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裏,張掌櫃衣衫不整的弓著腰,臉上堆著討好的笑。


    因為忙亂,他的交領衣服左右衽都弄反了。鞋襪也未穿整齊,連袍角都被掖在長靴子裏麵。


    “你便是錦繡閣的掌櫃?”


    白氏疑惑的開口,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眼前這個賊眉鼠目的中年男子。


    張掌櫃笑著拜了拜,“迴侯夫人的話,小人正是錦繡閣的掌櫃張來福。不知侯夫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夫人責罰。”


    一旁的小夥計也是一樣低頭哈腰,極盡恭敬。


    “本夫人照常來巡查鋪子,你們隻需正常開市做生意便可,倒也不必迎接。隻是今日看來,你們這生意做的,當真是......”


    沒等白氏說完,張掌櫃和那小夥計就很識相的跪倒在地。


    “侯夫人息怒,小人昨晚突感風寒,所以今日便偷懶起晚了。不過這到底是小人的不是,還請夫人責罰!”


    楚寧音冷眼瞧著這兩人,一言不發。


    “哦?原來張掌櫃是感染了風寒。隻是既然感染了風寒,就不該飲酒才是啊。掌櫃的身上這樣重的酒氣,不知道還以為掌櫃的是喝了一夜的酒,宿醉未醒呢!”


    白氏也不是傻子,早就聞到了張來福身上那濃重的酒味兒。而且他的衣領上,似乎還沾染著紅色的胭脂。


    若她沒有猜錯的話,眼前這個掌櫃,怕是去喝了一夜的花酒。


    “沒有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的事!”


    張掌櫃瘋狂搖頭想辯解,似乎是怕白氏不相信,還拉著旁邊的小夥計作證。


    “夫人明鑒啊,小人是摔傷了,身上的酒味兒實際上是藥酒!”張來福拉扯著小夥計,惡狠狠的咬著後槽牙,“山子,你快告訴侯夫人,昨晚就是你替我塗的藥酒,是不是啊!”


    小夥計被晃得失了心神,隻能機械的跟著點頭附和。


    “是是是,是我給掌櫃的塗的藥酒。”


    兩人眼巴巴的看著白氏,試圖用眼神讓她相信。


    “哦?那張掌櫃你還是挺慘的,不僅感染了風寒,還摔傷了?這麽說掌櫃的你運氣不好啊,是不是撞了什麽邪氣兒啊?”


    楚寧音喝了一口茶,冷不動的開口了。


    張掌櫃還沒有說服白氏,又來了個楚寧音,他都快哭了。“嗬嗬,小姐說得是,小人的運氣的確是不大好。”


    “嗯,我瞧著也是。你印堂發黑,一臉死氣,看著快要不行了。你這運氣啊,怎麽說呢,實在是太差了。”


    白氏聽女兒這麽說,忍不住瞧了她一眼。


    誰知楚寧音衝她眨了眨眼,一副‘娘親坐好看我表演’的樣子。白氏無奈的搖了搖頭,但還是由著她去了。


    不僅如此,白氏還十分配合的點了點頭,憐憫的看向跪著的張掌櫃。


    “小姐您被嚇小人啊,小人今年才四十出頭,身體康健得很啊~”


    被人這麽盯著,張來福心裏毛毛的。


    “哪有啊,你不是昨日感染了風寒,還摔傷了嗎?怎麽會是身體康健?”


    楚寧音直接搶白了他一頓,張掌櫃張了張嘴,實在想不出怎麽辯駁。


    “聽說這鋪子,好幾年都沒營收了,還賠錢?”


    話頭一轉,楚寧音不再說張掌櫃運氣不好的事兒,開始說起鋪子來。


    這轉變把掌櫃的弄得腦袋一懵,下意識的就點了點頭。


    “迴小姐的話,這幾年光景都難,生意不好做啊。鋪子的確是沒怎麽賺錢,還賠了些錢進去。不過夫人小姐請放心,隻要小的們好好幹,明年一定就能賺!”


    他這話差點沒把楚寧音笑死,她見過老板給員工畫大餅的,員工給老板畫大餅的還真的很少見。


    反向畫大餅,還得是張掌櫃啊。


    不過楚寧音可不想給他留什麽客氣。


    “是嗎?可我看這光景,明年也不一定能賺啊。”


    張掌櫃喜出望外,忙跟著附和,“小姐說得是,做生意就是這樣。有時候賠錢,有時候就賺錢。隻要我們好好幹,相信明年一定能...”


    “一定能完蛋?”


    楚寧音接著張掌櫃的話茬發問,直接給張掌櫃問懵圈了。


    “小姐您這是......”張掌櫃十分不解。


    “被我說中了是吧?依我看啊,這都幾年了鋪子都沒賺錢,也是快完蛋了。與其這樣耗著,不如把這鋪子盤出去,你們呢,也趁早解散。”


    “放心啊,我娘菩薩心腸,一定會給你們該有的補償。你們啊,就拿著這些補償迴去好好過日子吧!”


    楚寧音一臉認真,連白氏都驚訝了一下。不過她還是沒有出聲,靜靜的坐在一旁,想看看楚寧音會做出什麽事來。


    “萬萬不可啊小姐!”張掌櫃幾乎是大聲喊了出來,這可是他斂財的聚寶盆啊,沒了這鋪子,他還怎麽過揮金如土的日子啊。


    “怎麽不行可?不賺錢隻賠錢的鋪子,留著幹嘛,做慈善啊?那我不如直接去城門口做粥廠施粥唄?”


    楚寧音反問道,接著她突然死死盯著張掌櫃。


    “小姐您...這麽看著小人做什麽?”張掌櫃心虛得很。


    “沒有啊,我就是看掌櫃的你這印堂越來越黑了。我看八成這鋪子就是被你克的,以前年年賺錢的,怎麽就你接管了之後,不賺錢了呢?”


    張掌櫃氣得大聲辯解,“就算是鋪子不賺錢,小姐您也不能這麽汙蔑小人啊!這鋪子不賺錢,和小人有什麽關係,又怎麽會是被小人克的呢?”


    “你印堂發黑啊,身體又不好,又是風寒又是摔傷的。”楚寧音無奈攤手。


    “沒有!小人身體健康的很,沒有風寒,也沒有摔傷!”張掌櫃突然口不擇言,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剛想開口,楚寧音就先一步質問他“你到底有沒有摔傷?”


    “迴小姐的話,小人的確是...摔傷了。昨晚,是山子替小人塗的藥酒。”張掌櫃進退兩難,但還是選擇繼續撒謊。


    “哦,山子,昨晚你給掌櫃的塗藥酒,是哪裏來著?”


    楚寧音冷不丁的cue了一下一直安靜跪著的小夥計山子,這一下,張掌櫃和山子都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


    “是左腿!”


    “是後腰!”


    這不就尷尬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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