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新的。等晚些時候迴金霞宗了我再去藏寶閣裏找更好的給你。”


    “可我記得藏寶閣的鑰匙不是在玄宗主手裏……?”


    “那地方還不是我想進就進。”


    “那我也不要別的了,”


    季淩紓摸了摸自己的耳廓,環繞在那蓮玉周身的靈氣並非神霧,卻比神霧更加溫潤生澤,春意盎然,就像江禦身上的氣息一樣,


    “我就喜歡這個。”


    他頓了頓,


    “比以前那個還要喜歡。這個裏麵沒有裝別人家的師尊。”


    江禦瞥他一眼,“就算你想,我也不會現殺一個裝給你。”


    季淩紓:“……誰說我想了。”


    話畢他便探出腦袋從流泉中的倒影反複去看師尊新贈他的耳墜去了。江禦就坐在一旁支著臉看著,自己這徒兒有時倒是比誰都好哄。


    半晌,季淩紓迴過頭來:


    “師尊耳上也還空著……”


    江禦嗯了一聲,撩開耳畔的細發照著水影看了看,“之前那雪柳花是難得的上品晶石,丟了倒是可惜。一時半會我也沒尋到別的喜歡的。”


    季淩紓聞言不禁在心裏猶豫起來,他當然是想要江禦戴上自己送的耳墜,可江禦在吃穿用度上一向比誰都挑剔,當初打造那對雪柳花的晶石好像就是放眼整個琉璃海也難得一見的極品品質,被江禦大手一揮雕成耳墜子後玄宗主還心疼了好久。


    後來戴在他身上時就更招引口舌了。


    他又不能像江禦這樣憑空生出蓮花來,華貴的拿不出,雅致的也學不會,好像無論他送什麽,都會被江禦嫌棄……


    看出季淩紓的欲言又止,江禦又淡淡開口:


    “你掛在我身上的是什麽石頭?那個勉強還算好看。”


    “什麽身上……”


    季淩紓愣了一愣,反應過來江禦說的是身上的怡宵鎖時,作為罪魁禍首竟先不爭氣地紅了耳朵:


    “那個……你喜歡的話,原石還有,等這次迴到宗裏,就給師尊打成耳墜。”


    “那我等著,”


    江禦抿了抿唇,拉過季淩紓的手叩在自己耳畔,


    “不過別讓我等太久。你摸摸看,是不是已經要愈合了?”


    “今天就、就迴宗裏去,”季淩紓難扼氣血上湧,身後的尾巴又開始撲啦啦地掃地,“迴去我就給師尊做,連夜做。”


    江禦輕笑道:“說話算話?”


    季淩紓的喉嚨動了動:“當然說話算話……我什麽時候騙過師尊?”


    “好,”


    江禦站起身來,一麵撫平衣上的褶子,一麵看向遙遠的天際,


    “不管發生什麽事,從今天開始你最首要的事就是迴花塢去為我打磨這耳墜,”江禦頓了頓,“我隻等你的,別的再好的也不會要。”


    “……江禦?”


    季淩紓不知他為何要這樣反複叮囑,但心裏已經隱隱騰起不好的預感。


    隻聽天邊忽而傳來一聲明亮的鶴鳴,昕昕霞光自遠處的金烏琉璃海漫散開來,半邊蒼穹都被映照得楓紅如火。


    金霞明綺,日映金輪,雪鶴開道,是金霞宗的仙尊降臨平玉原。


    而且看這陣仗,來的還不隻一位。


    第106章 潭中魚


    都皇城中還未來得及散去的血腥煞氣悄然被這氣往轢古的漫天神霧給鎮壓了下去,長公主遠遠見到一陣綺光萬丈,正在苦惱此時國師失蹤、不知該如何接待琉璃海中的仙尊,又看見長廊那邊走來兩道清俊挺拔的身影,心裏不禁鬆了口氣:


    “蘭時仙尊、季仙君,不知我們都皇城可是又出了什麽妖邪?怎的會有如此大的陣仗?”


    季淩紓不屑道:“我們宗的羨陽仙尊到哪兒都是這樣大張旗鼓、小題大做,你們隻當他在顯擺就行了。”


    長公主聞言笑了笑:“既是琉璃海來的貴客,我們肯定是要以禮相待的,隻是我此前不曾了解過宗禮事宜,連仙尊們愛喝什麽茶都不懂……”


    江禦淡淡道:“他們修仙的都習慣了辟穀,不需進用茶水,三皇子之事在我手裏已經了結,他們此番前來不是要為難你的,長公主隻需遣散暖月閣附近的宮人,為我們留一能說話的地方即可。”


    “都聽仙尊的。”長公主點了點頭,隨後便帶人撤了去。


    季淩紓見江禦氣定神閑地就要往神霧濃重的前殿裏走,不禁伸手扯住了他:


    “你也迴避下吧,我來應付他們就行。”


    他猜羨陽仙尊這次肯定是來興師問罪,替木羽暉討說法的,畢竟前幾夜他揍木羽暉時從來沒有手下留情過。


    江禦挑了挑眉,莫名道:“我迴避什麽?”


