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計劃,為什麽寧可與柳赴霄商議,都要瞞著我?我竟比柳家的人都更讓你信不過?萬一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想過我麽?」


    他接連沉聲反問。


    沈棲棠那點囂張的氣焰頓時消散得一幹二淨,心虛地小聲嘀咕著,「我能有什麽長短,還不是因為每次和你商議,都是『不準』,才瞞著你的……」


    男人冷著臉,有些危險,「你說什麽?」


    少女眼一閉,「我說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還想有下次?!」


    「……」


    薑不苦手裏的瓜都快端累了,趁氣氛總算僵冷下來,連忙給阿憐使了個眼色。


    阿憐會意,頓時誇張地驚叫道,「哎呀!姑娘,你臉色怎麽這麽差,一看就是沒休息好!快」


    女人也附和著,「可不是麽,這眼睛底下都青了!本來身子骨就不好,一會兒我給你殺隻雞燉湯補補!」


    「別和侯爺置氣了,迴屋歇歇!萬一累病了就不好了!」


    阿憐邊說著,邊扶著沈棲棠往屋裏送,噓寒問暖的,很快關上了房門。


    神子澈揉著眉心,嘆氣,「你們就慣著她。」


    「你少惡人先告狀,這脾氣是誰慣出來的,你自己清楚。」薑不苦對他一向沒什麽好臉色,不過既然沈棲棠沒事,她倒也不至於冷臉相對,挑了塊冰瓜遞過去,「壓壓火氣,和這祖宗置氣,能落什麽好?」


    爭輸了,自己憋一身內傷;爭贏了呢,她收拾行李鬧出走。


    說她無理取鬧呢,人家做的又都是好事。


    但如果就這麽放任她……


    她做起事來什麽都考慮,就是不太考慮自己的死活。


    可是,什麽良善,什麽道義,都是從前他親自教給她的。


    沈棲棠小時候,跋扈得連沈老太爺都鎮不住,若不是他教她溫良恭儉讓和仁義禮智信,她定是話本中那種怪醫,避世而居,見死不救。


    薑不苦揶揄地瞥他一眼,「本來她隻做個無法無天的小妖女,早就天高海闊過逍遙日子去了。這就叫『自食惡果』!」


    第91章 缺什麽,姑姑燒給你


    有了沈棲棠送來的線索,柳赴霄隻審了那神師幾日,就將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捋了出來。


    他寫好了奏本,卻先去了對麵官邸。


    神子澈執筆,狼毫吸滿了墨汁,卻遲遲未落在紙上。


    他正走神,甚至連有人進來都沒注意。


    柳赴霄加重了幾分聲音,問,「國師,我想見沈姑娘一麵,又不便登門,不置可否請國師代為安排?」


    匯聚在筆鋒的墨滴落下去,濺開一團深黑的斑點。


    幸好隻是無用的白紙。


    神子澈抬眸,蹙眉,「找她有事?」


    「案子已有了結果,雖然……或許仍與上次一樣,潦草收場,但她畢竟為此事費了不少心,還是應該讓她知道的。」


    他將奏摺遞了過去。


    一絲不苟的筆跡落下時,甚至有幾分狠戾。


    一切的起因,是因為那自稱神師的騙子中了毒,聽人說婦人乃至陰之體,能解他的毒。


    那時柳家小姐夫婦二人在去洛城賞花的途中,因遇上了大雨,恰好與騙子投宿同一家驛站。


    騙子趁夜擄走柳小姐,又殺了她夫婿與家僕,隻有一個婢女勉強逃過一劫,向駐紮在附近的營地求救。營中駐紮的是柳氏一係,聽聞消息很快擒住了那騙子。


    可此時柳小姐已不堪羞辱,服毒自盡了。


    他們不敢聲張,暗中將人押送入城。


    趕到國公府時,正趕上皇帝私訪。


    那騙子又是一番巧言令色,用江湖幻術騙住了他們。


    皇帝因奇毒之苦,十分輕易信了他,這才有了後麵的事。


    神子澈沉吟良久,不禁輕哂,「你把這些交給她看,不怕將來她以此為矛頭,對付柳家?」


    沈棲棠的手段,在這人麵前早就瞞不住了。


    「她有矛頭,柳家自然也有盾。但如果是因為立身不正,這盾防不住她的矛,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柳赴霄深吸了一口氣,「且不提沈姑娘,就算是我,若非生在柳家,也會厭惡這些人的。」


    天子的安危固然重要,可他妹妹一家便不重要了麽?


    僅僅為了這些子虛烏有的幻術,就可以搭進這麽多活生生的人命,即便是烈獄中的惡鬼,也未必有他們兇狠。


    他低嘆,「若有機會,還請國師代我向沈姑娘轉達謝意。」


    神子澈淡淡一笑,「倒也不必謝,按她的意思,柳大人盡快將向她賒的帳結清就好。」


    柳赴霄,「……」


    怎會如此!


    ……


    侯府。


    自從沈棲棠擅自行動之後,就被短暫地禁了足。


    薑不苦整日給她燉補湯,還頓頓都不帶重樣兒的,阿憐陪著一起喝,都喝得整日燥熱,尖尖的小臉都圓了一圈,沈棲棠卻還是原來的樣子,沒見長肉,也沒消瘦下去。


    這一日,阿憐總算忍不住,握著勺子直指沈棲棠鼻尖,質問,「姑娘,你老實交代,是不是背著我偷偷把湯倒了!」


    「……」


    做賊心虛沈棲棠,一如既往,沒敢迴答,訕訕地指了指門邊那盆茁壯的蘭草。


    「你太過分了!我本來就是陪著你喝的,結果全變成我和盆景喝了!」阿憐捏著肚子上新長出的那圈肉,委屈,「虧我這些天還一直陪著你在府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動不動,這才長了肉,沒想到你居然這麽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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