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團子說的是什麽,但生活在地底的生物,不外乎蛇鼠昆蟲這一類,總歸是以量取勝的物種。


    他們不但沒有同伴,連個像樣的兵器都沒有,實在很被動。


    賀知年沒有出聲,秦時聽到他似乎在翻找什麽東西,片刻後他聽到一聲輕微的摩擦聲,一團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顫顫巍巍地亮了起來。


    秦時眨了眨眼,待眼睛適應了這突如其來的光亮,看清他手裏拿著的是一根三寸長短的雪茄狀的東西。


    之前秦時跟商隊的人在一起的時候,也見過他們使用的火石、火絨之類的東西,賀知年手裏的這個似乎更高級一點兒。


    團子這個時候也安靜下來,似乎在分辨遠處的動靜。


    秦時揉了揉腦袋,覺得自己還處在半暈眩的狀態裏,而且他們又累又餓,一直疲於奔命,也不知還能堅持多久……要不還是把口袋裏蹦蹦跳跳的大鳥蛋給吃了吧。


    秦時這樣想的時候,就感覺到口袋裏有什麽東西跳了一下,伸手一摸……居然還真是那一枚鳥蛋。他和賀知年從高處一路滾下來,竟然也沒有把它給磕破。


    “這到底什麽鳥啊,”秦時詫異了,伸手把鳥蛋給掏了出來,“這麽結實?!”


    鳥蛋委屈巴巴的哆嗦了一下,窩在他的掌心裏不動了。


    “嗯?”賀知年忽然覺得哪裏不對,他讓手中的火苗湊近一些,仔仔細細打量秦時手裏的鳥蛋,“你看它表皮是不是有花紋?”


    秦時這個時候也注意到了鳥蛋看上去似乎跟他剛在塔樓上看到的樣子不大一樣了,蛋還是那個蛋,但它的表皮卻在火光的映照下反映出了一些奇特的紋路。這些紋路泛著熒光,圍繞著鳥蛋形成了一個類似於漩渦的圖案。


    秦時蹙眉,“這是什麽妖族的圖騰嗎?”


    他聽說有些強大的妖族,會在後代的身上留下種族特有的標記。但在後世,強大的妖族不是隱世,就是在封妖陣裏封著,他們生兒育女的事,秦時自己也隻聽說過幾例,具體的情況有專人管理,像他這種級別是沒資格亂打聽的。


    他轉頭去看賀知年,卻見他兩眼有些發直,盯著鳥蛋的神色仿佛在看一座金山。


    “怎麽了?”秦時詫異。


    這鳥蛋不能吃?有毒?還是它爸媽太厲害,以後會找上門來報仇?!


    賀知年清了清喉嚨,強作鎮定的說:“沒認錯的話,這應該是重明鳥的蛋。”


    第26章 能吃


    秦時聽到“重明鳥”三個字,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姑獲鳥可真會偷啊,一偷就偷了個神鳥的蛋迴來。


    對秦時來說,重明鳥就是隻存在於神話故事裏的神鳥。他甚至沒考慮過它是真實存在過,後來慢慢滅絕這種可能性。


    “我一直以為這東西是人虛構出來的。原來還真有啊……”秦時珍而重之的捧著這一枚神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掌心裏的蛋蛋好像都驕傲地挺了挺小胸脯。


    “當然是有的。”賀知年莞爾,“隻是較為罕見罷了。”


    秦時心裏油然生出了一種“三生有幸”的感覺,沒想到有生之年他竟然能親眼看見神鳥的鳥蛋,還有幸跟它一起曆險普普通通的大白蛋一下子就多出了一種他高攀不起的氣質。


    在中國古代的神話傳說中,這種神鳥其形似雞,鳴聲如鳳,目有雙瞳,所以也叫重睛鳥。它能夠搏逐猛獸,辟除妖邪。


    因為重明鳥的外形像雞,在傳統的新年風俗中,人們會用木刻、銅鑄、剪紙各種形式作出雞的樣子,懸掛於門窗之上,這就是由重明鳥驅惡辟邪的傳說演變而來的,也是後世剪紙藝術的源頭。


    秦時滿腦子都是“神鳥”種種非凡之處,但目光落在鳥蛋上……又覺得說不定種種“神跡”隻是傳說故事的美化,實際上它就是一個較為少見的物種。


    再說就這麽一個蛋,孵出來也不過一個拳頭大小的雞崽子,能指望它幹什麽呢?發光嗎?還是嘴巴裏噴出火焰?


