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安緊緊的捏著薄脆的紙張,力透紙背。


    很久,才將目光從紙頁上離開。


    他仿佛自虐一般,一封一封的看著兩人來往過的書信,扈九整理出的順序混亂,但她看完後,卻比誰都清楚,結緣伊始,她為何而心動。


    是他將她囚禁的太久,令她已經淡忘了自由和被人寵愛的感受。


    而江策,令她重溫了這些感受。


    所以她像撲火的飛蛾一樣撲向了他。


    至於他給她的那些首飾和華服,哪個金絲雀會喜歡關著自己的籠子呢?哪怕是純金的。


    從未有一刻,他這麽恨過從前的自己。


    現在,他甚至覺得,他不配得到他的原諒,他應該放了她,給她自由,給她想要的一切。


    可這樣的想法,也隻有一瞬,下一刻,他便狠狠的推翻了。


    他不可能放她離開的,他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他隻有她。


    後院,裴卿卿陪著英歡用晚膳時,並沒有看到陸淮安,心裏不由浮起一麵詫異,不過她也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繼續給英歡餵飯。


    等一大一小兩人都吃過,又哄了英歡睡著,她才看向銀瓶,吩咐道,「去打聽下,大人今晚為何沒有過來。」


    「是,姑娘!」銀瓶領命退下。


    裴卿卿則揉著手腕迴了寢房,她洗漱過後,銀瓶才迴來。


    裴卿卿從銅鏡裏看向她,淡淡問道,「打聽到了嗎?」


    銀瓶聞言,福身道,「迴姑娘的話,傍晚,將.軍跟您說完話,就去了書房,到現在也沒有出來,聽前院的人說,連晚膳都沒有用。」


    裴卿卿「嗯」了一聲,用右手輕輕的揉捏左手。


    銀瓶見狀,上前道,「姑娘可是累著了,奴婢幫您捏捏罷。」


    裴卿卿看了她一眼,沒有拒絕,銀瓶就這樣幫她捏了起來,她捏的輕重適宜,裴卿卿隻覺得舒服極了,許久後,才看向她,道,「好了,天晚了,你也該迴去歇著了。」


    「是!」影評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裴卿卿在她走後,先放下帷帳,然後才上了床榻。


    因著陸淮安的反常,她輾轉反側了許久,才慢慢的睡了過去。


    今夜,她又坐了噩夢,隻是夢到的並不是屍體,而是她剛被他囚困在瓊苑時候的事。


    那時候她剛剛被查出身孕,才一個多月,她想將孩子墮掉,繼續在白鹿書院讀書,可他知道後,卻不由分說的替她退了學,然後將她帶到了瓊苑。


    那時,他將她抵在角落,眼睛發紅的盯著她問,「懷上我的孩子不好嗎?」


    接著,畫麵一轉,是在刑部大牢,正在淩遲犯人的宋厲突然變成了陸淮安,他嘴角微勾,眼神兇殘而又惡劣的看著她,「你若敢不要我的孩子,你的下場就和他一眼。」


    「啊!!!」在那具帶著幾分血腥的骨架撞進她眼底時,她猛地驚坐而起,接著,隻聽一陣響動,接著,帷帳被人撩了起來,帶著一片雪白的月光,陸淮安將她抱進懷中,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道,「別怕,有我在。」


    裴卿卿輕輕的瑟縮著,她用力去推陸淮安的身子,卻怎麽也推不開。


    「我快喘不過氣來了!」她仰麵顫抖著說道。


    陸淮安這才肯放開她,他低下頭,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眼睛,正欲開口,下一刻,裴卿卿卻瑟縮著朝後退去。


    陸淮安微微暗沉了眉眼,隔著一段距離,遠遠的看著她,「卿卿,你怕我?」


    裴卿卿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膝蓋,烏黑的眼珠子如黑曜石一般,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陸淮安,當初……我會懷上身孕,是不是你……算計我?」


    陸淮安沒想到裴卿卿會提起這一樁事,他眼中閃過一抹心虛,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垂在袖口裏的手緊緊的攥著。


    「是嗎?」裴卿卿又問了一句,眼中含著大顆大顆的淚滴。


    陸淮安艱難的抬起頭,朝她看去,兩人四目相對,他動了動唇,接著喉結一滾,輕輕點了下頭。


    「果然!」下一刻,淚珠從裴卿卿的眼眶滑落,她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的看著陸淮安,恨意凜然道,「你真讓我覺得噁心!」


    「卿卿!」陸淮安想上前按住她的肩頭,裴卿卿卻突然用手捂住了耳朵,她憤怒的看著他,「你閉嘴,你什麽都不要說,我現在隻想靜一靜。」


    陸淮安緊緊的皺著眉頭,嘴唇囁嚅,但是卻說不出一句話,當年的事,確是他有心算無心,有些事,裴卿卿不懂,可是他卻是懂得的,偏偏事發後,他什麽補救的措施都沒有做。


    正是因為他的自私和一念之差,令兩人真正的走上了絕路。


    年輕的時候,他還敢迴想當年兩人廝殺的事情,想為自己找出一個非要那麽做的理由,可是現在,他卻不敢迴想,每一個畫麵都紮的他的心刺痛不已。


    從一開始就是他的錯,若是早知道,他對她的感情會與日俱增,永不消退,他當年絕不會做出那樣的事,絕不會讓兩人陷入無可挽迴的境地。


    這般想著,他嘴角帶著一抹苦笑,慢慢的下了床榻,放下帷帳,朝外走去。


    第078章 那時的他,真的是魔怔了!


    出了寢房,陸淮安緊抿著薄艷的紅唇,孤立在廊下,半晌後,他突然抬起頭,往天上發白的圓月看去。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就像一隻困獸,拚命的想衝破藩籬,想求一個善終,但是每一次反撲換來的隻是更加沉重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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