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賽很快開始了。


    球場上兩隊騎士各有十人,一隊穿紅衣,一隊穿黑衣,兩隊人馬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雖然隻是在不大的球場上比賽,也拚出了戰場廝殺的激烈感。


    狼王和小黃豆也看的津津有味。


    秦時注意到有不少人都在暗中打量他身邊的這兩隻。他知道它們這樣出門是比較出風頭的,但讓他把它們都留在家裏不出門,他是絕對不能同意的。


    算了,風頭已經出了,這些長安人愛咋想就咋想吧。秦時心想反正他們過了年可能就要迴西北了,長安城裏新鮮事情多得很,到那時誰還記得他們啊。


    球賽以紅隊的勝出而結束。客人們意猶未盡,在下人們的引領之下前往花園中一個名叫青鶴台的地方,據說今日王府的宴席就擺在那裏。


    秦時抱著狼王和小黃豆,意猶未盡的從看台上走了下來,早有王府的下人等在看台下麵,引著客人們朝著花園中走去。


    賀知年大約是認識給他們引路的下人,一邊說笑著,一邊帶著秦時往前走。秦時見王府的庭院開闊,周圍也並沒有其他客人,便將狼王放下地,由著它前後左右地跑一跑,舒展一下筋骨。


    王府的下人也並不在意,笑眯眯的看著狼王馱著小黃豆往前跑。


    賀知年見他們走的路線比較偏,便問那下人,“不是說要去青鶴台?”


    秦時一下警覺起來,腦子裏冒出了無數發生在深宅大院裏的陰謀構陷。


    下人忙說:“王爺在蓮葉台等著見兩位。”


    秦時不了解王府的結構,連忙看向賀知年,見他也是一副意外的表情,“上次不是說那塊地方要拆了,跟原來的演武場合起來,改成一個能跑馬的演武場嗎?”


    下人笑道:“王爺說,後院遠了些,就讓人去後院取了換洗衣服到蓮葉台洗漱。那裏距離青鶴台也近,見過兩位,正好一起過去赴宴,時間上較為便宜。”


    秦時就明白了,這就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見他們,但又想要跟他們近距離接觸一下的意思。


    看來王爺也不好當,要提防的東西太多了。


    因為知道剛打完球賽的端王爺必定要先洗漱一下才能見他們,因此他們也不急著趕路,慢條斯理的跟著下人在庭院裏溜達起來。


    王府裏景色優美,樹木山石無不精致,又有無數的亭台樓閣穿插期間,雖然是冬日,景色也是十分的賞心悅目。


    第174章 假山石


    引路的下人認識賀知年, 又知道他們是端王的貴客,因此態度十分殷勤,一邊走一邊給他們做介紹, “自從王爺要拆了蓮葉台改建演武場, 這一片地方就少有人過來了。不過蓮葉台附近有兩塊前朝遺留下來的太湖石,王爺十分喜愛, 前幾日還囑咐管家小心看好了,待迴頭卜個吉日, 移到青鶴台那邊的蓮花池裏去。”


    秦時不是什麽風雅的人,對滿是窟窿的石頭也沒有太大的興趣。但他也知道這會兒是有意要消磨時間,因此也就無可無不可地跟著他們去參觀那有名的太湖石了。


    兩塊很有來頭的太湖石都有近三米高,一眼看過去,大窟窿套著小窟窿, 果然造型十分的玲瓏別致。


    石頭旁邊還有幾株老梅樹,據說也要請了有經驗的園丁移到端王的書房去。


    秦時在心裏暗暗嘀咕有錢人就會瞎折騰, 就聽狼王在意識中跟他說悄悄話, “這裏有血腥味兒……是新鮮的血腥味兒。”


    秦時, “……”


    狼王不等他說什麽, 馱著小黃豆一溜兒小跑地走了。秦時有些無奈,心裏卻暗暗警惕那個給他們引路的下人,懷疑他要暗算他們。


    下人二十來歲的模樣, 相貌雖平平, 看上去倒是十分的文雅, 身上帶著一股讀書人的斯文氣質。


    秦時從他的臉上還真看不出有什麽壞心思。


    下人見秦時不住的看他,以為他們對太湖石興趣不大, 想要換一個地方賞景,便抬手示意道:“兩位爺, 這邊走。繞過那座假山,再往前走就是蓮葉台了。”


    秦時忙說:“等等!”


    下人露出一個有些意外的表情,他剛才還覺得他們不喜歡這裏的景色呢。還不等他問問客人的意思,就見那隻狗崽兒不知從什麽地方鑽了出來,拖著毛茸茸的尾巴圍著秦時的小腿轉了兩圈,嘴裏嗚嗚的叫喚起來。


    秦時的臉色就變了。


    狼王說的是,“那邊的假山石是空的,石洞裏躺著一個人,才死了不久。”


    秦時眼珠轉了轉,心裏緊張的盤算這件事是不是用來算計他們的。如果是,那躲肯定是躲不開的,還如不此刻就鬧開。


    秦時這樣想著,快步走過去一把抓住了那下人的手腕,頭也不迴的對賀知年說:“你認得路,悄悄喊了王爺過來,就說這裏死了人。”