    秦時腦海裏那種看到了神物的狂熱終於在理智的幹涉下開始降溫了。


    他摸了摸鳥蛋的外殼,樂嗬嗬的說:“行啊,神鳥麽,至少能發光,可以給我們節省點兒火折子。還是挺有用的。”


    賀知年不由一笑,當真就掐滅了手裏的火折子。這東西他身上隻剩下這麽一截,用一點兒就少一點兒。


    黑暗中,鳥蛋散發出淡淡的熒光。這種亮度,秦時覺得還不如一個普通的小夜燈,但也能讓他們看清楚周圍大致的輪廓了。


    他們此刻所處的地洞大約有三、四米高,洞壁上遍布凸起的岩石。一端就是他們落下來的傾斜狀的通道,另一端則向遠處延伸。從他們感受到了氣流來看,另一端應該也是有出口的。


    或許還有水。


    在這裏,他們能感受到那種微微有些潮濕的氣息,類似於他們之前藏身的塔樓地下室。而在大漠裏,有水的地方,就一定會有一些在大漠裏求生存的小動物。


    秦時這個時候才想起團子嚷嚷了半天的“小東西”。


    他在意識裏悄悄問團子,“你剛才不是說有小東西過來了?它們現在在哪裏?”


    也許是剛才在塔樓上喝了水,體力恢複了些許,也許是再次麵臨險境,刺激了他的潛能,秦時覺得,團子看上去好像還挺有精神。


    “就停在不遠的地方。”團子感應了一下,“它們現在不往前跑了……咦,這個氣息好像在哪兒見過……”


    秦時琢磨不往前跑的意思,莫非是停了下來,暗中觀察?


    團子忽然問他,“你又撿迴來什麽東西了?”


    秦時一愣。


    團子哼唧兩聲,不大高興的嘀咕,“那些小東西好像有點怕它。一開始還說兩個人好多肉什麽的,現在就在那裏抱怨說亮光很嚇人。”


    秦時惡寒,什麽好多肉之類的……他有些新奇的看著手中瑩瑩發亮的鳥蛋,心想難道真的是天生神鳥,尚未孵化出來就已經有了驅邪的功能?


    他又問團子,“你能感覺到咱們現在的方位嗎?”


    團子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從這裏上去,就是你醒來的那個地方。”


    那就是剛進昌馬城。


    “這個地洞通向哪裏,你知道嗎?”


    秦時這個問題問的不抱希望。無論這個地洞通向哪裏,他們目前也隻有這一個選項,因為順著他們掉落的裂縫爬出去,基本沒有可行性。何況就算真能爬出去也還是死路一條,外麵還有怪獸等著開飯呢。


    團子迴答不出這個問題,它隻能感應到這條地道很長。


    秦時歎了口氣,轉頭去看賀知年。賀知年這一路跑過來,頭上臉上都是塵土,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爛爛,都快趕上乞丐了。但就算這樣,他看上去也依然英挺有型,眉眼沉在陰影裏,輪廓更顯硬朗。


    越是到了艱難的處境,他身上那種強悍不屈的氣度反而越明顯。秦時也從他的雙眸之中看到了一種不容動搖的篤定。不得不說,哪怕這種篤定隻是他自己的錯覺,在眼下這樣的環境裏,也具備一種異乎尋常的感染力。


    賀知年正在留意周圍的動靜,一抬眸正對上秦時打量的目光,他挑眉,露出一點疑惑反問的神色。


    秦時指了指地洞的前方。


    賀知年說:“有東西朝我們這邊過來了。”


    剛才秦時迷迷糊糊提醒他的時候,他並沒有察覺什麽,但自從掐滅了火折子之後,在鳥蛋微弱的熒光裏,他的感官忽然就敏銳了起來,隱隱約約察覺到了正在接近他們的的小動靜。


    賀知年懷疑是重明鳥的鳥蛋對它們有著一定的吸引力重明鳥驅惡辟邪,算是天地之間的祥瑞。在某些大妖眼裏,也算是天材地寶。


    此刻圍在他們不遠處的小東西大約隻是垂涎,卻因為某些原因,還不敢做出搶奪的舉動。


    賀知年有些擔憂,萬一鳥蛋和這些小東西引來了更加強大的猛獸,後果如何,就不好說了。


    賀知年把秦時從地上拽了起來,他能感覺到秦時的身體在不自覺地微微顫抖,知道他現在也隻是在強撐著。


    賀知年歎了口氣,比起遇見妖獸的問題,其實更迫切的問題就是他們需要找到吃的東西。否則還不等妖獸衝上來,他們先要餓死了。


    秦時從靴筒裏摸出匕首,拿在手裏掂了掂。


    “就靠它,”秦時歎了口氣,“我們能抓到什麽呢?”


