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門背後,疲憊至極地閉上眼。


    雙腳無力,再也不足以支撐她的身體。她順著門背緩緩滑坐在地,死死抱緊了自己的膝蓋。


    在仿佛失去了一切之後,這是她唯一可以抱緊的,溫暖的東西了。


    第二天,宋宋在得知葉深深把自己反鎖在休息室內一夜毫無聲息之後,頓時嘴巴裏的餅幹都掉地上了:“不會吧,她是要演苦肉計給阿姨看,讓她迴到身邊嗎?”


    程成擔憂地說:“我覺得她可能是太傷心了?”


    “奇怪,那顧成殊怎麽也沒說就走了。”宋宋趕緊跳起來去拍門,“總之我先把深深叫起來。”


    她大步走到休息室門口,抬手用力拍門。


    葉深深一夜未眠,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盯著天花板,聽到她拍門的聲音,她竭力讓自己一團亂麻的腦子清醒過來,慢慢地撐起身子,準備去開門。


    她的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看見正在亮起的屏幕上提示,收到一封新郵件。


    可新郵件的題目,叫“你應當知道的顧成殊”。


    她遲疑地看著,外麵宋宋拍門的聲音還在持續,她卻死死盯著顧成殊三字,一動不動,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她用顫抖的手死死捏著手機,那力度卻像是捏住了自己的脖子,瀕臨窒息。


    外麵宋宋敲了許久的門,終於放棄了,轉身離開。


    葉深深依然坐在床上,但已經打開了手機頁麵,看著那封郵件。


    來信的人隱藏了姓名,郵件內也空無一字,唯有一個音頻文件,靜靜等待著她點開。


    葉深深看著那標注為“新建”的音頻,忽然感覺到無比的恐慌,她的手顫抖著,懸空在手機屏幕上許久,卻始終沒有勇氣點下去。


    直到最後,她的手腕累了,再也不受她的掌控,重重地落了下去。


    音頻被點開,傳出來的,正是顧成殊與顧父的對話。


    顧父的聲音傳來,無比清晰:“我引以為傲的兒子居然跟一個擺地攤的女人同居,我自然要關心一下她究竟有何魅力,能讓你瞎了眼。”


    然後是顧成殊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的,無人可以模仿、更沒人可以描摹其中隱含的力度的聲音:“我早已交托了所有事務,離開這裏了。當時我們一切談妥,可現在你們又反悔,是否太不遵守信約?”


    顧父悻悻道:“顧成殊,我辛辛苦苦養育了這麽多年的優秀的兒子,浪費自己的人生貢獻給那樣一個女人!希望你能早日迷途知返,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這樣一個人身上。”


    “深深不是我女朋友。”顧成殊聲音緩慢而沉穩,說著最不容置疑的肯定,“她是我攜手前行的同伴。”


    葉深深呆呆地聽著,腦中嗡的一下,眼睛失去了焦距,麵前所有一切都幻化成一片模糊。


    她竭力伸出手,將進度條拖動,拉到那句話,又重新聽了一遍。


    於是那殘酷的話,又一次在她的耳邊響起,不容置疑的,清晰而明白,甚至連雜音都沒有的,如此真切。


    “深深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攜手前行的同伴。”


    雖然這一句的音調,略有怪異。他的尾音略微上揚,似乎隻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但無論他後麵要說什麽,已經都改變不了否認他們關係的事實。


    葉深深看著手中的手機,已經不再試圖欺騙自己。


    是的,她已經聽到了,真真切切的,顧成殊對他的父親說,深深不是他的女友。


    隻是同伴,一起為了共同的利益湊在一起,其他的,沒有任何附加意義。


    和路微,和鬱霏一樣,都是榨幹了利用價值後,就可以拋棄的東西,不需要投入任何情感。


    甚至連他們目前正在同居的事實,他也不屑於承認。


    那真真切切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生鏽的鈍刀,在一下一下地戳進她的心窩。每一個字,都是一次酷刑。但,即使覺得自己意識模糊,即使覺得整個世界就要在此刻坍塌,她也強迫自己挺直後背端坐著,以最驕傲的姿勢,竭力支撐著,將後麵的內容聽完。


    顧父問:“大概在什麽時候迴家?”


    顧成殊說:“等深深不再需要我的時候,我會考慮的。”


    “考慮?”