    下人被人抓住,莫名其妙的不知如何是好,聽了這話頓時大吃一驚,“爺!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秦時心裏也不由得疑惑了一下,覺得這下人的表情比他還驚嚇得厲害,不像是有什麽謀算的樣子。


    賀知年也知道今日王府宴客,真要鬧出什麽案子,後果隻怕難以收拾,他打量一番周圍的情形,囑咐秦時小心應對,快步朝著蓮葉台的方向跑去。


    秦時抽了下人的腰帶將他手腳都捆起來,怕他喊叫,又剝下他的帽子堵了他的嘴,沒什麽誠意的說道:“這位兄弟,委屈一下,若是秦某搞錯了,等下再給你賠罪。”


    下人,“……”


    下人心裏想罵娘,無奈嘴都被堵上了,想罵也罵不出口。況且他也猜到秦時心裏必定是懷疑他這個引路的人,又想到等下端王就會過來,他的死活也輪不到秦時一個王府的客人來做主,於是也老實下來,隨著他一起去看案發現場。


    狼王所說的那座假山石距離他們欣賞太湖石的地方並不遠。從外表看去,假山以大小不同的石塊壘起,底下掏空,堆了些灑掃的工具雜物在裏麵。石洞深處的陰影裏,一個人影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裏,看身上的衣服,與秦時捆起來的這一位差不多。


    秦時隻看那人身下的血跡,便知道這人已經沒救了,又怕破壞了現場的痕跡,因此也不好進去細看,也不叫狼王進去,隻囑咐它替他們看好了現場。


    不多時,賀知年就迴來了,身後還跟著李恪和另一位秦時沒見過麵的青年男子。秦時正要行禮就被李恪攔住,聽說自己家裏出了命案,他心裏想的要比秦時更多,絲毫也不敢耽擱就過來了。


    “這位是大理寺少卿許苒許大人,”李恪給他們做了介紹,忙又問秦時,“人在哪裏?”


    秦時與大理寺少卿見了禮,引著他們來到了出事的石洞前,“我們從這裏經過,要去蓮葉台見王爺,小狼從附近跑過時聞到了血腥氣,跑來告訴我的。這人應該出事不久,小狼能聞出血腥味兒還很新鮮。”


    大理寺少卿聽了這話不由愣住,“小狼告訴你的?”


    秦時拿出自己的腰牌給他看。


    “原來是緝妖師……難怪。”許苒看看他,再看看圍在秦時身邊、頭上頂著一隻小黃雞也顯得威風凜凜的狼王,心中恍然大悟。


    他們辦案的時候也接觸過一些跟妖族相關的案子,知道的就比普通人要多一些。


    大理寺少卿卷起袖子,小心翼翼地走進了石洞中去勘察。因為石洞有些深,他的聲音也顯得悶悶的,“人已經死了,時間不久,屍體還沒有涼透。”


    李恪的眉頭皺了起來,一轉頭見自己的親隨被秦時捆在一邊,便伸手替他解開了腰帶,囑咐他悄悄出去喊了管家過來。青鶴台那邊的宴會他等下必須過去露個麵,這裏的事隻能先交給管家來料理。


    待下人離開,他又對秦時解釋說:“藏月一直跟著本王在球場,剛才本王迴了蓮葉台,就將他留在了看台下等著你和小賀。他是本王一直留在身邊使喚的人,且沒有作案時間,本王信他。”


    秦時思索了一下,兇手作案的時間應當是在馬球賽即將結束的時候。球場那地方人多眼雜,藏月還要等著端王給他派活兒,他若是跑出來殺人,很難保證自己趕在球賽結束的時候再利利落落地迴到球場。


    那個時候,王府請來的客人們都留在看台上激動不已的大唿小叫,王府的下人們多是在管家的安排之下有條不紊地布置青鶴台的宴席,像蓮葉台這樣偏僻的地方,按理說不會有人來才對。


    李恪若不是臨時決定在蓮葉台私會他們兩人,藏月也不會帶著他們走近路來蓮葉台,估計死者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會被人發現呢。


    許苒檢查了死者和石窟裏的情況,喊了賀知年過去幫他把屍體抬了出來。


    藏月看清楚死者的模樣,不由驚叫起來,“這不是謝平嗎?”


    死者的年齡要比藏月小幾歲,看他身量不矮,但慘白的麵容還帶著幾分稚嫩的神色。他眉頭皺著,表情略有些茫然,仿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李恪也點頭,對許苒說:“是謝平。這小子是開春的時候管家從莊子上帶迴來的。我記得他家裏人都不在了。這小子認得幾個字,也會看賬本,管家就一直把他帶在身邊使喚……是個挺本分勤快的小子。”


    管家也很快趕了過來,他是一位麵容端莊的中年人,鬢邊微微有些花白,看見謝平的屍體也流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小的剛剛才吩咐了他做事,這一眨眼的功夫……怎麽會這樣……”


    許苒問他何時見了謝平。


    管家也是見過風浪的人,最初的驚詫過去之後,很快平靜下來,“小的剛才在青鶴台,吩咐謝平去前院書房找了行風,把王爺備下的玉環取來……就是等下宴席上客人們藏鉤用的小物件。”


    狼王的耳朵尖動了動,捕捉到了一個對它來說比較新鮮的詞兒,“又是玉環,又是藏鉤,什麽意思?”


