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唯搖了搖頭。“聽說你從橋下掉進了河裏,那輛車我看過了,摔得細碎,你檢查過了麽?”席唯再度搖頭。頓了頓,補充道,“我沒事。是要我配合調查麽?”裴鈺苦笑一聲,“就算要調查,也得等你恢複恢複的,再說了,你在蘇念那設置的緊急救援消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果不是循著這個訊號,也不會那麽迅速的就找到車子,然後從車架號亂七八糟的東西抓住那些個殺手。”“這件事你是受害者,我沒懷疑你,我是真的關心你,你檢查過了麽?”席唯抿抿嘴,固執的說,“我沒事。”裴鈺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過了會兒,林霜帶著小護士推著輪椅過來了。“席醫生,車禍後很多疾病都是緩發的,您比我清楚,咱們要聽從醫生的話,先檢查一下身體好不好?”林霜坐在席唯旁邊,細聲細氣的將話說了,又試探著摸了摸席唯的手臂,見席唯還有些反抗,裴鈺補了一句,“我在這盯著,檢查用不了多久,速去速迴。”席唯這才聽話的坐上了輪椅,被林霜推下樓去檢查。......第二天謝臨川張開眼,見到的就是身邊安靜沉睡的席唯。裴鈺趴在席唯的床邊瞌睡,孟慶澤翹著腳坐在他對麵的沙發上,翻著一份文件。“喲,醒了?我說什麽來著,禍害遺千年吧!”“老裴,川兒哥醒了!”裴鈺動了動,揉了揉眼坐了起來,瞥了謝臨川一眼,“醒了就醒了吧,一個器械性失血,還能怎麽著?”謝臨川看了看席唯,“小唯怎麽樣?”“說到小唯就厲害了,你都搶救倆小時了,還得是老裴發現他情況不對的,你別那麽看著我啊,我一個大老粗,我哪知道那些個講究……”孟慶澤老臉一紅,“聽不聽?”謝臨川吸了口氣,“聽。”孟慶澤翻開病曆本,念到,“第三節頸椎錯位,尺骨、肋骨骨裂,手腕割傷,毛細血管破裂,輕微腦震蕩,哦,估計是泡了水,還有點細菌感染,過兩天看看有沒有肺炎什麽的,總體來說就是沒啥事兒,不過得養。”“還是你狠,就一條,不過聽說給你輸得血都夠我們倆喝一壺的了。”謝臨川咳嗽一聲,沙啞著說,“什麽破比喻。”“人呢?控製住了?”孟慶澤來了精神,“都控製住了,老沈家可是真敢幹啊,我們之前還想著他們是不是走的水路,結果人家直接鈔票開路,那整箱的硬家夥,都是成車皮的走!”“不過他們跑的快,雖然點子打掉了,但是聽老裴說帽子都扣在那娘們頭上了,能抓住的魚不多。”裴鈺哼了一聲,“我一直說不能打草驚蛇,你們是怎麽幹的?”孟慶澤也不慣著,“人家要殺人搶劫,還管你案子查沒查完事兒?你怎麽不去問那個娘們呢!”“你不知道她是幹什麽來的?”裴鈺瞬間針鋒相對,倆人眼瞅著就要掐起來了。席唯咳嗽了一聲。兩個人頓時收聲。謝臨川直接從床上撐了起來,“小唯?”席唯雙眼緊閉,又咳嗽了一聲,忽然咳出了一口血沫,心電圖上的指標突然開始急速下降。謝臨川愣了一下,瘋了一樣的去按鈴,“叫大夫過來,快!”“我去叫!”孟慶澤風一樣的開門出去,迅速的將一個大夫拎了進來。那大夫還有點不樂意,一直跟孟慶澤撕吧,“你別動手動腳的,我喊保安了……我去,席醫生?副院長,副院長,小席醫生需要急救!”謝臨川緊緊地捏著床欄,看著席唯被一群醫生圍起來,又拉上了簾子,很快,簾子後邊就傳來席唯痛苦的嘶吼。“病人譫妄了,按住他,鎮靜劑!”簾子背後突然傳來“噗”的一聲,密集的紅點直接噴在了謝臨川這一側。“誰給做的檢查,這都肺水腫了!”“他說他沒溺水啊……”“快快,喉管!”“手術室好了沒?馬上轉移!”謝臨川捂著胸口艱難的靠在席唯的那一邊,掀開簾子,就見到席唯蒼白的仿佛透明的臉一閃而逝,緊接著他的床就被整體推了出去。一瞬間,病房裏空空如也,旁邊好像什麽也沒存在過。......謝臨川怔怔的看著地麵上的一小灘血漬,握在欄杆上的手指根根泛白。“川兒哥,我給拉來個小大夫,他說席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你看!”謝臨川迴過頭,看到的就是急的什麽似的池驚鴻。見到是謝臨川,池驚鴻揪著雞窩一樣的頭發,“我的祖宗誒,跟這兒添什麽亂呢,那邊搶救呢!我得去幫忙啊!”謝臨川擺了擺手,虛弱的說,“讓他去。”孟慶澤訕訕的鬆開了池驚鴻,池驚鴻一腳跺在孟慶澤的腳背上,罵罵咧咧的衝了出去。“川兒哥,你看這事兒鬧的,我真問了,肺水腫搶救及時沒啥事兒……”謝臨川點了點頭,“我知道,放心,你不用守著我,南邊還有什麽沒拔出來的蘿卜,都給他拔幹淨了,一口氣都別給他們留。”