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賢帝呆滯著表情,定定的看著空了大半的書架。


    他從做皇子的時候就很喜歡收集古籍孤本,文人字畫。


    一開始他並不受寵,再喜歡也得不到。後來替先帝解決了大晟的內憂外患,得了先帝的器重。從那之後,他想要的東西,唾手可得。


    現在好了,攢了大半輩子的東西。


    沒了。


    陳德全哭喪著臉走了進來,看到皇帝這樣,忍不住一陣心疼。


    “皇上,這...您保重龍體,千萬別傷心啊。那些孤本字畫,岑夫子不是說隻拿去賞玩嗎?待到他老人家賞好了,還會送迴來的吧?”


    奉賢帝深吸一口氣“聽聽這話,你自己信嗎?”


    那還真不能信...


    “可是皇上...”陳德全還想勸勸皇帝,可話到嘴邊,卻實在想不出要說什麽。他也根本不相信岑夫子會把東西送還迴來,之前又不是沒有過。


    主仆倆同款苦瓜臉,小成子進來的時候都驚呆了。


    “皇...皇上?”


    奉賢帝轉臉過來,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


    “師...師父?”


    陳德全轉臉過來,一副淚眼婆娑的表情。


    “咋啦?”


    皇帝是完全沒什麽心情,陳德全苦著臉問道。


    小成子局促的眨巴眨巴眼,咽了一下口水。


    師父臉上似乎寫著:‘你最好有事’幾個大字。


    “那個,奴才將岑夫子送迴去了。聽說岑夫子迴去之後還是生氣,罰了楚小姐和常世子,還有二皇子,因為參與鬧事也被罰了。”


    方才啟元殿可是熱鬧的很,小成子親眼目睹的。


    “嗯,然後呢?”


    陳德全心如死灰,皇帝也是一言不發。


    然後?然後什麽?


    小成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師父今天好像很不待見他。


    “啊?對了,然後賢妃娘娘知道二皇子被罰了,生了好大的氣,已經在瑤華宮哭天搶地的鬧起來了。這會子正嚷嚷著要過來,求皇上做主呢!”


    不知是哪一句話戳中了皇帝,他猛然抬頭怒吼道“做主?做什麽主?做個屁的主?還求朕做主,那誰給朕做主啊!讓她老實安分的待在宮裏,否則別怪朕對她兒子不客氣!”


    賢妃早上還來嚼舌根,說什麽孫貴妃對皇後囂張無禮。現在倒好,她自己養的好兒子做出這樣的事兒,她自己倒有臉鬧了?


    “還愣著做什麽,快去啊!”


    見小成子呆呆的站著,皇帝愈發生氣。


    陳德全伸手推了推小成子,使勁兒給他使眼色。


    “快去啊!”


    小成子稀裏糊塗的被推了出來,撓著頭不知該如何是好。但他到底還是聽了皇帝的吩咐,在賢妃來太和殿大鬧之前,去瑤華殿傳了話。


    “什麽?這不可能!明明是哲兒受了委屈,皇上為何不讓本宮去分說?那岑老頭子算個什麽東西,竟然敢責罰哲兒!皇上敬重他,本宮卻咽不下這口氣!”


    賢妃氣惱的叫嚷著,走到殿門口的小成子將她的話全部聽了去。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賢妃身邊的冬青探頭望著外麵,慌亂的攔住了胡賢妃。


    朝中上下誰不知道,皇上敬重岑夫子這個老師。


    如今娘娘因為岑夫子處罰二皇子的事生氣,卻也不該這樣口不擇言啊。幸而成公公已經走遠了,該是沒聽到這話,否則就要釀成大禍了。


    ......


