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兒來了,快平身!”皇帝扯出一個尷尬的笑,他總感覺自己這個小兒子叫自己的時候,不情不願的。


    “多謝父皇。”葉景安謝恩起身。


    皇帝撇了撇嘴,果然是不情不願。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從前很多事情終究是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對不起他。如今就算他驕矜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安兒方才說,那人你已經帶來了?現在何處啊?”


    奉賢帝堆起笑臉,從來沒這麽卑微過。


    葉景安又拱手道“就在殿外,隻是怕嚇著父皇,一時不敢抬進來。”


    這話逗笑了奉賢帝,他撫著胡須哈哈一笑“哎呀,你這孩子。父皇當年也是上過戰場,拿過敵軍的頭顱的。一個人罷了,還能嚇著朕?”


    他大手一揮“抬進來吧!”


    劉朗領著兩個小太監進來,兩人吭哧吭哧抬著一團東西。


    “皇上,七殿下,人來了。”


    眾人定睛瞧地上那團東西看去,不禁皺起了臉。


    地上那一團東西蠕動著,根本看不出個人樣兒。若不是劉朗說人來了,誰敢信那是個人呢?


    細瞧之下,才發現那人雙手被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反綁在身後,雙腿也是反折的狀態,蜷縮的身子像個圓球。


    常人是不可能彎折到這種程度的,更何況他衣物上並沒有任何血跡。隻有一種可能:他的手腳是被活生生折斷的。


    而且動手的人有些手段,能隔著皮肉將人的骨頭折斷,可見力道和功夫都不一般。


    楚寧音看清那‘人’的時候,臉色頓時煞白。


    常進寶雖然也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但卻很快恢複如常。


    皇帝更是挑了一下眉,沒什麽反應。


    “怎麽弄成這個樣子?劉朗,你來說。”奉賢帝看向劉朗,卻沒有注意到旁邊楚寧音的異樣。


    “父皇,不如先讓楚小姐迴避?”葉景安一直關注著楚寧音,見她神色不對,心裏略微有些後悔。


    方才他隻顧著問出真相了,讓人對這個小太監用了刑,卻不想嚇到了小姐。


    聽到葉景安的話,奉賢帝也扭頭看到楚寧音驚恐的表情。


    可沒等他開口,楚寧音就搖了搖頭。


    “我不走,我想知道真相。”


    她現在滿腹疑惑,到底是誰下毒之後嫁禍她?又到底是誰將眼前這個小太監折磨成這個樣子?


    而且她更想知道後者的答案。


    如果是葉景安做的......


    楚寧音感到一陣惡寒,她知道故事的一大部分內容,還知道自己的結局。可她卻無力改變這一切,難道真的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千刀萬剮死去嗎?


    要是有那種無痛苦又能了結自己的方法,她不確定自己會不會選。可她看過關於自.殺的科普,無論是什麽樣的死法,都很痛苦。


    好死不如賴活著,她真的不想死。


    可萬一,萬一真的無法改變一切,她又該如何應對?


    想到這裏,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葉景安。


    身著錦衣華服,如芝蘭玉樹一般立在那裏。養了這些日子,他氣色好了許多,那張和穎妃相似的臉,格外美麗。


    葉景安迴看過去,卻從楚寧音眼中看到恐懼和絕望,還有一些委屈。


    他以為楚寧音是別人誣陷才害怕,還衝她點了點頭。


    劉朗看了皇帝的臉色之後,拱了拱手。


    “演練場出事之後,七殿下就下令讓人圍著場地,還命人將大皇子所騎的那匹馬看守了起來。”


    皇帝讚許的點了點頭“安兒做的不錯,出了這樣的事,的確是該第一時間叫人看住場地。”


    “眾人都看到是柳公子的箭矢射偏,驚著的大皇子的馬,後來柳公子去救大皇子才受傷。至於柳小姐,大家以為她是擔憂大皇子和兄長才暈倒的。”劉朗繼續迴話,還瞥了一眼許太醫。


    “後來太醫院救治,才知道幾位都是中了毒。幸而在出事之後不久,七殿下就吩咐奴才去封了膳堂,這才發現了這個鬼鬼祟祟的小太監。”


    說著話,劉朗踢了一下地上那一團。


    “可說實話了?”


    皇帝目光幽深,不知在盤算什麽。


    “迴皇上的話,一開始他嘴硬,一口咬死是楚小姐吩咐他給大皇子、柳公子和柳小姐送菌菇湯。還說他什麽都不知道,隻是聽命行事。”


    “我沒有!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一直沉默的楚寧音開口,聲音有些顫抖。


    “別怕,父皇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葉景安見楚寧音這樣,快步上前想護住她。


    但楚寧音見他靠近,竟一下子躲到了常進寶的身後。


    她的動作讓葉景安大吃一驚,伸出的手也落寞的放下。


    小姐在怕他?為什麽?上午的時候他們還是好好的,有說有笑的,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樣子呢?


    思來想去,葉景安將矛頭對準了地上那一團。


    “劉公公,先將他丟出去。”


    葉景安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劉朗愣了一下。


    這是太和殿,皇上還沒有發話,七皇子這樣吩咐,他不知如何是好。


    下意識的,劉朗看了一眼皇帝。


    隻是他這一眼,可讓自己遭了不少罪。


    得到皇帝的首肯之後,劉朗才叫人將那一團抬下去。


    “父皇,這人開始不肯說實話,隻一味攀咬楚小姐。好在劉公公是父皇身邊的人,手段非常,拷打一番之後,這人就全部交代了。”


    葉景安拱手,恭敬的迴話。


    隻是劉朗有些懵圈,他頗有手段嗎?


    捉到人之後,他本來是想立刻將人帶到太和殿來的。是七皇子說要先問出實話,再帶人過來。而且拷打的時候,分明是七皇子下的命令啊?


    他瞪大眼睛看了一眼葉景安,然後迅速低頭。


    算了,七皇子說他頗有手段,那他就頗有手段吧。


    “此人乃是演練場管理牲畜飼料的小太監,他本來好好當差事,今日卻有一侍女找到了他。給了他一大筆銀子,讓他辦事。”


    “哦?這麽說來,是有人故意指使。”皇帝臉色愈發凝重,大皇子落馬受傷,還中了毒。這不得不讓他多想,是不是宮中哪位皇子按捺不住,要加害兄弟?


    “父皇英明,那人指使這小太監在大皇兄的馬鞍中放置了銀針。大皇兄練習騎射時,馬兒吃痛受驚,這才致使大皇兄落馬。”


    “至於下毒的事,是這小太監趁膳堂的師傅休息吃飯時,取了菌菇湯。打著楚小姐的旗號給大皇兄還有柳公子和柳小姐送去,他們幾位喝了湯,才中毒蕈毒。”


    “可兒臣問明白之後去膳堂尋那菌菇湯時,鍋碗瓢盆都已經刷洗幹淨,沒有任何證據。做湯的師傅已經被看管起來,他也承認的確是替楚小姐做的湯,但他拒不承認那湯有毒。”


    葉景安將情況匯報完畢,便立在一邊不再說話。


    他雖在說話,一雙眼睛卻沒有從楚寧音身上移開。


    楚寧音躲在常進寶身後,靜靜聽著他說話,心裏也漸漸平靜下來。原來剛才那人的慘狀,不是葉景安的手筆。


    還好,還好。


    要真的是他動的手,楚寧音當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了。


    皇帝沉默良久,突然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哼,膽敢在宮裏做出這樣的醃臢事,實在是不把朕放在眼裏。”


    “查!給朕查!務必查個清清楚楚,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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