    “請個職業經理人吧,薪水多給點。”


    葉深深不由得露出一個嘲諷的苦笑。真是一個好合夥人。知道自己是他攜手前行的同伴,所以就算要離開自己,也要為她創造便利,幫自己一把。


    音頻還在繼續著,顧父最後說:“但願你能很快決定,畢竟,人生發展階段的機會,可能就隻有這麽幾個,轉瞬即逝,你應該珍惜。”


    顧成殊淡淡說:“我知道了。”


    至此,對話結束,顧成殊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即使在說出“深深不是我女朋友”時,也是那麽平淡的口吻。


    他是真的沒把她放在心上過。


    真奇怪,聽到這樣殘酷的對話,她卻像得到了最終判決。


    那高懸在她頭頂的利劍終於迎著她長久的恐懼落下,狠狠貫穿了她的身軀。


    不像是殘缺,倒像是圓滿。讓她長久以來的忐忑和恐慌都畫上了一個句號,也順便將她僅存的期待與幻想統統抹殺。帶走了期望,也帶走了幻覺,給了她絕望,也給了她安定。


    所以她也不想計較這音頻來自何處,郵寄的人究竟有什麽目的。


    這個閱後即焚的文件,在她聽完之後不到五分鍾,就徹底損毀消失了。


    但那內容已經永遠深刻地烙印在她的腦海和心上,不可能淡忘。


    葉深深疲憊至極地躺在床上,靜靜地想,那就這樣吧。結束了,也算是一種不圓滿的落幕方式。


    縱然以後,她再也遇不到顧成殊這樣讓自己喜歡的人,可至少,也不會遇到顧成殊這樣讓自己痛苦的人。


    宋宋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她把店內所有的抽屜都翻過來狂找,甚至已經做好了去叫開鎖師傅的準備,不過謝天謝地,最後還是在某個角落裏翻出了從沒用過的休息室的鑰匙。


    可當她打開休息室的門,想要把她以為肯定出狀況的葉深深給拯救迴來時,卻發現葉深深已經整整齊齊地穿好了衣服,帶好了箱子,準備出門。


    宋宋驚嚇地貼在牆上,盯著她一動不動地看著。


    葉深深形容憔悴,但神情卻很平靜,問:“怎麽了?”


    “我、我還以為你關在裏麵出事了!”宋宋咬牙切齒地說。


    “沒有,我隻是在裏麵想一些事情。”葉深深站在室內,看著窗外搖曳的樹枝,緩慢的,卻清楚明晰地說,“現在我想通了,所以,不再煩惱了。”


    宋宋狐疑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葉深深朝她笑了笑,帶上自己的行李,說:“我住在這邊也不成事,先走了,待會兒聯係。”


    葉深深騙了宋宋。


    她迴到了自己和母親的那個小家。


    她鎖好門,坐在破舊的沙發上,給顧成殊發了一條消息,然後就關了手機,與整個世界斷了聯係。


    那條消息,她刪了又改,改了又刪,最終,看起來就像是顧成殊所寫的一樣,條理分明而冷靜平淡。


    她說:“顧先生,我們的私人關係就到此為止吧。我會繼續完成您母親的遺願,也會繼續為element.c和深葉打拚,隻要您願意,我們的合作一定會持續下去的,我絕不會辜負合夥人的期望。”


    她把手機丟在抽屜中,也不顧自己身上穿著精工剪裁的白色羊絨長款外套,脫力地在落滿灰塵的沙發上坐下。


    她靠在滿是塵灰的舊布藝沙發上,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小時候被自己拿剪刀劃出的豁口。那裏被母親用同色的線補好了,她的手藝那麽好,經過十來年的使用,看起來顏色也不再分明,但傷痕畢竟是傷痕,縫補好了,依然是抹不掉的醜陋痕跡。


    她俯下身,靜靜地貼著那處縫補的地方躺了一會兒。數日來的奔波與疲憊,好幾日不眠不休的煎熬,在這一刻忽然全都消失了。


    反正她已經迎來最壞的結果,接下來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無論什麽時候,也不可能會有比現在更壞的結局了。


    把整個世界拋諸腦後,連同自己未來的人生,也不再想理會了。所以她躺在滿是塵埃的舊家之中,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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