    秦時心裏頓時生出一種“總算遇到一個能迴答上來的問題”這樣微妙的感覺。


    “藏鉤是宴席上的一種小遊戲,客人們分成兩隊,一隊藏起小東西,另一隊的人猜測東西藏在哪一個人的手裏,輸了要被罰喝酒或者作詩什麽的。玉環,估計就是端王預備著讓大家藏來藏去的那個小道具了。”


    狼王消化了一下這些信息,“可是我看見這個人的時候,他就這個樣子,並沒有什麽玉環啊。”


    另一邊,許苒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謝平身上被他找過,並沒有什麽東西,石洞深處就幾把掃帚,翻起來也是一目了然。而且地麵平整結實,並沒有被挖過的痕跡。


    管家又連忙讓藏月去前院書房裏喊了行風過來。


    行風外表與藏月有幾分相似之處,都是相貌不顯,但風度氣質都顯得斯文,像是好脾氣的讀書人。大約端王挑選親隨就喜歡用這個類型的吧。


    來時路上,行風已經聽藏月講了大概經過,見過幾位大人之後,便開門見山的說道:“謝平來前院書房的時候,聽他說球賽還沒有結束,是管家讓他來取王爺備下的玉環。我就把東西交給他了玉環是個小物件,是放在一個兩寸見方的木盒裏交給他的。”


    許苒又問了秦時和狼王,確定他們在見到謝平之後,並沒有在他身邊見到過有這樣一個盒子。


    許苒不解,“不知這物件對王爺來說有什麽特殊意義?”


    端王也是一副想不通的表情,“玉環是幾年前一次在宮宴上玩藏鉤的時候贏了太子,父皇隨手賞的。今早本王在前院書房裏聽管家報備宴席的安排,見玉環放在書案上,就隨手拿了交給行風,讓他等開席的時候拿過去給客人們助興……並無什麽特別之處。”


    第175章 青鶴台


    諸人聽了端王的解釋, 都覺得這東西對於皇家人來說,就是一件隨手拿來拿去的小玩具,實在沒什麽特別之處。


    許苒又道, “或許旁人以為它對王爺有什麽特別的意義?”


    比如代表了聖上的倚重?


    端王搖搖頭, 對這個說法不以為然,“不過是一件尋常玩器, 隻怕父皇、當時宴席上的人都已經不記得了。”


    秦時拿胳膊肘輕輕碰了碰賀知年,給他做了個口型:如娘。


    他這是想起了他們在白雲坊外麵聽壁腳的時候探聽來的消息:女妖怪處心積慮地混進宮裏, 最後騙了龍鳳鏡出來莫非這玉環也跟龍鳳鏡一樣,是一件尋常人覺得沒什麽,但在有修為的人看來卻是法器的東西?!


    秦時這樣想著,就見狼王圍著謝平的屍身來迴轉了幾圈,嗚嗚的說道:“這個傷口的地方有妖氣。”


    秦時脫口問道:“什麽妖氣?”


    眾人一起看著他。


    狼王低頭嗅嗅死者的傷口。它一低頭, 趴在它腦袋上的小黃豆就一個趔趄,腳底打滑, 險些掉下來, 被秦時眼疾手快地撈住了。


    狼王嗅來嗅去, 有些困惑的問秦時, “我怎麽覺得,有點兒像咱們家的小蛇呢?”


    “像小蛇?”秦時猜測狼王的“嗅”應該是對靈力的一種分辨,“莫非是水屬性的靈力?”


    賀知年連忙提醒端王喊了魏舟過來。


    要說分辨靈力, 估計今日在端王府裏的客人們當中, 沒有誰會比魏舟更有經驗了。


    魏舟來的也快。他原本就在花園裏閑逛, 小黃豆感應到他的方位,很快就將他引了過來。


    魏舟問明白前因後果, 從袖袋裏摸出符紙試過,很肯定的告訴他們, “是妖氣。水蛇一類的東西……蛇類的天性喜濕暖,能在這樣的天氣還在外麵亂竄的,不是尋常小妖。”


    許苒思索,“謝平背心處的傷口十分狹窄,像是尖細的物件造成的……現在想來,莫非是女子的發簪一類?這兇手該是一位女妖怪吧?”


    魏舟搖頭,對男妖女妖的說法有些不讚同。從柳溪身上就可以看到了,她覺得男相英俊的時候,就會變出個風流小生的模樣在外麵招搖,覺得女相俊俏的時候,就換上華服,做出個小娘子的模樣,虧他還為柳溪的女相神魂顛倒了一些日子……


    “或者隻是托了女相,”魏舟打斷了自己的思緒,轉頭問端王,“不知王爺府上最近可有女客登門?”


    端王對後院有沒有女客的事也一向不放在心上,便拿目光示意管家。


    管家忙說:“五天之前,王妃接了娘家的兩位小娘子來府裏小住,如今這兩位小娘子都住在王妃院裏的後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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