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奉賢帝正佝僂著身子批閱奏折。忽聽外麵傳來通報聲,“皇上,皇後娘娘來了,說是來給皇上請安。”


    陳德全小心翼翼的通報,這幾日皇帝的心情不大好。身邊伺候的人也都小心翼翼,生怕觸了皇帝的黴頭。


    靠近北邊的城池送來消息,今冬下雪早,偏雪又下得極大。幾處地方遭受了雪災,大雪封城,百姓出行艱難,已經有凍餓事件發生。


    雖然奉賢帝已經下令各地官府開倉賑災,卻也怕再有大風雪來臨。


    “請皇後進來吧。”


    奉賢帝微微後仰靠在椅子裏,疲倦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皇後進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


    她給紅葉使了個眼色,紅葉便將食盒端了上來。


    “皇上,臣妾知道您政事繁忙。但就算是再忙,也要以龍體為重。臣妾聽禦膳房的人說,您已經幾日都吃不下東西了。”


    “如此操勞,您的龍體又怎麽能受得了呢?臣妾特意燉了燕窩來,入冬了,皇上該多多進補才是。”


    白清荷親自盛了一碗燕窩,遞到皇帝的跟前。


    奉賢帝掃了一眼那碗中的東西,心裏的不悅陡然增加。


    隻因那碗中紅豔豔的一片,竟然是一碗血燕。


    燕窩價值千金,何況是珍奇的血燕,更是價值不菲了。


    百姓們忍饑受凍,他卻在吃這個血燕,實在太不合時宜。


    “朕不喜歡這個,皇後還是自己留著多進補吧!”


    因為心中不悅,說出來的話自然也是不好聽的。


    皇後的表情有片刻的錯愕,但很快就恢複如常。


    “這都是臣妾的不是,既然皇上不喜歡,那明日臣妾再做些旁的來給皇上。”皇後一個眼色,紅葉立刻將東西收了起來。


    看了眼案幾上的奏折,皇後微微皺了皺眉。


    “要批閱這麽多奏折,皇上也真是辛苦。臣妾聽聞皇上近來總歇息不好,特意問了太醫院,配製了一些安神藥來。製成香囊送給皇上,放在枕邊,能得安眠。”


    其實皇帝還是不大想收的,但陳德全眼疾手快,伸手接了下來。


    “還是皇後娘娘心思細膩,倒顯得我們這些奴才粗笨了。娘娘放心,奴才這就拿迴去放在皇上枕邊!”


    天知道,若是皇上再冷臉拒絕,怕是帝後之間就要爆發爭吵了。


    皇後也看出了奉賢帝的心情不好,明白今日並不是和皇上說事的好時機。


    “臣妾知道皇上為國事煩憂,但還請皇上保重龍體。那皇上您忙著,臣妾就不攪擾了,臣妾告退~”


    說完,皇後恭順的行禮,和紅葉一起離開了。


    陳德全點頭哈腰的將皇後送出去,迴來之後更是一臉疲憊。


    “皇上,恕奴才說句僭越的話。皇後娘娘也是關心您,帝後和諧也是國事,您這樣若是傳到太後耳裏,怕她老人家要動怒的...”


    聽到陳德全提起太後,奉賢帝一個眼刀殺了過來。


    “你這老小子,現在竟然敢來管朕的事了!朕看你是不想要那腔子上的腦袋了吧?太和殿的事,會傳到太後耳裏,那分明是你辦事不力!”


    好好的規勸主子,卻換了一通責罵,陳德全無奈的垂下了腦袋。


    “其稟皇上,永安殿來人,說是奉七殿下的命給皇上送東西來了。”小成子的聲音從殿門口傳來。剛才還惱怒的奉賢帝突然抬頭。


    “快傳!快傳!”


    劉朗恭敬的彎腰拱手,“七殿下說,知道皇上您操勞國事,請皇上保重龍體。這棉綢的裏衣,是殿下特意選的料子請繡娘做的,請皇上不要嫌棄。”


    “在冷宮時,殿下聽裏麵的人說,冬日裏穿著棉綢裏衣,要比絲綢裏衣更暖,所以特意為皇上製了這個送來。”


    “還有,殿下知道皇上憂心北方雪災。特意尋了許多前朝古籍,試著想出了救災之策,請皇上禦覽。”


    陳德全瞧了一眼皇帝的臉色,連忙接過劉朗手裏的東西呈送給皇帝。


    奉賢帝先是伸手摸了摸那棉綢裏衣,袖口處的金龍和紫色祥雲讓他心中一顫。不知為何,那紫色祥雲的形狀,越看越像是一朵盛開的鳶尾花。


    深吸一口氣之後,奉賢帝顫顫巍巍的翻看起了那幾張紙。


    “父皇可命人開挖泥沙黃土,撒於冰雪路麵,可防滑,令馬車和行人通過。”


    “可命官府將百姓收容置府衙,或祠堂,再生火取暖,以節約幹草木柴。”


    “可遍尋油紙油布,請繡娘裁至合適大小,縫補於衣裳胸腹和大腿處保暖。”


    “......”


    劉朗見皇帝看得差不多了,立刻上前火上澆油。


    “皇上,殿下說了,這些防寒保暖的法子,都是當年他在冷宮時候用過的。保證都是有些用處的,皇上您若是不信,可派人先試試,再派發到北方施行。”


    這話無疑是往奉賢帝的心頭狠狠插了一刀,再撒上些鹹鹽。


    他眼睛一紅,差點落淚。


    但在下人麵前,他仍舊要保持帝王的威嚴。


    “朕相信他,你好生照料七殿下,退下吧。”


    陳德全瞥了一眼皇帝,衝殿內的人招了招手,“這裏不用你們伺候了,都出去吧。”


    殿內隻剩下皇帝一人,他伏在案頭,撫摸著那略顯粗糙的棉綢,落下一滴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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