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了解過雙修之法嗎?”


    季淩紓瞪大了眼睛:“什……什麽?師尊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你現在就來和我雙修。”


    江禦頓了頓,


    “既能不讓我睡去,還能增進你的修為,等於菟等不急露出破綻時,你也好有把握將它一擊必殺。”


    “可我、我們是劍修啊,師尊你不是教過我,劍修的每一步都是靠自己揮劍積累而成,沒有捷徑可走嗎……?”


    “我是這樣教你的嗎?”


    江禦“唔”了一聲,但很快又展眉:


    “這倒是也沒錯。隻是我要渡給你的不是劍技,而是另一種東西。”


    “另一種東西?”


    “我贈予你那蓮花耳墜時,你應該有感受到過才是。”


    “你是說……劍氣?”


    季淩紓不知該如何形容,不過當時江禦召開滿池的蓮花時,他確然感受到了周邊似乎有什麽淡淡的氣息拂麵而過,和神霧並不相同,也不似凜冽劍氣,那氣息溫和澄澈,如同載著年年的春和景明。


    “那不是劍氣,我也不知該如何稱謂,在許久許久之前,柴榮還沒有摸索出所謂的神霧修煉體係之前,其實我們在修劍的過程中都能積攢出獨屬於自己的這種靈氣。”


    江禦耐心解釋道,


    “這東西和神霧不同,並不存在於天地,而是誕生於自己的丹田道心。而且生成積累的速度十分緩慢,有的人練上百十年也依舊感悟不到。”


    這大概也是後來的修士都會對神霧趨之若鶩的原因。


    “現在應該沒什麽活人在擁有煉化了,”江禦頓了頓,“而我的劍之所以什麽都能破,一是在於我教給你的尋隙而下,二則是,我能把這靈氣包裹在劍鋒之上,威力自然比普通人的劍要高出許多。”


    “用氣包裹劍鋒……”季淩紓聞聲思忖片刻,忽然靈心一動,“那如果像羨陽仙尊他們那些擅使神霧的,如果再花時間去練了劍,把他的三昧真火包在劍鋒上豈不是無人能敵?”


    “羨陽仙尊是誰?”江禦問。


    “我忘了,他現在應該還名不見經傳,”季淩紓撓了撓頭,“就是以後能迫近飛升之境的一個人,在金霞宗內很受人敬仰。”


    “雖沒見過你口中的三昧真火,但我猜想那種用神霧催出來的小火苗在我教給你的劍麵前估計碰一下就碎了。”


    “這麽厲害?”


    “當然,花費上百年才能沉澱出的一縷氣,和那動動手就能聚集出一大把的神霧,你覺得哪一個更容易潰散?”


    “可那也……”季淩紓猶豫起來。


    他當然不是不願和江禦雙修。


    隻是他希望江禦選擇和他雙修不單是為了精進修為……


    “別廢話了,你不是說我說什麽你都聽嗎?”


    江禦替他解下束發用的發帶,狎昵地俯在他的耳畔,


    “該怎麽做你都會嗎?還是要我手把手教你?在這裏你不必把我當成你師尊,我隻是在這裏等待了許久的,用以助你一臂之力的靈具而已。”


    “江禦…………”


    季淩紓的嗓音也啞了下來,他哪裏拗得過江禦,隻恨自己不爭氣,動不動就……就達到了能雙修的狀態。


    鴉川,夜色深沉。


    江禦正端坐於帳中打坐吐息,半柱香前他感覺到那贈予季淩紓的蓮花耳墜有所異動,正思索著玄星秘境中的試煉是否還是太難了的時候,身上忽然傳來了一陣異樣的感覺。


    身旁的綢被他攥得起皺。


    玄星秘境裏的那個他……太亂來了,竟然自顧自打通了和他的通感。


    要命的是他本人還喝過怡宵塔的那安寢茶,五感要比往昔更加精銳,甚至到了敏感的地步,在這樣的情況下通感,他……


    “季淩紓……!”


    江禦哢嚓一聲握碎了手裏的茶杯,星星點點冷下來的茶渣濺在了身上。


    這狼崽子是瘋了嗎,怎麽比在神殿那次還要橫衝直撞。


    江禦無可奈何地打開窗戶,好讓冷風灌入屋內,他隻能靠冥想打坐以靜浮躁之心。


    沒曾想,屋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便是敲門聲。


    是商陸叩響了他的房門:


    “江禦,我從閣外見你未熄燭火,如果睡不著的話要不要趁夜去看看我們鴉川特有的打鐵花?”