    “他們現在又不認你就是我師尊,見到你和蘭時仙尊長得一模一樣,肯定要把你抓迴去盤查你的來路和目的,木林海就是個道貌岸然、性格扭曲的大混蛋,萬一他趁你身手沒有恢複,想拿你狠狠出口惡氣怎麽辦?”


    “你也知道我現在可能不是羨陽的對手,”江禦頓了頓,笑意並不達眼底,“你就不怕我護不住你的時候,他把怨氣都撒在你身上?”


    “我才不怕他,”


    季淩紓冷嗤一聲,


    “以前是他欺負我年幼又身無長處……”


    他看了眼江禦的臉色,又不曾斷歇地補充道,“我不是說你教我的劍術沒用…隻是以我的境界,用劍氣劈斷羨陽仙尊的神霧還是太異想天開了……”


    江禦並沒有不悅,隻是嗯了一聲:“劍修最重視的是長年累月的積澱,你年齡還小,不敵他也很正常。我像你這麽大時也……呃,雖然我當時劈斷神霧應該不成問題,但那多半是水雲骨的功勞。”


    提到水雲骨季淩紓便又想到木羽暉,


    “木羽暉不是就有那罕見的骨骼,我見他也心心念念地想拜你為師,你怎麽沒收了他?”


    “這不是有人鬧著不想要師弟麽?”


    江禦輕笑一聲,“再說他隻空有資質,心性卻愚齪不堪,我才懶得教他。”


    二人說著已經離前殿越來越近,神霧的氣息也愈發濃厚,連流淌而過的穿堂微風都被映照得如若琉璃,華彩流光。


    季淩紓頓住腳再次扯住了江禦:


    “我前幾天把木羽暉打那麽慘,他們肯定是來討伐我的,你就別和我一起去了。”


    “我隻是失憶,又不是死了,還能由著他們問你的罪?”


    而且在江禦看來,他們恐怕不是為了木羽暉那麽簡單的事來。


    季淩紓失語,他師尊是習慣了目中無人、我行我素,但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江禦能是羨陽仙尊的對手嗎……他是怕他們師徒二人一起被羨陽給有怨報怨了。


    “他們又不認你的身份,”


    季淩紓想了想,語氣竟有幾分求誇的意味:“又不是誰都和我一樣,能察覺到不對認出你來……雖然偶爾會有點分不清。”


    江禦眨眨眼,要這麽算起來,仝從鶴和獨夏倒是也都能分得清他和蔣玉。


    不過他還是抿了抿唇:“嗯,不是誰都能和你一樣的。”


    “那你還要去見羨陽他們?”


    “我隻是想知道,如果蔣公子不在場的話,他們是不是並不會覺得我不是蘭時仙尊。”


    “……”


    季淩紓微微蹙起眉心,這倒是還真有可能。


    抹掉一個人存在的痕跡對聖神來說或許不是什麽難事,但那可是江禦。


    明宵星君不可能做得毫無破綻。


    想到這裏,季淩紓不禁有些慶幸地鬆了口氣:“看來明宵星君能駕馭的神霧也終究是有限的,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他心願。”


    “不,”


    江禦搖了搖頭,


    “他所擁有的神霧龐大到我也難以想象,隻是因為他既然尊為聖神了,維持天秩運轉、迴應信徒祈願,這些事都該他來做,他無暇專心於對付我一個人。”


    “他和你同宗同門,一起修煉長大,連師尊你也不知他能操縱多少神霧嗎?”


    “成聖後許多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


    江禦頓了頓,似是有心隱瞞什麽,


    “總之我是想先看看羨陽他們見到我的反應。”


    蔣玉譯好的有關無極山海圖古籍文本還藏在花塢裏,他總不能以後出入花塢也偷偷摸摸吧。


    “……好吧。”


    季淩紓拗不過他,


    “萬一真和羨陽打起來,我也能護住你就是了。”


    江禦看了眼他頸間若隱若現的刺青,臉上淺淡的笑意漸漸冷了下來:


    “墮藪不是能依靠的力量,尤其是在金霞宗那些仙尊麵前,不要用。”


    “可我現在已經漸漸能壓製它了,”


    季淩紓解釋道,


    “反噬我也不怕,正好我沒痛覺,那些幻覺我也快要習慣了……”


    “那也不行。”江禦堅持道。


    他很少用這種嚴厲到不近人情的語氣和季淩紓說話。


    季淩紓眨著眼睛愣了一下,垂在身側的兩手越發攥緊,


    “師尊你……為什麽總是不願看到我變得強大?”


    江禦聞言一怔: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以前你不肯教我怎麽駕馭神霧,我以為是你也不甚了解,但你分明又能指導仝從鶴如何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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