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朕。”


    果然是謝湛。


    咚咚咚狂跳的心總算沉了下來,還以為進賊了。


    又是一身單薄的便裝,瞧這情形應是爬窗進來的,他這個皇帝實在清奇。


    他雖穿的少,掌心卻很暖。


    陸菀雙手反握住他的手掌,坐了起來。


    “皇上來的突然,嚇到妾了。”


    乍然聽見陸菀的嗓音,一時有些不習慣,“用過藥了嗎。”


    “迴來前就用過了。”


    謝湛瞧見一旁的點心,端了一碟坐在陸菀旁邊。


    “段正說你晚膳隻用些粥,怎麽,朕安排的不合你意?”


    陸菀抬首看向謝湛,他既知她晚膳用的少又怎會不知她喝過藥,是在沒話找話?


    “不是,頭暈的厲害吃不下,明早就好了。”


    謝湛聞言便起身將點心放了迴去,勉強她吃隻會讓她更不舒服。


    “那你歇著吧,朕走了。”


    說完便轉過身一副要走的樣子。


    陸菀不及多想起身直接環住了他的腰,很快又豁然了。


    他既然肯來說明不怕過了病氣,若隻是為了說幾句話大可多留她在宣德殿一會兒,這個點悄悄來豈不說明他不想走。


    但,她不要留他,且看他能嘴硬到幾時。


    未等謝湛開口陸菀就鬆手了。


    謝湛卻轉身冷著臉問了句,“你沒話要說?”


    “沒有,恭送皇上。”


    謝湛卻上前一把攬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重重吻了上去,像是久旱逢甘露般帶著失控的熱烈,好半晌才停下纏綿在唇邊的吻,可那手卻依然緊扣著她的後頸。


    “陸菀,你當真沒話說?”


    那低沉的嗓音縈繞在陸菀耳邊,有種直擊心靈的觸動。


    她喘息著攫取空氣,肯定地說道,“沒有。”


    燭火在謝湛背後,陸菀看不清他的神色與眸中情愫,隻見他鬆開手,徑直往榻邊走去,自顧脫下外衫躺了下來。


    “愣著作甚,不是頭暈嗎?”


    陸菀坐在榻邊正欲將床帳拉嚴實,就被謝湛掐著腰挪到了裏側。


    她感覺他每次抱她時毫不費勁,輕而易舉就能將她挪來挪去。


    剛躺好,謝湛就放下床帳將她圈入懷中。


    或許不提及上一輩那些糾葛,他們二人便可一直這樣下去。


    本以為謝湛今晚留下想做些什麽,可他連手都規規矩矩放著,並未亂動分毫。


    應該是顧及她在病中吧。


    可他的火熱卻燙到了陸菀。


    “皇上,若您想......不必顧及妾。”


    謝湛將唇淺淺印在她的右頰上,隻一息便離開了,輕聲道,“睡吧。”


    陸菀不知是白日裏睡多了還是不習慣身側有人,她竟然睡不著,一會兒想想父母一會兒想想謝湛,一會兒又想想宮裏那些個妃嬪,想來想去也睡不著。


    懷中人兒雖未動來動去可謝湛依然能感覺到她沒睡著。


    “怎麽,朕在這裏你睡不著。”


    陸菀見他也沒睡著便側身往他懷裏鑽,“不是,白日裏睡的太多了,皇上快睡吧,一夜沒睡又忙了一整日應該很累了。”


    他很困,偏就睡不著。


    “嗯。”


    陸菀如今不知該與謝湛說什麽,好容易緩和的關係她不想輕易打破。


    她不知自己是何時睡著的,醒來已是卯時,身側早已空了且涼了,隻餘下幾縷迦南香的味道證明他昨晚真的宿在這。


    他這手腳的確是輕,來無影去無蹤,昨兒來的時候一點兒聲響都沒出。


    外頭的子佩聽到動靜忙入內,見陸菀的確醒了才說道,“美人,今兒有沒有好一點。”


    陸菀起身活動了下頭,又清了清嗓子,“好多了,已經不暈了,這會兒還早,讓竹雲熬些米粥。”


