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湛見陸菀許久不理他,瞧了她一眼便收迴視線。


    “罷了,這些事我讓趙括叮囑你宮裏的白蘇,再由白蘇轉達給子佩她們。”


    陸菀將衾被往上提了提,“謝湛,每晚讓我枕著你胳膊,不會麻麽。”


    當然麻,他失而複得豈會放手。


    “不會。”


    倏地想起一件要緊的事,“明日春闈放榜,你怎不問問我你兄長是否榜上有名。”


    “這種事我怎好過問。”


    陸菀當然想早些知道,但等了這麽久也不差這一日。


    “六月初的殿試,你兄長會參加。”


    隻這一句陸菀就懂了,兄長考中了,隻待殿試定名次!


    這一刻的喜悅比知曉有孕時更甚,陸家有望了,父親母親不早早給兄長定親就是在盼這一日。


    自祖父仙去陸家不如往日多矣,陸氏族人都盼著兄長能重振陸家門楣。


    如此也說明,謝湛從未阻撓過陸家的前路。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怎不說話,歡喜過頭了?”


    陸菀被他低沉的嗓音怔忡了一瞬,身旁這人給她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是他,又不是他。


    “嗯,我很歡喜。”


    他將溫熱的掌心覆在她小腹,想早些見著孩子,想與她攜手撫育。


    “那就延續下去,將你的歡喜傳給我們的孩子。”


    陸菀應聲便闔上了眼,他真的好期待這個孩子,這麽想要孩子為什麽不讓趙括為宮中妃嬪調理身子,為什麽那些妃嬪隻私底下一盞一盞喝坐胎藥,為什麽與皇後成婚多載皇後從未有過身孕。


    嫡庶終究有壁。


    次日是十五,謝湛沒有出現,陸菀已在這日入主臨安宮正殿蘭昭殿,果然比卿玉閣寬敞的多,擺件大多都是謝湛派人新送來的,一應布置也都是子佩安排。


    也是在這日晚膳,陸菀第一次感覺平日裏愛用的葷食瞧著都膩膩的不想用,隻稍稍用了些瞧著清爽的素菜便撤下去了。


    才有孕一個月多點便有了反應,但她並不覺得難耐,她腹中有一個小生命與她血脈相連,雖還未感受到胎動,但這種奇異的感覺令她產生了無限憧憬。


    翌日早膳剛用了幾口粥便覺反胃,平日裏瞧著可口的小菜也都不想用。


    待趙括請脈時陸菀腹中空空麵色有些難看,人也顯得懨懨的沒精神。


    “怎的才過了一日娘娘的氣色就差成這樣。”


    昨兒晚膳就用的不多,一晚上沒睡好,總覺得自腹部到喉頭都膩膩的不舒服,早膳用了幾口粥就吐了,很餓又吃不下,難受的緊。


    這些話是由子佩轉述給趙括,陸菀實在提不起勁兒。


    趙括提筆擬了幾個藥膳遞給子佩,還囑咐不管多少一日三餐不可廢。


    趙括走之前在陸菀手臂上幾個穴位上紮了幾針,午膳時那種膩膩的感覺便好多了,起碼沒吐。


    因著午膳用的不多,午憩後不久便飲了盞劉娘子燉的蓮子燕窩羹,用趙括教的法子燉的,果然清爽不膩。


    到院中廊下坐了一會兒便迴房繼續睡了,這一覺很舒適。


    醒來時謝湛正坐在榻邊握住她的手,癡癡望著她,那眉心皺的厲害,眸中是不加掩飾的心疼與擔憂。


    趙括說完她今日的狀態他就有些分神,到底處理完政務才過來。


    方才聽子佩說用了盞燕窩羹才歇下,怎的氣色還是不太好,唇瓣用力抿了抿。


    “怎麽來了也不說話。”


    說完又意識到此刻是日光,天還大亮著,他分明不想被人瞧見他在這,怎麽大白天就來了。


    “才一日不見怎麽感覺隔了許久。”說著以指背撫了撫她的右頰,嘴唇開合三次都未將心中所言表露。


    他差點就說讓她遷到宣德殿住著,雖隻後殿能安寢,到底每日來往之人繁多,還是不便,且易被人詬病。


    陸菀將頭挪到他腿上,一語不發。


    謝湛愛憐的捋順她的青絲,殿中安靜的隻有二人並不重的唿吸聲。


    “餓不餓,想吃什麽。”


    陸菀本以為自己睡了許久,如今瞧這天色應該也就睡了半個多時辰。


    “晚些再吃,你若餓了可讓劉娘子早些準備。”


    他饒有興致把玩著她的指尖,“不急,等會與你一起。”


    隻這一會兒的功夫陸菀又睡了過去。


    這一小覺醒來時屋裏已暗了,她還枕在謝湛腿上。


    一整日睡睡醒醒,頭都睡的昏沉了,明日再不能如此。


    “餓了吧。”


    陸菀輕輕應了一聲便支著榻要起來,謝湛自然而然為她穿鞋,又取過外衫為她披上。


    陸菀見他做這些實在不自在,被旁人瞧見實在不像話,這種事他反倒不遮掩。


    “這些還是喚子佩來做吧。”


    “順手的事喚子佩作甚。”


    說完便去喚殿外守著的竹雲,讓她吩咐下去讓劉娘子備膳。


    迴首時陸菀正在點燈,謝湛忙大步過去接過她手中的火折子。


    陸菀被謝湛一隻手攙到矮榻上坐定才說道,“我又不是泥捏的,走兩步壞不了。”


    這樣被人捧著護著的感覺仿佛已許久沒有過,這個孩子是在他父親期待中來臨的,很好。


    “走兩步倒是無妨,關鍵屋裏太暗,容易磕著碰著。”


    不一會兒屋裏便亮堂起來,謝湛倒了杯溫燙的水遞給陸菀見她喝了才推開嶄新的黃花梨榻幾,坐在她身側一手抱著她另一手緊握她的手。


    “謝湛,你好黏人。”


    陸菀微微翹首望著他,他卻直接親了親她,並不深入,隻淺嚐輒止。


    於她而言,這樣淺顯的吻才最打動人的,不為那些旖旎之思,隻因她是陸菀。


    “黏著你和孩子不是應該的嗎。”


    細想想,入宮之初謝湛雖言辭冷淡整日一副臭臉,可他仍舊喜歡與她貼近,他打從一開始就是如此,隻從暗黏變成了明黏。


    “我和孩子好好的,哪有什麽應不應該。”


    謝湛稍稍有那麽一點點被揭破的窘,很快就消失了。


    少時隻偶爾在無人處才能碰一碰她的手,就算碰到了也不敢像如今這般輕撫摩挲,隻記得那時心頭狂跳,緊張的幾乎忘卻掌心牽的是她的手,哪有現在這般隨性,便是被人瞧見也無所畏懼。


    想著,搭在她肩頭的手漸漸滑至腰後。


    雙唇相貼時不自覺闔上了眼,不同於初次與她親密接觸時的感覺,那時的他生疏且茫然,隱約還記得咬破了她的唇。


    少時那些悖亂的夢都成了真,還結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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