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點在了人家命門上,那個小子頓時惱羞成怒了,“你胡說什麽呢!?”席唯還沒做聲,謝臨川的臉色卻沉了下來,“這小子誰家的,娘老子怎麽教的?大人說話輪得到他上桌了?”看到謝臨川火了,沈複當下心裏咯噔一聲,直叫糟了,忙不迭跟謝臨川賠不是,“川哥,這幫孫子說話沒個深淺,他們沒那個意思,小唯也是我弟弟……”謝臨川抬起手,攔住了沈複的話頭。他冷冷地盯著那個口無遮攔的年輕人,忽然笑了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你也說了,我是個霸總。我這個人,渾得很,沒什麽講究,就一個,誰讓我不高興,我就讓他全家都高興不起來!”“你也是成年人了,自己說過的話,自己擎著,到時候別喊你老子娘到我們家院兒裏號喪。”第5章 川哥還是那麽護短啊那個小子臉色不忿,被謝臨川說的下不來台,當時就要犯渾。“你甭在這嚇唬人啊,這都法治社會了!你還敢動手啊?”“阿遠!”沈複喝了一聲,使了個眼色,叫人拉住了他。看到平日裏高高在上的沈複都是這個反應,即使不認識謝臨川的人也知道了這位爺惹不起。沒人敢把謝臨川的話不當迴事,一行人也不敢再糾纏,隻能沉著臉七手八腳地將那個惹禍的小子拽著走了。“川哥,小唯,今天是我沒管教好下麵的人,改天我登門賠禮道歉,先走了。”沈複急匆匆給謝臨川交代了一句,算是認了慫,一行人來得有多快,走得就有多快。對這一切席唯充耳不聞,沒事兒人一樣繼續喂魚,興致來了,還摸出手機拍了兩張特寫。謝臨川沒湊過去,在風口站著打電話,時不時飄過來兩句:“盡快……按死……不行就明路……雙管齊下……”池驚鴻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在蘇念旁邊瑟,“嘁,這幾個比崽子就這麽走了,我跟你說,就這種材料,在我爸的私生子裏頭走不過兩個來迴。”.雖然不了解謝臨川真正的實力,但形勢他看得分明,在一邊搖頭晃腦地跟蘇念點評,“要我說啊,那小子頂多一出頭鳥,那個叫暮雲的小丫頭看著也沒啥戰鬥力,應該還挺單純的;這裏頭,笑得最老實的那男的才不像個好東西,他是不是挺壞?”蘇念餘光掃到謝臨川沒在意他們的八卦,也大著膽子迴應,“不大清楚,不過外界對沈家人的態度一向都諱莫如深,應該還是有點忌憚他們的。”“不過有一樣我能確定,是少爺不混京圈了,才有沈少爺的出頭之地,要不然……”“哦?是嗎?”池驚鴻暗戳戳的拉踩,“那你們家謝總呢?也忌憚他們嗎?”蘇念一臉驕傲,“我們家少爺除了怕堵車、怕老爺子,別的應該沒怕過啥。”偷瞄了席唯一眼,蘇念腹誹,至於怕不怕老婆,還有待觀察。池驚鴻嘁了一聲,毫無形象的翻了個白眼,“怪不得,這幫人看我師兄跟謝總在一塊兒,急得跟什麽似的;估計是跟我師兄有過節,怕你們家謝總給我師兄撐腰,他們就不能再欺負我師兄了唄?”“這我就不清楚了。”蘇念縮了縮脖子,不敢吭聲了。謝臨川打完了電話,席唯也把魚喂完了,兩個人都十分淡定。迴去的路上,席唯十分安靜,側著頭看著一路上的風景,謝臨川在一旁專心開車目不轉睛,隻不過車子開得很慢,與來時候的風馳電掣反差鮮明。謝臨川並不遲鈍,自小在大院長大的他有著更加敏銳洞察力,見微知著,隻這一個照麵,謝臨川就能看明白很多東西。他覺得一直鬱結在胸中的東西有了鬆動,他好像不那麽氣席唯了,這麽些年,他遭的罪應該不少,就算扯平了。沉吟了一會兒,謝臨川緩緩說道,“小唯……”席唯恍然迴神,輕聲應了一聲,“嗯。”謝臨川語氣鄭重,“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席唯摩挲著自己的指尖,微微一笑,“我無所謂啊,我也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如果真要一個交代什麽的,我自己會處理。這些年沒我的時候你怎麽過來的,以後也怎麽繼續吧。”“這樣對大家都好。”謝臨川覺得他的火氣不但沒有下去,反而有種越燒越旺的趨勢。