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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鬧市中有個不起眼的攤位,八卦圖,簽筒,還有一麵寫有“眼盲心明占吉兇,陰陽算盡太聰明”的幌子,僅此三樣而已。


    坐在小板凳上正懶洋洋曬著太陽的攤主劉瞎子,年齡五十許,留著兩撇八字胡,電線杆般的身上穿了一身灰色大褂,頭上頂著一頂瓜皮帽,鼻梁上架著一雙小黑墨鏡,看上去半仙味十足。


    一個姿容嫵媚,打扮時尚的美女,一扭一扭的走了上來,一雙會放電的眸子落在劉瞎子身上,看了片刻,忽然嫵媚笑道:“你是算命的?不會是騙人的吧!”


    劉瞎子被她看得身子酥了半截,藏在墨鏡後的眼睛賊兮兮的在美女胸部和腰下轉了轉,保持著一派世外高人模樣的“嗯”了一聲,淡淡道:“準不準算過才知道,姑娘你要不要試一試?”


    “要不你幫我算算因緣吧。”美女羞澀的說道。


    劉半仙精神一振,問:“你是看相,摸骨,還是求簽呢?”


    美女笑吟吟的伸出一隻白嫩秀手來:“幫我看看手相吧。”


    人老心不老的劉瞎子偷偷吞了口口水,一雙雞爪子似的幹枯老手開始在對方手心上摸弄起來,看似在摸手相,實際上卻是在大占便宜。


    美女隻是嫵媚的看著對方,大大的眼睛眨呀眨,過了一會兒,見劉瞎子皺起了眉頭,不由問道:“你算到了什麽?”


    劉瞎子沉吟不語。


    對方的秀手初時摸起來溫潤舒適,仿若無骨,可慢慢的,居然有一股涼颼颼的涼氣從這隻青蔥小手上傳了過來,又過了兩個唿吸的功夫,涼氣忽然又化為刺骨寒風,到了這個時候,劉瞎子感覺自己摸的已經不是一隻手了,而是一把鋒利的冰刀,這把鋒銳冰刀,此時正一片一片的割著自己手上的肉!疼得他直吸涼氣。


    劉瞎子大吃一驚,低頭一看,藏在墨鏡後的一對小眼頓時一縮。


    他握著的居然是一隻紙人的手!


    心中默念淨心神咒,劉瞎子抬頭定睛一看,赫然發現,嫵媚動人的大美女臉色已經變得慘白如紙,不,她的臉就是紙,這美女分明就是一個紙人!還是燒給死人的那種!


    舊時人死,下葬之時親人們經常會燒些紙糊的金童玉女。


    而眼前的紙人,正是金童玉女中的玉女。


    這玉女紙人身穿紅色衣裙,唇紅腮粉,栩栩如生,這已經不算是紙人了,簡直堪稱藝術品,畫工之精良,形象之逼真,劉瞎子平生僅見。


    看到紙人的第一眼,劉瞎子心裏就罵開了娘,這個行當的人基本都知道,紙人這種東西,做的越真就越邪性,越容易出事,眼前的紙人畫的和真人幾乎已經沒什麽分別了,果然成了紙魅!


    再細看時,劉瞎子想哭的心思都有了,因為這個紙魅身上的鬼氣實在是太濃烈了,已經化作一團不斷翻騰的黑煙,這種汙穢的東西別人看不到,可他卻看得分明,一顆心哇涼哇涼的。


    “陰煞之氣如此濃重,這孽障得殺了多少人,造了多大的孽啊!”劉瞎子心中驚駭,一個勁兒的嘬牙花,與紙人目光一對,嚇得飛快的縮迴了自己的手,起身向後退了好幾步,警惕的望著對方。


    美女依然嫵媚的盯著他,朱唇輕啟:“老先生,手相也給你看了,我的姻緣怎麽樣,你倒是說說看啊。”


    “姑娘你是有大神通的人,小老兒我道行不夠,可不敢在你麵前班門弄斧。”劉瞎子哭喪著臉說道,如果可以,他真想扭頭就跑,可他很清楚,如果對方不想放過自己,自己絕對逃不了,一個不小心今天就交代在這兒了。


    美女哂笑道:“看來你還有幾分門道,都說算卦捉鬼是一家,你既然看出了什麽,何不把我給收了?”


    “我隻是個算卦的,其他的一概不管。”這隻女鬼身上鬼氣森森,明顯已經成了氣候,從她大白天的就敢出來招搖過市,甚至看到算命的主動上來找茬就可見一斑了,劉瞎子混了大半輩子,什麽風浪沒經曆過,深知該認慫的時候就該果斷認慫的道理。


    美女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慢慢收起笑容,陰惻惻的道:“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這樣再好不過,不過我警告你,一旦被我知道你動了什麽心思,可不要怪我沒給過你機會!”


