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離開臨安宮時多帶幾個人,子佩再好也隻是弱女子。”


    陸菀環住他的腰,翹首道,“皇上是在擔心妾。”


    不是疑問,是肯定。


    謝湛按住她的肩輕輕推她沒推動,“你覺得是便是。”


    陸菀早料到他會將她推開,手上的勁兒特意緊了幾分。


    他若真想推開她,隻是一瞬的事,她賭他不舍得真的傷害她。


    他輕輕推沒推動,也沒舍得用力推,但陸菀卻主動鬆開了他。


    她從袖中拿出一幅小畫遞給謝湛,因裹著她手臂之故,有微微的彎。


    畫中是一個約莫十三四的少女提著裙裾在奔跑,另一手拿著風箏線盤,迴眸的那抹笑姝色無雙直令天地黯然失色,笑的方向卻空無一人,可那墨色瞳孔中分明蘊著一個少年郎模糊的身影。


    謝湛的目光直直盯著,借著並不圓的月亮散發出來的光華瞧著,陸菀並不知他是否能看清。


    “妾不知何時能見皇上,日日都貼身帶著,期望與皇上相見。”


    謝湛將畫貼身放在胸口,抬手勾起陸菀的下頜,“陸菀,你這話說的不真。”


    陸菀垂下的手不自覺緊了緊,奉承討好他竟成了下意識的習慣,可細想也並未說錯,她本就是期望見他,隻那期望卻並非出自“真心”。


    “妾的確期望且盼著與皇上相見。”


    謝湛收迴勾住她下頜的手再次牽起她的手走著,“你為什麽想見朕。”


    陸菀頭皮發麻,他的問題她委實不敢答,幾番思索仍舊沒開口。


    察覺到掌心的黏膩,謝湛的手緊了緊,低頭覷了眼陸菀,“怎麽,想不到說辭?”


    陸菀感覺發縫都被濡濕了,“不是,妾隻想好好與皇上走走說說話,又擔心說錯話惹皇上不快將妾獨自留在這。”


    見謝湛雙唇緊抿,陸菀又道,“太晚了,妾害怕。”


    “今晚見過朕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出來很久了,迴去吧。”


    說著,便牽著陸菀的手往迴走。


    “皇上放心,妾不會告知任何人。”


    她又不傻,為什麽要告訴別人。


    離燈火通明處還有一段距離時謝湛頓足,鬆開她的手,“你去吧。”


    陸菀應聲行禮告退,轉身後又突然迴首一手勾住他的脖頸微微踮腳在他唇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然後便羞紅著臉離開了。


    子佩這才跟上去。


    “美人,奴婢才發現您還有這一麵呐。”


    陸菀知道子佩一直跟著,可剛才那麽好的氛圍她不想錯過,瞧見便瞧見吧。


    “你不知道,他喜歡這樣。”


    還喜歡她主動抱他,亦或是不論她是否主動,他就是喜歡與她貼近。


    饒是子佩一向沉穩也忍不住咯咯發笑,“奴婢瞧著哪裏是皇上喜歡,美人也是樂在其中。”


    這話卻讓陸菀麵上的笑沉了下來,她不禁反問自己,她真的樂在其中麽。


    “許是近日憶起了從前不少事罷。”


    子佩見狀隻垂眸不語。


    “對了,今日見過皇上的事別告訴任何人,包括子衿。”


    “是,奴婢知道了。”


    謝湛將身形隱匿在黑暗中,看著二人逐漸走向席中才離開。


    迴到宣德殿時孟廣正坐在紅木雕嵌理石圓桌前捧著本書吃著果子。


    一見著謝湛孟廣就跟見了鬼一般,“你這才出去多久?”


    “有事耽擱了,改日再去。”


    孟廣放下手中的書行至謝湛身側仔細瞅了瞅,圍著他轉了兩圈口中還“嘖嘖”個沒完。


    而後又去尋了麵銅鏡遞給他。


    “自己看看吧。”


    謝湛接過一瞧,唇角竟有一個小巧的唇印,還挺紅。


    輕咳兩聲行至桌前取了張巾帕擦拭。


    孟廣再次坐下吃果子,搖搖頭道,“要我說,可用的人那麽多,何必親自跑一趟。”


    謝湛此行是想去舅舅江紹欽府上探查,他總覺得當初陸家肯接納他有疑點,自登基後多番探查卻都與舅舅說的一致。


    本想穿過後苑由玄武門方向出宮查探,卻偶遇陸菀。


    “閑著也是閑著。”言罷又看向孟廣,“興許是你安排的人太蠢才什麽都沒找到。”


    孟廣聞言並未生氣,隨性中帶了幾分語重心長的意味,“接受吧阿湛,你不就是想找個理由說服自己嗎,這件事沒有疑點,美嬌娘遍地都是何必貪戀那一枝。”


    謝湛聞言放下巾帕與銅鏡,雙手撐著桌,語中流露出幾許黯然神傷。


    “少禹,若你是我,又當如何。”


    孟廣將一顆晶瑩的葡萄塞入口中,直至爆出汁水才漫不經心道,“若我是你,先報仇為快,就像對我嫡母那樣,一刀了結。”


    謝湛睇了他一眼便坐下了,手緊握成拳將半個手臂搭在桌上,“嗬,那你為何要放過你父親。”


    孟廣咀嚼的動作瞬間僵住,口中葡萄的酸甜也沒了滋味,隻得囫圇吞下。


    “懶得跟你說,趕緊離遠點,別誤了小爺的好事。”


    謝湛從胸口摸出一張巴掌大的畫放置一個精致無比的黑曜石錦盒中,鎖上放到暗格裏才離開,走之前隱約看到孟廣在往臉上貼著什麽。


    陸菀剛迴席上沒多久便散了,劉元化來請傅昭儀去宣德殿侍寢,傅昭儀當著眾人的麵一臉嬌媚離開後,皇後神色懨懨緊跟著便叫散了。


    子佩看著陸菀,見她神色並無異樣才安心。


    迴到卿玉閣便由著子佩服侍著洗漱。


    一路上陸菀雖神色無異,卻安安靜靜的不說話。


    “美人,您若有什麽不開心的大可說與奴婢聽。”


    “倒也不是不開心,我隻是覺得他很奇怪,大抵因我不是男子難以體會罷。”


    在後苑二人牽手漫步時她分明感受到他的喜歡他的體貼他的關懷,縱使他並未在言語中表露,結果轉頭便召旁人侍寢,他心中裝的人可真多。


    方才生出的那點子暖意頃刻間便煙消雲散。


    子佩本想迴來好好幫皇上說兩句好話,在得知今晚傅昭儀侍寢時便歇了這個心思,方才皇上與美人在一起的模樣分明那麽美好。


    “去讓子衿打聽一下皇上今晚的行蹤。”


    子佩應聲便端著洗漱用具出去了。


    翌日晨起時子佩邊挽發邊說道,“子衿說她不敢靠近宣德殿,宣德殿的人出了名的口風緊,但可以肯定的是,皇上並未離開過。”


    陸菀瑩白如玉的指尖在身前一下下敲著,輕笑一聲,“他究竟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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