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朝,德佑元年。


    陸菀一下馬車,映入眼簾的便是朱牆碧瓦上玄武門三個大字。


    這是後門。


    她一個小小的才人,隻能由此門而入。


    陸家清貴世家,從沒有為妾的女子,她陸菀算是開了個先例。


    今兒是四月十六,是半年前定好她嫁到賀府的日子,如今,嗬嗬。


    十日前陸菀隨母親參加祁王生辰宴,中途更衣時剛過月洞門不遠引路侍女便消失了,就連身後跟著的貼身丫鬟也沒了蹤影,正犯難間迎麵出現個醉鬼直往她身上撲,還未瞧清那醉鬼的樣貌,身側不遠處的幾位夫人就撞見了這一幕。


    美其名曰,私相授受。


    次日,一道聖旨下達陸家,她便被封為正六品才人,定在四月十六入宮。


    因為那醉鬼是去歲冬月才登基的新帝謝湛,祁王是他二叔。


    陸菀與謝湛本有婚約在身,更是青梅竹馬,他自小在陸府長大,搖身一變成了故去太子唯一的子嗣,認祖歸宗後直接被立為皇太孫,很快就退婚娶了旁人。


    聽子佩說二人很是恩愛,年初一眾新人入宮前一個妃嬪通房都沒有,隻不知何故一直沒有子嗣。


    子佩將自家姑娘扶下馬車便見姑娘定定瞧著宮門若有所思,秀眉微蹙提醒道,“姑娘,咱們走吧。”


    陸菀應聲,收迴視線望了一眼馬車緩緩駛離的背影,麵上勉力浮起一抹笑,“走吧。”


    言罷又看向身側的子佩,聲音清冽,“記住,往後莫喚我姑娘。”


    這話不僅僅是說給子佩,同樣說給子衿。


    這次入宮,她隻帶了子衿和子佩姐妹倆,子衿與陸菀同歲,今年十七,子佩十六,都是陸府的家生子,打小就侍奉在陸菀身側。


    子佩年歲不大卻顯得沉穩仔細,子衿就活潑好動些。


    主仆三人任由引路宮女引到臨安宮才離開,子佩忙從袖中拿出一片金葉子悄悄遞給那宮女又恭維了幾句才將人送走。


    這些個錢財是父親母親頂著陸氏全族的壓力給她帶的,就因為她入宮做了才人,陸氏族人多年來的堅持成了街頭巷尾的笑話。


    陸家曆經百餘年,她是第一個為妾的陸氏女。


    未及多想,朱紅色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裏頭便出來個小內監,打眼一瞧就將目光凝聚在陸菀身上。


    隻瞧一眼,那小內監便知陸菀是正主,雖隻著一襲略顯簡單的天水碧素衫,髻上斜插一支通體剔透的玉蘭簪,可那容色卻是世間罕有,這宮裏這麽多美人兒怕隻有皇後娘娘能與之相較。


    “這位便是陸才人吧,奴才是司禮監指來侍奉您的雙喜,才人裏麵請。”


    雙喜邊說邊笑著讓開一條道,陸菀微微頷首便提裙往裏走,才剛邁出兩步,隨風襲來一陣清香,撥弄著額角幾縷碎發。


    陸菀的身子微不可覺凝滯了一瞬便繼續往裏走,果然,院中正殿前有兩棵玉蘭樹,大片大片的白玉蘭開的絢爛又高雅,狀似蓮花向四方伸展,簇簇帶著淡黃色的花瓣肥厚潔潤,暗送幽香。


    陸菀隻側首瞧了一眼,低吟一句,“風動暗香濃,始知玉蘭開。”


    子佩和子衿互相對視也不作聲。


    雙喜頓足小心覷著陸才人,這白玉蘭樹是兩個月前皇上到旁邊的綠倚軒看望孫寶林時感歎臨安宮太單調了,這才命人栽了兩棵玉蘭樹,不過這話他可不敢對陸才人說。


    其實臨安宮和旁的宮室並無太大區別,偏皇上覺得單調,他們這些奴才還以為是皇上喜歡孫寶林之故,誰知寵了一兩日就放下了,帝王心難猜啊。


    正想著就瞧見陸才人動了,雙喜忙迴過神繼續引路,待到東偏殿卿玉閣時他還想往裏走多在陸才人麵前露露臉,卻被子衿攔在雕花紅漆門前。


    “雙喜公公留步,陸才人累了,要歇一會兒。”


    雙喜見狀隻好應聲告退。


    宮中妃嬪一向以姓氏為號,以位份唿之。


    子佩將分得的兩位宮女和兩個內監打點一番就入了內室服侍陸菀。


    卿玉閣內倒無甚特別,隻算得上中規中矩。


    陸菀的祖父是入了內閣的,又兼任禮部侍郎,更在國子監祭酒一位上任過幾載,可謂是桃李滿天下十分得人敬重,可惜在三年前就魂歸故裏,陸氏一族也失了從前的顯赫。


    陸氏如今官位最高的是陸菀的父親,雖襲了個榮安侯的爵位,但隻官至四品無甚實權,聲名地位與從前雖無法相較,怎麽說也是盛京的貴族,無人能撼動分毫。


    是以這卿玉閣內的物件在陸菀眼中,實算不得上佳。


    好在收拾的還算整潔幹淨。


    方才有外人在,子衿不好開口,如今見隻有自己人,有些話卻不得不言。


    隨即望了望四周,壓下聲音道,“姑...才人,奴婢覺著皇上說不定對您還留有幾分情意,瞧那兩顆玉蘭樹就知道了。”


    有與無又有什麽要緊,更何況,根本是一點沒有。


    陸菀神色淡漠扶著子佩的手往妝奩邊的紫檀雕花椅落座,伸出瑩潤如玉的指尖隨手取下髻上一支品相極佳的玉蘭簪,點了點發髻示意子佩拆發。


    玉蘭花是陸菀最鍾愛的,尤其鍾愛白玉蘭,不光愛它高潔的品性,還因它可做成點心,可以泡茶,可以釀酒,亦可搗碎了汁子入畫。


    從前還喜歡它象征著忠貞不渝的情意。


    未等陸菀開口,子佩卻瞪了子衿一眼,沒好氣兒道,“姐姐,這樣的話莫要再說。”


    子衿見二人都不想言及此事,氣鼓鼓的開始收拾帶來的包袱。


    並非氣自家姑娘和子佩,而是氣皇上。


    曾經的準姑爺如今是萬人之上的皇帝,坐擁後宮三千,他再不是姑娘的一心人。


    陸菀任由子佩拆了發就換了身寬鬆些的衣衫,斜倚在美人榻上,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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