    江禦緊緊咬著唇,平息聲音:


    “……我正欲熄燭。”


    商陸從他的語氣中還聽出了幾分煩躁之意,更以為是挑剔的蘭時仙尊嫌棄他們鴉川窮鄉僻壤,住得不舒服。


    隻聽商陸好心道:


    “我讓人從平玉原買來了安神的香片和助眠的甜茶,你若睡不安生的話可先用些。明日白天我再帶你去平玉原或者琉璃海裏買你喜歡的床被枕頭。”


    江禦沒再答話。


    商陸隻好將手中的木盤擱在了他房門口的地上,


    “那我就不多打擾了,東西放在門口。我的寢殿就在下麵,你要是渴了餓了,叫我就好。”


    江禦無奈。


    哪有讓他這個鴉川少主給他送吃送喝的道理,而且這銅雀閣裏侍候著那麽多墨族奴仆,若不是他剛來時執意屏退了一波,就剛剛那陣動靜,估計就夠引來一群人候著了。


    屋外的聲響漸漸平息,應是商陸放下東西後離開了。


    江禦又抵抗了一陣子,終是敗給了季淩紓的粗莽猛鷙,他隻能難耐地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著淨心咒。


    中間終於得以片刻的停歇,估摸著是秘境中的那個自己也受不住了。然而還沒等江禦調息穩氣,季淩紓那邊就又開始了。


    明明相隔千裏,中間橫亙著無數的屏障法印。


    他卻好像能聽見季淩紓咬著他的耳垂低喃:


    師尊,今晚你別想睡了。


    真是……放肆。


    江禦下唇快要被咬破,清冷的劍氣不斷被順入心脈,可卻依舊敵不過季淩紓的百般花樣。


    他記得季淩紓打架時也是這樣,神出鬼沒,對手好不容易適應了這一點上的節奏,下一瞬間另一個出乎意料的地方就又被發起猛攻。


    連他也覺得應接不暇。


    ……


    不知過了多久,江禦喘著氣從一片狼藉中緩過神來,終於又得到喘息的機會。


    他慢條斯理地收拾好衣裳,趁這間隙輕聲走向房門。


    商陸說他送來的是什麽?安神助眠的東西是嗎?希望那些東西能讓他一頭睡去,別再受這細碎又漫長的“折磨”。


    吱嘎


    江禦剛推開門,一道聲影忽然落入眼簾。


    商陸竟然沒有離開,而是站在十步遠的距離背著手不知在想些什麽。


    聽到開門的聲音後商陸立刻迴過頭來,淡笑了一聲:


    “我怕你實在嫌棄,一晚都等不過就會反悔離開,正在琢磨要如何向你補償……唔,江禦,你眼眶怎麽紅紅的?是誰衝撞你了嗎?”


    第122章 火樹銀花燦


    江禦背在身後的手比出劍指,順著自己的脊骨從太乙穴落至天樞穴,將冷若冰綻的氣的送入體內,強橫地熄滅那燒灼了大半夜還難以平息的業火。


    而後他才麵不改色地迴答商陸道:


    “無妨,是水土不服導致的眼幹而已。再說放眼整個鴉川,應當沒什麽人敢在你這銅雀閣內衝撞我。”


    “我們墨族不比琉璃海裏的仙君們識禮數,時常有不聽話的孽畜闖禍,”


    商陸笑笑,


    “若有不長眼的人對你無禮,一定要讓我知道,我好清理門戶。”


    “我的名聲在你們鴉川並不好,尤其是對你們這輩人來說,”江禦淡淡道,“不待見我才是常理,不必強求。”


    當初他強擄季淩紓一事在鴉川本地流傳出了不知多少個版本。


    有人說他是殺害上任鴉川之主的罪魁禍首,有人把鴉川數百年的混亂沒落歸咎於他,更有甚者,說是他一劍斬斷了鴉川的氣脈,才使得他們墨族難以修煉得道,無從升仙。


    “萬一以後你要長留於此呢?”


    商陸似在說笑,


    “我迎你來,是真心願讓你做鴉川的另一半主人。”


    “少主好意,江禦敬謝不敏。”


    江禦彎身準備去端的木盤,商陸已經快他一步,替他拾起了托盞遞到了他手邊。


    “多謝。”


    江禦垂下眼瞼,手指在香片前頓了頓,最後還是選擇端起了一旁的安眠茶,不由分說地喝光了一大盞。


    甜茶下肚,躁意微減。江禦揉了揉眉心,正為後半夜終於能休憩片刻而鬆了口氣,忽而又意識到通感是雙向互通的。


    剛剛他被季淩紓撞得思緒都亂了……竟現在才反應過來,秘境裏的那個他無羈於情愛欲望,若隻是為了助季淩紓精進修為,不會選雙修之法才對。


    而且蓮花耳墜上的保命法印都被激起了,說明秘境中的二人已經和於菟正麵交手過。這於菟的難纏之處就在於他所修煉的術係不同於明宵星君或江禦的那般直白淩厲,而是古怪陰奇,無孔不入。


    思忖半晌後,江禦忽然叫住了商陸:


    “剛剛商少主說現在有奏鐵花可以看?”


    商陸聞聲頓住準備離去的腳步,彎了彎眼:“嗯,特地為你準備的。不過你不休息了嗎?隻要你想,每晚都可以演給你看的。”


    “就今晚吧。”


    江禦歎了口氣,既然通著感,他若是撒手睡去,那邊恐怕會更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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