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沉聲問道,“所以這些年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你一直是這樣……無所謂?”席唯閉上眼,微風在他的發梢輕柔拂過,淡淡地聲音一字一句被吹散在風裏。“不然呢?”謝臨川心口發悶,吐了口濁氣,沒再說什麽。將席唯送迴醫院宿舍樓後,謝臨川沉默地去了一趟公司。“蘇念,找人查一下,席家人近些年的動向,特別是席唯的親人。”蘇念抬起頭,猶豫了一下,低聲說,“謝總,小池大夫跟我吃飯的時候,無意間說起過,小席大夫家,就剩他一個了。”謝臨川猛然抬頭,罕見的有些失態,“剩他一個?什麽叫就剩他一個?!他母親呢?!”蘇念將手裏頭的材料捏了捏,最終還是放到了謝臨川的麵前。“謝總,如果我查到的信息都是真的,那小席大夫的父親應該去世了有十年了,死因沒有查到,他的母親於三年前病逝在香港,得年四十九歲,死因...應該是癌症。”“很奇怪,除了一些新聞裏麵能看到的一點細枝末節,小席大夫大學之前的經曆一片空白。”“憑現在擺在台麵上的東西去查他,很難。當年席家何等聲勢,即便現在,也是瘦死的駱駝……”謝臨川手指緩緩扣著桌麵,一字一頓道。他動作頓了頓,條件反射的拿起手機,想要求證,撥出號碼之後,又反應過來,迅速掛斷了電話。“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當什麽也不知道。”蘇念懂事地點點頭,退了出去。整個晚上,謝臨川都呆在辦公室裏,他仔仔細細地迴想當年的一些細節,將身邊所有的關係細細地梳理了幾遍,最後在太陽升起之前,謹慎地撥出了一個電話。打完電話的謝臨川閉目良久,桌麵上放著幾頁被他自己劃得淩亂的a4紙。“綁架,怎麽會是綁架呢……一點消息都沒出來……”謝臨川低喃,他疲憊地閉上雙眼,腦海裏不斷閃過三十歲的席唯那張有些陌生的臉。那張臉孔漸漸消失,出現的是更早一些的,十八歲的席唯的臉。.那個時候,席唯看著他的眼神不是這樣的冷淡和拒人千裏,而是透徹的、熱烈的,仿佛一座觸碰一下就會將他燒成灰的火山;那個時候,拒人千裏的是他謝臨川。他與席唯打小就認識,席唯比他小兩歲,小時候很文靜,長得又好看,跟小丫頭一樣,軟乎乎的可愛。他們家那邊有習俗,男孩子小時候身體不好的,就給紮兩個耳洞,當成閨女養,覺得這樣能養的大,所以很長時間裏,謝臨川一直以為席唯是女孩兒。後來他發現席唯跟他一樣站著尿尿,還跟席唯打了幾次架,想娶席唯當老婆也被大人當做笑話講了好幾年。再後來,他們忙於學業,他們的父輩在政治上也越走越高,兩個人見父母一麵都很難得;席唯身體不好,總是生病,又很怕雷雨的夜晚,因而每逢席唯那裏出了狀況,席唯的爸媽和謝臨川的爸媽都會讓謝臨川去照看一下。所以,不管是自願還是非自願的,謝臨川的很多個夜晚,很多個節日,都是同席唯一起過的,很多頓晚飯,都是和席唯一起吃的。謝臨川一開始很討厭席唯,席唯總是像跟屁蟲一樣跟在謝臨川屁股後麵,總是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依賴他,讓他覺得很麻煩。後來謝臨川慢慢也就習慣了。他習慣性的照顧席唯,比席唯的父母還要清楚他的喜好,有時候他覺得自己似乎對席唯太好了,同時他也發現,席唯看著他眼神透出的熾熱也讓他越來越不安。更讓謝臨川無法忍受的是,他和席唯開始出現在一些謠言裏,被捏造成各種各樣不堪的情形,甚至傳到了師長的耳朵,他們會拐著彎地問謝臨川,他和席唯到底是什麽關係。.謝臨川也不知道他和席唯是什麽關係,但他所受的教育告訴他,當所有人都開始關注這件事的時候,他們最好是沒有關係。他開始下意識的疏遠席唯,以各種各樣的借口避開跟席唯相處,他覺得保持距離會讓一切都迴歸正軌。後來他上了大學,又去了軍校,就更少見到席唯了。席唯一開始還會給他打電話,他都態度冷淡,後來漸漸地,席唯就連信息也很少發了。席唯十八歲生日那天,給謝臨川打了電話,他說有一些話想對謝臨川說,說完以後,他就要去香港了。謝臨川當時正在拉練,好不容易從學校請了假,趕去了跟席唯約定好的地方。但他到的太晚了,那裏已經空無一人,他看到的隻有席唯留下的手機,手機上編輯著一條信息:謝臨川,我們別做朋友了。