    這種時候,哪怕能讓他們抓住幾隻蟲子來壓壓饑也是好的,怕就怕蟲子都比他們爬得快。


    賀知年拍了拍身上的土,笑著說:“走一步看一步,說不定前麵就能遇到蛇窩。”


    秦時抖了一下。


    在第六組工作那麽久,什麽奇形怪狀的妖怪他都見過。他自問也不是特別懼怕蛇類的人,但一想到在這樣黑黢黢的地方原本就是蛇類喜歡的生活場景,他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團子與他心意相通,體貼的安慰他,“放心吧,圍在外麵的那些小東西,大多數都不是長條狀的……長條也有,但是不多。”


    秦時,“……”


    好像有點兒被安慰到了。


    賀知年扶了他一把,輕聲安慰道:“我們會找到食物、找到出口,然後跟自己的同伴匯合的。”


    秦時,“……”


    好吧,哪怕他隻是在畫餅,秦時仍然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那種堅定的、不容動搖的強大信念。


    這也給他增添了一絲勇氣。


    頭頂再一次傳來震動,碎石地沿著他們掉落的坡道滾落下來。


    兩個人互相攙扶著,朝著地洞深處走去。在他們走後不久,地縫在再一次的震動中徹底坍塌,從上方掉落的石塊和沙土迅速的將這一條裂縫填滿。


    而這一陣震動,也令地底的生物受到了驚嚇,團子給秦時實時播報:“它們嚇到了,到處亂竄呢。”


    賀知年伸手按在一旁的洞壁上,靜靜感受片刻,對秦時說:“或許不是地動。這種動靜,有可能是怪獸或者姑獲鳥的動靜引發了某處宮室的坍塌。”


    說不定就是塔樓,塔樓下方是取水房,取水房的下方自然是存在地下河道的。河道曾經變得幹枯,後來又重新出現了新的河流,這一切都有可能導致地質結構發生變化。


    他們目前並不知道地麵塌陷的範圍有多大,隻希望搖光帶著人逃走的時候,能幸運的躲開這些麻煩。


    地裂的縫隙被堵死之後,地表傳來的震動都仿佛被隔開,距離他們越來越遠了。隻有零零星星從洞頂掉落的碎石提醒著他們,這裏的環境其實並不是那麽安全。


    一團毛茸茸的東西不知從哪裏竄了出來,慌不擇路,一頭撞在秦時的靴子上。秦時低頭,就見灰撲撲的一團,唧唧叫著跑了。


    小東西動作還挺快,秦時沒看清它的長相,印象裏要比他在樓蘭城見到過的沙鼠體型稍小一些,肚子挺圓的……看樣子地底下夥食還不錯?


    秦時深恨自己反應慢,嘴裏不由得念叨出聲,“肉還挺多……”


    他借著鳥蛋的亮光,從地上摸了幾塊大小合適的石頭留著一會兒打獵。他現在雖然沒什麽勁兒,但打暈幾隻老鼠應該還是可以的。


    “有毒嗎?”他問賀知年。


    賀知年很肯定的迴答說:“沙鼠的一種,無毒,能吃。”


    秦時忍不住瞟了他一眼,這小子竟然能猜到他的心思,並且還說了出來,估計也餓得夠嗆吧。


    還有,原來生活在地下的這一群也是沙鼠啊。秦時心想,該不會還是樓蘭城裏打過一架的那一群吧?!


    秦時指使團子來感應他們周圍的動靜。


    團子雖然隻是他精神體的一部分,但它作為純精神體,沒有人類身體受到的種種限製,感應的能力要遠遠超過秦時。


    秦時這會兒隻能影影綽綽感應到自己周圍有一些動靜,具體一些的信息他就無法探知了。但團子能夠感應的範圍卻要比他大得多。


    “它們在亂跑,”團子說:“但是有一些已經停下來來。它們……”


    團子似乎不知道要怎麽形容它感應到的畫麵,遲疑了一下才說:“它們當中有一隻個頭很大的家夥,那些小東西都怕它。”


    這大約就是沙鼠們的頭領了。


    “離我們遠嗎?”


    “不遠,”團子說:“差不多……就是你從上麵掉下來的一段距離。”


    秦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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