    劉瞎子討好訕笑:“誒喲,嚴重了,我怎麽可能是那種不識大體的人呢,你放心,我明天就走,絕不壞你的好事!”


    美女點了點頭,最後衝劉瞎子嫵媚一笑,轉身扭動腰肢走了。


    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一個顏色豔麗的紙人夾雜在人流之中款款而行,路人毫無所覺,甚至還有幾個小青年衝著紙人吹口哨套近乎,這畫麵太詭異,太驚悚,劉瞎子看得心驚肉跳。


    直到紙魅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路盡頭的拐角處,劉瞎子才長出一口氣,心有餘悸的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這時,一個臉色有些晦暗的年輕小夥拎著菜籃子從遠處走了過來,劉瞎子偷眼瞧了一眼,覺得有機會,心想自己雖然明天就要走了,今天大錢是賺不了了,但掙個路費應該不成問題吧。


    想到這裏,他穩了穩情緒,重新做迴小板凳,擺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那年輕小夥兒名叫裘向明,剛剛買了菜,正要迴家,很快就走到了劉瞎子這邊。


    劉瞎子輕咳了一聲,抓起幌子向前一攔,擋住了裘向明的去路。


    裘向明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見是個算命瞎子,便不耐煩的道:“老頭你找錯人了吧,我可沒錢請你算命。”


    劉瞎子歎道:“我觀你氣色灰敗,黴運當頭,想是沾了不幹淨的東西,如果不快些想法子去去晦氣,近日必要倒大黴啊。唉,相見即是有緣,我也不跟你多要,百八十塊就行,我幫你看看,給你指條明路,也算日行一善了。”


    裘向明又好氣又好笑,打趣道:“你不是個盲人嗎,還能看出我氣色不好來?”


    “我眼睛瞎了,心卻沒瞎。”劉瞎子晃了晃手中的幌子道,“最近你家裏是不是有親人去世了?”


    裘向明愣了愣,他父親的確是剛去世不久,冷哼道:“你肯定調查過我吧?”


    劉瞎子從兜裏掏出一張車票來道:“我今天下午才到你們這兒,也是第一次見到你,哪有時間調查。”


    裘向明接過車票看了看,發現的確是附近車站的車票,到站時間是下午三點半,現在是下午五點半,中間隻隔了兩個小時,而自己父親的去世則是半個月前的事了,如此說來,這算命瞎子的確不像是調查過自己,看起來貌似有些本事的樣子。


    難道這世上還真有人能掐會算?


    好奇心起,裘向明就說:“那你幫我算算,我可跟你說啊,如果算不準,我一分錢都不會給!”


    劉瞎子高深莫測的笑了笑,心中默念開眼咒,抬眼朝裘向明身上一看,徹底愣住,脫口道:“奇怪,你頭頂上怎麽會有條蛇?”


    裘向明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頭上空空如也,哪有什麽蛇,頓時又生出幾分疑心來,笑罵道:“我說你頭頂上有坨翔,你信不信!”


    劉瞎子沒迴話,眼睛眨也不眨盯著裘向明頭頂上的那條蛇,心中奇怪到了極點。


    這蛇明顯是靈魅類的鬼怪,可他隻見過附身在人身上的鬼怪,寄居在人的頭頂三尺位置的,別說沒見過,聽都沒聽說過。


    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這條蛇寄身在那裏,它以為自己是什麽,神靈?這也太假了點吧!


    盤踞在裘向明頭頂的蛇仿佛察覺到了劉瞎子的注視,忽然睜開眼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是這轉瞬即逝的一眼,卻讓劉瞎子頃刻間全身毛骨悚然,有種被死神盯住萬劫不複的感覺。


    劉瞎子啊的一聲驚叫出聲來。


    裘向明被他嚇了一跳,拎著菜籃扭頭就走,邊走邊罵道:“裝神弄鬼的嚇唬誰啊,傻子才會上當呢!”


    劉瞎子沒有阻攔,一時之間忘了正在扮瞎子,他下意識的摘下眼鏡仔細的看向裘向明頭頂,戰戰兢兢的自語道:“那靈魅修成鬼仙了?”複又道:“一個小小縣城,有個成了氣候的紙魅也就罷了,還有個更厲害的鬼仙,這也太邪乎了吧!不行,這個地方太嚇人了,我誰都惹不起,也別等明天了,還是馬上就走吧。”


    手腳麻利的把家當收起裝進背包裏,劉瞎子直奔車站,不敢再多作一刻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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