孟慶澤傻眼了,“我剛從南邊迴來……”謝臨川看了他一眼,“那就過境,把那邊也敲打敲打,我要讓沈家成為他們的眼中釘,最好這輩子都隻能龜縮在國內的哪個爛泥坑裏,永遠爬不起來。”孟慶澤泄氣了,垂頭喪氣的往外頭走,“得了,那我還真得去一趟,領導張張嘴,下屬跑斷腿,也就是你了……我的假期誒……”第43章 全文完席唯做了一個夢。夢裏頭他還不是醫生,父母也都陪在他的身邊,他才十八歲,跟一個喜歡臭臉的家夥是鄰居。他在京城普普通通的上學,那家夥去參了軍,偶爾迴來,他們也會見麵。後來參軍的人迴來了,上學的畢業了,他們正常的見麵、約會、表白、從青澀到甜蜜,順利的不可思議。他爸爸的老部下因為貪贓枉法倒台了,臨走的那天,他們都去送了送。那位部下的一兒一女都很悲傷氣憤,為自己的父親不齒。後來,他跟那個人搬到了一起,也住在擠得不得了的胡同裏,每天都在一張床上醒來,張開眼就能看到自己最愛的人。真幸福啊。席唯喃喃的感歎。他流著眼淚,想要留在這夢一樣美的地方。可是他的爸媽卻硬生生的將他推了出來,他卻始終看不真切他們的表情。“迴去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聽到媽媽這樣說了一句,然後他就醒了過來,迴到了真實的人間。一段時間裏,席唯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哪,也不知道周圍的這些都是什麽人。隨著靈魂嵌入身體,席唯的記憶也漸漸迴歸。他苦笑了一聲,“果然,都是夢。”謝臨川神情憔悴的握住了席唯的手,“夢再美也是假的,小唯,歡迎迴來。”席唯笑了一下,輕輕迴握。“鄭佳怡……她怎麽樣了?”謝臨川神情一動,沉默不語,用棉簽給席唯沾了沾唇。“你才剛醒過來,不要想著別人,先好起來再說。”席唯手指還沒有力氣,隻能捏了捏謝臨川的指尖。“她給沈家頂了罪?我有預料的。”謝臨川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緩緩道,“這要感謝姓裴的,他去南方那一趟,發現了沈家在棉紡廠的經理曲淼,哦,就是三水的老婆和女兒,他老婆提供了通話錄音,證明了曲淼是在迴家路上出的意外,而不是在逃跑的路上,所以他是被滅了口。”“曲淼是沈複的心腹,沈複現在已經跑了,應該去了歐洲。鄭佳怡雖然被沈複盜用了身份,涉及成為多家不合法公司的法人代表,但她本身的罪責更多的還是在買兇殺人上頭。”“她很聰明,對我動了手,我爺爺親自出麵,沈家什麽都來不及做,所有她做股東的公司全被封了。沈家折了一半以上的資產。”席唯扯了扯嘴角,“另一半被沈複拿去融資並購,換成了錢帶走了。”謝臨川頷首,“沈家原本寄希望於改製求生,後來發現賬麵上虧的一塌糊塗,錢全部都不見了。沈複最少卷了超過20個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就開始布局了,他一走,沈家一團亂麻,登時就被姓裴的抓住時機各個擊破了,現在京城已經沒有沈家了。”謝臨川想了想,補充道,“哦,還有個方遠,他爹媽已經放棄了他,轉而開始尋求做試管嬰兒,他在開庭前試圖越獄,被從重判罰,聽說直接瘋了。”席唯身體動了動,固執地追問,“那鄭佳怡呢?”“在看守所,原本她把大部分東西都認了下來,姓裴的後來告訴她,她媽媽是被沈家安排的意外導致身亡的之後,鄭佳怡翻供了,翻的是十二年前,你父親席叔叔的案子。她承認了自己患有人臉辨認障礙,因此此案被認定為證據不足,後續還要繼續調查背後的主導人,不過現在席叔叔的百科已經可以在網上搜到了。”謝臨川打開手機,將一張頁麵搜索出來,展示給席唯。席唯摩挲著他爸爸的彩色照片,眼角落下了一滴淚。“真的啊……”謝臨川點點頭,“真的。”他沒有告訴席唯的是,鄭佳怡翻供之後沒多久,就在獄中自殺了,用內衣套住脖子,半蹲著掛在了欄杆上,一屋子的犯罪嫌疑人,一個人都沒聽到過她的掙紮呻吟聲,就那麽不聲不響的,以一個慘烈的方式離開了世界。雖然這個女的差點要了他半條命,可謝臨川作為一個子弟,意外的能夠理解鄭佳怡的想法。或許她才是真正適合做沈家接班人的那一位,隻可惜出身不顯,身患重病,一生都蹉跎了。席唯抱著手機再度陷入了沉睡,這一迴比之前都要睡得安然。謝臨川為席唯暖著輸液管,望著窗外狂風唿嘯的天空,思緒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