    啟元殿的鬧劇以皇帝貢獻出自己的大半藏品,還有任由岑夫子處罰那些惹事兒子弟而結束。


    此事是由二皇子故意挑起,常進寶架不住激將才和二皇子起了爭執。孫弘偉是個看熱鬧的,中間也說了不少的風涼話。楚寧音本來和此事無關,可罪魁禍首紅燒肉是她帶到課堂上的。而且她拉架的時候,還不小心殃及池魚。


    所以他們幾個,還有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起哄的學子們,都受了罰。


    二皇子和常進寶各自被打了二十戒鞭,是受罰最重的。


    楚寧音被打了十下手板,也算是人在堂上睡,打從天上來吧。


    孫弘偉被罰抄弟子規一百遍,岑夫子還特意強調,是要抄書,不是抄‘弟子規’這三個字兒。楚寧音用過的那一招,現在並不靈了。


    沒挨打的孫弘偉哭天搶地,比挨了打的幾個人還要傷心。


    他寧願挨打,也不願意抄書。


    眾人都在議論紛紛的時候,隻有葉景安捧著楚寧音被打得紅腫的手掌,心疼不已。


    “我沒事七皇子,你就放心吧,一點都不疼。”


    楚寧音寬慰葉景安,心裏想得卻是怎麽跟柳婉意道歉。


    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是故意針對柳婉意的啊。可是柳少彥和三皇子的眼神,恨不得要把自己給吃了。


    柳婉意瞥了她一眼,楚寧音立刻呲牙示好,卻被柳婉意無視。


    她失落的垂下頭,輕歎一聲。完蛋了,她已經很盡量的不招惹女主了,誰知這迴還是惹到人家了。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失望,葉景安抬眼瞧了一下柳婉意那邊。


    “小姐不是故意的,那柳小姐就算是告到皇上那裏,小姐也是有理的。”葉景安勸慰道,他現在還是不習慣用‘父皇’這個稱唿。因此私下裏,他一直稱唿皇帝作皇上。


    楚寧音無力的點了點頭“嗯,我的確不是故意的。隻是你相信,別人未必會信的。反正也就這樣了,我這惡名在外,還能壞到哪裏去呢?”


    她擺爛了,就這樣吧。


    已經努力過了,要死就死吧。


    可她真的不想死啊!


    “誰說小姐惡名在外?小姐你是這世上最好的人。”葉景安堅定的看著楚寧音,一臉真誠。


    被暴君認證的好人,還是挺光榮的,楚寧音心想。


    下一秒她又重新燃燒起鬥誌,書裏麵她之所以死得慘,是因為得罪了暴君。現在葉景安寬厚謙和,不可能成為暴君。自己又對他這樣好,再怎麽樣他也不會隨便就殺了自己。


    嘿嘿嘿,管她女主不女主的。隻要功夫深,暴君成明君。抱住明君腿,餘生不後悔!


    勇敢音音,不怕困難!衝!


    情緒振奮之下,楚寧音握拳抬手。


    看著神態轉變如此之快的楚寧音,葉景安心裏疑惑。


    “嘶~”


    手掌的痛意傳來,楚寧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兒。葉景安連忙拉過她的手,細細的吹著氣。


    “唿~唿~”


    少年低著頭,湊近楚寧音的手掌,仿佛捧著一件易碎的瓷器。他這般乖巧的模樣,讓楚寧音的心中一顫。


    下半輩子,她還要靠這孩子呢。這樣看起來,他頗有成為孝子的潛質啊。往後餘生,還是有些盼頭的。


    楚寧音這邊溫情滿滿,常山郡王府那邊卻是雞飛狗跳。


    “啊!疼啊!輕點輕點輕點!”


    殺豬般的叫聲從裏屋傳來,郡王夫人焦急的在門外踱步,一臉擔憂。


    “世子您忍忍,馬上就上完藥了。”府醫耐心勸慰,可還是擋不住常進寶繼續慘叫。


    好一會子之後,慘叫聲才終於停了下來。


    府醫剛從裏麵出來,郡王夫人就一把抓住他的衣領。


    “怎麽樣?世子的傷要不要緊?”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林竹清還是心疼的。


    老府醫搖了搖頭“夫人放心吧,比郡王下手輕多了,不算個事兒。”


    “哦,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多嚴重呢。既然這樣,你給開些藥吧。”女子拍了拍胸口,下一秒扯著嗓子進了裏屋。


    “哎呀,娘可憐的阿寶哦,你怎麽就被打成了這個樣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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