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棲棠又問,「那她從昨夜到今早被發現,中間與誰見過麵,可有人知道?」


    「有人與她見過麵?可是這孩子怕黑,夜裏迴了屋就不再出來了啊……」花老闆心一沉,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姑娘,阿憐這究竟得的是什麽病?」


    花樓裏總有些難以啟齒的病症,春深閣裏雖不多,卻也曾是有過的,眾人見了這古怪的膿瘡,便往那些病上想,也是在所難免。


    沈棲棠搖頭,「這不是病,是毒。《百毒經卷》遺存的十毒之一,不過這種毒在市麵上想必不難找,價錢雖不便宜,倒也談不上天價,無論是來尋歡作樂的,還是閣中的姑娘們,都出得起。」


    「百、百毒經卷?!」花老闆頓時腿一軟,差點兒沒暈厥過去,哭天喊地,「那豈不是無藥可救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這不是重點吧餵。


    屋外,灼炎神情凝重地端來了藥臼,上麵緊緊地捂著個蓋子,「姑娘,藥草都搗好了。」


    「給我吧。」沈棲棠一臉嫌棄地端起了藥臼,拍了拍花老闆的肩,輕嗤,「別哭了,她這不是還沒死麽?來,看妙手迴春。」


    第34章 你少笑,別勾引我!


    蓋子被揭開時,藥臼中濃重的臭味令人作嘔,眾人都不禁捏起了鼻子,皺眉避開。


    花老闆想吐又吐不出來,袖子掩著鼻唇,「姑娘這是何物?為何如此驚世駭俗?」


    「救命的東西,就別管氣味如何了。」沈棲棠屏住唿吸,悶聲說著,「花老闆留下搭把手,其他人都出去。奉勸諸位別輕舉妄動,否則我就當成是不打自招了。」


    眾人都巴不得往外跑,一股腦全沖了出去,神子澈知這是外敷的藥物,便跟在人群最末,帶上了門,「我就在門外。」


    「我還能趁這會兒跑了不成?」


    要不是氣味熏人,定得同他好好理論理論。


    「姑娘,這玩意兒——當真能解毒?」


    「少廢話快敷上,要不然毒沒解成我倆先被熏死了!」


    「……」那倒是。


    橫豎都是無藥可救,死馬當作活馬醫也就罷了!花老闆咬牙,解了阿憐的衣裳,將藥泥調勻了覆蓋在潰爛的膿瘡之上,沈棲棠並不幫忙,隻是放下床幔擋著二人,悄然開了一絲門縫。


    神子澈就倚在門邊,側過臉與鬼鬼祟祟的少女對視了一眼,不動聲色地指了指大堂裏一名身著水藍色紗衣的女子,「一步三迴頭,不捨得很。」


    「就這一個?」


    「除非心中有鬼,否則還有人能對你這藥的氣味『流連忘返』?」


    「那沒轍,這毒物的氣味就這樣,我當初琢磨解藥的時候,就給我熏得夠嗆,要不是老太爺非得讓我救……」沈棲棠聲音漸弱,低著眉眼不言語了。


    雖說早年間,是沈中和親手將她的名字從族譜中劃去的,但他們祖孫之間,卻也是最親厚的。


    神子澈知她思念老太爺,岔開了話題,「你說這才是毒?」


    「本也是以毒攻毒的方子,隨手記了下來,沒想到後來倒成了禍害。」沈棲棠自嘲般扯起唇角,「可見老爺子當年所料不差,無論我是何種用心,一旦流傳出去,百毒經卷就是這天底下最狠的毒器。」


    「那,百毒經卷中所記載的毒,原先都是用來救人的麽?」


    「我沈氏的後人,與藥草打交道,難道還是為了害人不成?」沈棲棠沒好氣地啐他一口,反手關上了房門,沒一會兒又打開了,別扭地小聲嘀咕,「那什麽,捉拿兇手是你們公門人的事兒,別忘了查。」


    神子澈展眉一笑,「好。」


    青年眉眼豐神俊逸,縱然在花樓內長明不滅的曖昧燈影下,也清朗傲然。寵溺溫柔的笑意撞進沈棲棠眼底,她怔愣了片刻,從耳朵尖發燙,一路燙進心裏。


    「怎麽?」


    「沒什麽,你少笑!別勾引我!」


    沈棲棠強自鎮定,板著臉「哐」一聲將門板合得嚴嚴實實,徹底將那張蠱惑她心神的臉隔在了門外。


    然而門板單薄,青年明顯戲謔的嗓音慢悠悠飄了進來,「這麽說來,方才是勾住你了?」


    「我哪裏就——」沈棲棠氣急敗壞,才剛想反駁,屋裏濃重的臭味就鋪天蓋地鑽進了鼻腔,她不得不屏住唿吸,選擇閉嘴。


    得,這一局算是輸了。


    那藥泥管用得很,隻敷了片刻,那些膿瘡便有了癒合的趨勢,花老闆心中大喜,連聲稱奇。


    沈棲棠並不附和,遠遠地在門邊盯著她,似笑非笑。


    花老闆心中直打鼓,「怎麽這麽看著我?」


    「花老闆對阿憐姑娘如此關心,是什麽關係?母女?」


    「您這是說什麽呢,閣中的姑娘們,都是以姐妹相稱的,她要是我女兒,豈不是亂了輩分了?」花老闆有些心虛,「更何況,若是女兒,自然是好吃好喝地養著,又怎麽會隻讓她做個下等的婢女呢?」


    「下等婢女不缺吃穿,又不引人注意,反倒更能護她周全呢。」沈棲棠笑,像是全然沒聽見她的否認似的,「花老闆是阿憐的母親,那她的父親又是誰呀?我瞧著,她的模樣,竟隱隱與太守有些相似——」


    「姑娘!」


    花老闆驚惶,藥臼險些脫手摔落,被沈棲棠接住,用蓋子重新壓住了那股令人作嘔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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