天上的月亮正朦朧著,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跟了上去,甚至有越過他的架勢。


    不過即使阿發看到也不會意外,畢竟每個人抬頭看月亮時,都會覺得它在跟著自己走路。


    ——


    雨林很大,阿發勉強辨認著方向,終於找到了那個小土屋,他麵色一喜,急匆匆地走過去,剛準備穿過這草叢,就見剛才想殺他的那個牧夜先他一步,提前到達了這裏。


    牧夜在土屋門口駐足,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良久後他輕笑一聲彎下腰去,伸出手扯著土屋內熟睡女孩的長發,將她拽了出來。


    那女孩發出一聲悶悶的悲鳴。


    牧夜將她甩出來,一把薅住她的長發迫使她抬頭,臉上的殺氣彌漫:“她呢?”


    阿發眯著眼看過去,發現這女孩被黑色的長布一圈圈捆住嘴,綁住手腳,動彈不得,也不能說話,隻是嚇得眼淚鼻涕橫流,一個勁的搖頭。


    這不是那女孩。


    那麽……她呢?


    阿發剛冒出這個疑問,眼前就緩緩飄下了一片樹葉,順著樹葉飄落的方向朝上看,那女孩子正坐在這棵樹最高壯的枝杈上,垂眸看著不遠處的大戲。


    冷不丁與草叢中狼狽的阿發對上視線,葉彤抿唇一笑,權當打了個招唿,然後目光又挪迴了那邊。


    阿發滿心疑惑,卻也隻能強行按下,把注意力放到不遠處那男人身上,眼睜睜看著男人舉槍,把槍管塞到那女人的嘴巴裏,按下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霰彈穿過女人的腦袋,從後腦破出,炸的後顱骨隻剩星點碎片,腦漿被帶出,濺在小土屋的外牆上。


    女人馬上就停止了掙紮和嗚咽,身子一軟,仰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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