他以為自己被耍了,將那裏砸了個稀巴爛,失魂落魄的走了。一路上,他的心都空落落的,覺得莫名的慌,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迴的學校,那時候他想著,隻是沒被席唯算計過而已,那小子眼神太叫人招架不住,不做朋友也好,大家都輕鬆。幹脆就強迫自己,隻記住席唯騙他的這件事,把所有對席唯的情緒都轉換成怒意,硬生生的逼著自己把席唯的聯係方式全刪了。一切隱患都不存在了,可是他的心卻絲毫都沒有感覺到輕鬆。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做錯了。但他錯在哪裏,他始終沒有想清楚。他隻是下意識的在留意席唯的消息,下意識的又去修好了席唯的手機,下意識的看一些長得像席唯的麵孔,想象如今的席唯是什麽樣子。可是什麽都沒有,關於席唯的一切,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他的父母告訴他,席叔叔出了點事,席唯要去香港讀書,以後不會再迴來了。謝臨川想,等席唯迴來了,他們把誤會聊開,還能像以前那樣。有時候他也會恨,恨席唯一點消息都沒有,就算他後來想的多了,躲著席唯,但他也從沒說過一句狠話,席唯怎麽就能幹脆利落的走掉,就好像他們之間十幾年的交情一文不值一樣。狼心狗肺的崽子,不迴來就不迴來吧,當沒認識過,謝臨川這樣告訴自己。此後三年又三年,到後來整整十二年,他再也沒收到過席唯的消息。他托人打聽過席唯的下落,可所有的街坊都諱莫如深,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席家已經成為了所有人不想提起的話題。謝臨川想過無數種可能,但卻怎麽也沒想到,這段隱秘的曆史,竟然會這樣艱澀、難以提及,但他動用關係查到的一切線索,都告訴他,真相就是這樣的蒼白。他也怎麽也不敢相信,在他遲到的那段時間裏,席唯會被人綁架,整整失蹤了36個小時,36小時之後,席唯斷了四根骨頭,渾身狼藉的出現在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夜,幾乎同一時間,席唯的爸爸從19樓一躍而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和形勢一片大好的職業生涯。等到外麵繁星滿天的時候,謝臨川站了起來,把那幾張a4紙塞進了碎紙機裏,很快紙頁化為雪花般的碎屑,謝臨川又仔細地將那些碎屑收起來,將其衝進了下水道。同一片夜空下,席唯蜷坐在飄窗,望著天上星星,怔怔出神。要不是今天遇到謝臨川,席唯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以前的事了。從十八歲到二十二歲,席唯用了將近五年的時間,才從那一場禍事中走了出來。他不相信父親那樣的人會因為那種不堪的原因自殺,就像他不相信謝臨川真的會對他那樣絕情。他稚嫩的以為,隻要他將自己的想法都收起來,大家還會過的像從前那樣。可是父親死了,死前留下一封書信,將一切都認了下來。謝臨川也背棄了他,在他最無助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沒有來。席唯相信的一切都被粉碎了。比他更加崩潰的是他的母親,明明還是花一樣的年紀,家破人亡,還被他們聯手趕出京城,流落在外整整十年。這十年裏,母親每天都要藏起一切情緒,努力安撫席唯,努力將席唯缺失的父愛用更多的愛填滿,嘔心瀝血的將席唯帶出那個漆黑的雨夜,換她自己留在絕望的深淵裏。席唯是在媽媽患癌之後的第六年才知道,那時候媽媽已經頻繁的吐血暈倒,即便送去國外最好的腫瘤醫院,也隻能吊著命,被癌症摧殘得人不人鬼不鬼,一天一天痛苦得熬著。即使他拚了命的學習醫學知識,花了比別人更多的時間去學習、去實驗,去幫助母親製定最好的治療方案,可是他還是沒能留住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