    子佩喜道,“趙太醫的方子果然不一般,奴婢這就去備水洗漱順便讓竹雲將粥熬上。”


    上一迴因為傷了臉向皇後告了七日假,昨兒又告了一日假,今日隻聲音還有些許悶悶的,不細聽也聽不出,說什麽也得去請安。


    陸菀去請安之前還是將右頰的疤遮了遮,等於婕妤禁足出來時肯定沒有疤了,到那時隨她去說也無人信。


    今日,陸菀隻按著自己的喜好穿衣打扮,一如去於婕妤宮裏送禮那日。


    一開始穿那些衣裳是以為謝湛喜歡,因為傅昭儀最得寵,整個宮裏都仿著傅昭儀的衣著打扮。


    後來是想著低調不惹人注目。


    如今倒不必了。


    陸菀出現在眾人眼前時直令人眼前一亮,最驚訝的莫過於傅昭儀。


    初次見陸菀時她就暗歎過次女端看五官可與皇後相較,可通身的釵環衣裙與本人的氣質似割裂開一般,如今看來,當時的確沒看走眼。


    髻上隻一支近乎透明的冰種翡翠簪,鞋衫耳墜子素而不寡,將陸菀本就超然絕俗的容貌襯的愈發冰肌玉骨。


    陸菀向傅昭儀行過禮便規規矩矩立在一側等待皇後叫進。


    傅昭儀沒說什麽,倒是吳寶林這個狗腿子先開了口。


    “陸美人三天兩頭的病可真是嬌弱,人家鄭采女入宮這麽久好容易要侍寢了,偏被你搶了去。”


    陸菀雙手攏在手捂子中,神色淡然,“怎是搶呢,分明是於婕妤跋扈在先皇上才不得已出現,那時我已凍的無知無覺直到昨日酉時才蘇醒,吳寶林這是怪皇上多管閑事?”


    吳寶林氣的滿麵漲紅,“你!”


    不等吳寶林將話說完陸菀又道,“吳寶林既學不會說話往後便少說些吧,若傳到皇上和皇後娘娘耳朵裏,指不定比於婕妤罰的更重。”


    說完便不再理會吳寶林,這是她入宮以來見過最蠢的人,是真蠢。


    吳寶林還想說什麽就被傅昭儀眼神製止了。


    “陸美人果真是不一般了,言談間也不似初入宮時那般低眉順眼。”


    初入宮低眉順眼是對著當時還是婕妤的傅昭儀,吳寶林算個什麽。


    “妾對娘娘仍舊心懷敬重,不敢有一絲一毫輕視。”


    傅昭儀見此情形隻別過身子,不再將視線停在陸菀身上,她已兩個多月沒見過皇上,皇上是打算永不原諒她嗎。


    入關雎殿時就連皇後也驚異於陸菀今日的衣著,從前她隻覺得皇上的青梅竹馬不過爾爾,這是第一次仔細端詳陸菀的姿容身段,不是傅昭儀那樣的嬌嬈嫵媚,亦非於婕妤那般眉梢含情,與後宮諸人的氣質截然不同,是清冷的令人不敢褻瀆的美,亦有一種傲霜鬥雪的姿態。


    難怪那些男子明知娶陸氏女不可納妾仍然前仆後繼求娶。


    就連皇上也念之不忘,從前的傳言竟是真的。


    若非如此,初雪那日以皇上的性子最多遣段正前去製止於婕妤的行為再好生將人送迴去,斷不會親自前往,聽說連宮門都壞了。


    這是真將此人放在心上了,她這個皇後究竟算什麽?


    照例賞了一盞茶便叫散了。


    皇後迴到內室,隻留了香鬆一人。


    “香鬆,下迴見母親時應該是除夕宴吧。”


    香鬆是感知到了什麽,連連應是。


    皇後頷首,皇上答應她的成全如今瞧著已然遙遙無期,如今已是冬月中旬,再等一個多月,若皇上依舊無動於衷,她必須扞衛一個皇後應有的尊嚴。


    不能再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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