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楚欽的那一刹那,楚岸的眉宇間幾不可察的閃過一絲嫌惡的神色。隻是很快,他就又變成那個恭敬孝順的好大兒。


    “父親,怎的這麽早就過來了?”


    楚岸給下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送上熱茶和熱糕點來,又由楚岸親自捧了茶送到楚欽手中。


    喝著香濃的茶,吃著可口的糕點,才算是把楚欽心裏的怒氣消了一些。


    “兒子瞧著,父親方才過來時似乎有些不悅,可是出了什麽事?身為人子,卻不能為父親解憂,都是兒子無能。”


    見楚欽神色好轉,楚岸恭順的開口。這樣的場麵話對他來說,簡直是信手拈來。


    想起那對不遵禮法的母女,再看看眼前這孝順貼心的好大兒,楚岸幾乎要熱淚盈眶了。


    其實他自個兒也沒什麽大才,全靠祖上封蔭才得了爵位。老侯爺在時,費勁巴拉的給他說了白家的嫡女為正妻,才使得現在楚家能保全榮華。


    無才無能,又是個靠著祖蔭承繼侯府的將軍,在都城中幾乎沒有多少人看得起楚欽。尤其是那些清流文臣,更是對他嗤之以鼻。


    反正自己是不行了,楚欽就想讓兒子能一鳴驚人。


    偏偏白氏卻沒能生出嫡子,這也是楚欽大半輩子的心病。侯府唯一的男丁,是他年少時最愛的孫氏所生,他自然愛屋及烏更加愛重。


    好在如今兒子爭氣,他心裏也略略安慰一些。


    “你不說便也罷了,一提起來為父這腦瓜自己就嗡嗡的直痛。還能是誰惹為父生氣,還不是白氏那母女倆。”


    “從前音兒胡鬧也就罷了,怎麽現在連白氏這個做當家主母的也胡鬧起來。她這些日子一心撲在外麵的鋪子上,眼裏哪還有我和侯府啊。”


    提起白清薇和楚寧音,楚欽就腦仁兒疼。


    聽到他這樣抱怨,楚岸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卻還是維持著得體的笑容。“父親息怒,氣壞了身子可怎麽好呢?”


    “哼!我看那母女倆恨不得把我氣死才算完呢!”


    楚欽拍了一下桌子,怒氣衝衝。


    “父親,說到底,母親還是侯府的當家主母。她再對那些鋪子上心,鋪子盈利賺的錢,也是楚家的。所以父親不必如此惱怒,就當是母親為家裏賺錢罷了。”


    這句話很巧妙,瞬間點醒了頭腦昏沉的楚欽。


    對啊,憑她是誰,既然嫁入楚家,那就是楚家的媳婦。就算她的鋪子賺再多的錢,那也合該是楚家的錢才是。


    “嗯,你這話倒是不錯。隻是你母親那個性子,怕到時候該說嫁妝是女子私產,盈利歸她所有,和楚家無關了。”


    想起白氏最近冷淡的態度,還有那種種和從前截然不同的言論,楚欽心中還是有所猶疑。


    楚岸起身,又給楚欽倒了一盞茶。


    隻是這一迴,楚欽看了一眼,並沒有拿起來喝。


    他本來是武將,不喜歡喝這些苦不拉幾的茶葉水。比起這個,香醇的美酒更合他的心意。不過是為了和都城那些文人酸客們應和,才喝了這個。


    剛才配著甜膩的糕點,他才喝了一盞熱茶,這會子他並不想喝。


    “父親說得有理,您貴為安遠侯,坐擁安遠侯府,斷然沒有搶占女子嫁妝的道理。隻是母親嫁入楚家多年,公產私產,早已經分不開了。”


    楚岸淡淡說道,楚欽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岸兒你說得對,隻要她還當一日楚家婦,那她的一切就都歸我楚家所有!”楚欽語氣有些雀躍,近來他正發愁如何拉攏朝臣呢。


    “還有一件事,如今音兒也到了年歲,父親也該為她的婚事考慮了。兒子偶然間聽到外麵風言風語,說皇後娘娘現在更中意柳家小姐......”


    此言一出,楚欽的臉色也瞬間暗淡了下來。


    他雖不知道婦人間的閑話,隻是柳小姐為皇上出言建策,解了北方雪災之憂患。不僅是皇後娘娘,隻怕連皇上都更中意這般女子做兒媳吧?


    如今外間男子們議論起來,對柳家小姐也都是讚不絕口。


    這樣一個女子,柳將軍又是那樣有本事有才幹,而且聽說柳家嫡子也是個才學不輸岸兒的好孩子。


    為什麽,為什麽他柳朝元就有這麽好的命呢!


    “好了,此事為父會放在心上的。岸兒,現在正是關鍵時刻。別的事情你都不要操心,隻好好溫書,爭取明年春闈一舉高中!”


    “為父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你一定要為為父爭臉,為安遠侯府爭臉!”


    楚欽激動不已,恨不能自己上場參加科考去。奈何他胸中並無多少墨水,實在是走不了這條道兒。


    “父親放心,兒子一定竭盡全力!”楚岸躬身,臉上也滿是堅毅。


    從體仁堂離開的時候,楚欽都有些輕飄飄了。


    他仿佛已經感覺到楚岸高中那一日,有人來府上報喜,下人們張燈結彩放鞭炮,那種喜慶的場麵了。


    “侯爺迴去了?”楚岸輕聲詢問。


    下人恭敬的答道,“迴少爺的話,侯爺迴去了,看起來很高興。”


    楚岸嗤笑一聲,抬頭對那下人吩咐,“你去備車,今日我要出去一趟。悄悄的,不必叫人知道。”


    現在白氏和楚寧音日日出去巡查鋪子,他這個做庶子的出門,也不用報備主母知曉了。隻要在白氏她們迴府之前趕迴來,一切就都沒什麽問題。


    “是,奴才這就去備車。”


    等到下人退出去之後,楚岸拿起一本書翻開。拿出夾在裏麵的一張紙條,上麵用娟秀飄逸的字寫著一個地方。


    他又看了一會子,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將那紙條捏成一團。


    起身走到香爐前打開蓋子,將那紙團丟在香灰上。


    紙團接觸到灼熱的香灰,先是被熏出黑黃的痕跡,接著冒出一股青煙。再之後就是騰的一下燃起了火,很快就焚燒殆盡了。


    “少爺,車已經備好了,可以出發了。”


    下人在外麵催促,楚岸輕歎了一口氣,拿起披風戴好兜帽之後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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