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童是個女孩兒,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蕭凡就已經知道了。


    她男扮女裝,沒什麽破綻,但耳朵上的環痕實在是太明顯。


    至於喉結,倒不是最要緊的。


    蕭凡是知道的,有些男人,也是沒有喉結的,這不是什麽怪事,很常見。


    還有就是稱唿上。


    孫童一直稱別人為某某公子,不稱字號,不稱兄台,沒有行走江湖的作風。


    這種稱謂,還是女兒家的稱唿習慣。


    換作男子,在認識蕭凡之後,早就親熱地喊上“蕭兄”了。


    “這不是很容易察覺麽?”蕭凡笑道。


    “為何我不知道?”


    張宗寶瞪道:“不會隻我一人,沒看出來吧?”


    “應該是,”蕭凡點頭道,“江興也看出來了。”


    “啊?”


    張宗寶大受打擊,一臉的難受表情。


    過了好半晌。


    “哥,你在看什麽?”張宗寶見蕭凡,一直盯著京城那邊。


    蕭凡眯眼道:“我在等戶部的人。”


    “戶部?”


    “賑災的?”張宗寶倒也不是真傻。


    蕭凡:“京城既然已經定了,那麽京畿的災情,自然由朝廷接手。”


    “那意思是,咱們不用再施粥了?”張宗寶很高興。


    這可以省下多少錢啊!


    蕭凡笑了笑:“不到十日,我們花銷不足五百兩。”


    “那也是錢啊!”


    張宗寶道:“朝廷既然應該要出手了,咱們是不是就撤了粥棚?”


    “不能撤。”


    蕭凡搖頭:


    “反而要擴大規模。”


    “什麽?”


    張宗寶不解:“哥,你不是說過,咱們不能跟朝廷爭輝麽?”


    這話,蕭凡的確說過。


    在準備開粥棚的時候,就對家裏人說過,蕭宅要做好事,但不能比官府還好。


    那樣會引得小人嫉妒,很容易被穿小鞋。


    蕭凡搖頭道:


    “陛下大病初愈,歲在大吉,咱們趁機開倉濟民,為陛下為江山社稷祈福,難道是爭輝麽?”


    “呃?”


    張宗寶驚了一下:“哥,你是不是還有別的目的?”


    他覺得蕭凡說得對,但肯定還藏著東西,就像是這次京城內亂。


    張宗寶覺得,蕭凡一定知道很多東西,所以全程都很淡定。


    為陛下祈福,這招很好,打著這個旗號,完全可以做任何好事,也沒有小人敢攻訐。


    但張宗寶認為,自家兄長,一定有在謀劃別的。


    “一大早四門就開了,李青山與林錫,有什麽消息給我麽?”蕭凡問道。


    張宗寶搖頭:“沒人來過咱家。”


    “那就在這兒等,應該很快就會傳來消息了。”


    正說著,孟青就出現在蕭凡眼前。


    他一路小跑,繞過人群,牽著馬來到河岸邊。


    蕭凡兄弟二人,就站在碼頭這裏,這裏是之前看著糧船沉沒的地方。


    “孟兄弟,有消息了?”蕭凡先開口。


    孟青緩了口氣,拱手:“蕭公子,京城的事已塵埃落地,晉王、淮王兵敗,陳王、睿王、蜀王,也附逆下獄……”


    詳情,被孟青一一道出,像是親身經曆了昨晚的大事。


    “靖王呢?”蕭凡注意到,這個手握兵權的皇子神隱了。


    “靖王昨夜就率兵出征,去邊境了。”


    孟青道:“他並未參與京城的變故,隻是靖王妃的母族,也因附逆罪,一大早就被禁軍抄家了。”


    “皇後呢?”


    蕭凡最後問道。


    皇後也是一個關鍵人物。


    皇帝要立齊王的話,必須想方設法,讓齊王成為嫡子。


    廢掉皇後,將齊王的母親立為皇後,即可。


    當然,這個操作很難,能做皇後的女人,背後的母族勢力那一定是世家中的一流。


    可晉王出事兒了,皇後作為母親肯定會被牽連,如果想動皇後,這是最好的機會。


    名正言順。


    “皇後並未被牽連,據說陛下當眾為皇後辯罪,將一切都推到了晉王身上。”


    “哈?”


    聽著孟青的話,蕭凡有些詫異了。


    小瞧了這位陛下啊!


    原本,這是最好的廢後機會,皇帝居然沒這麽做。


    反而還安撫皇後,給她脫罪,同時這也是在安撫皇後背後的勢力。


    如此一來,本應該被處罰的一些門閥,卻被皇帝姑息了,他們自然後怕又感激。


    對於朝廷的穩固,以及對皇帝的皇權,這是一個極好的操作。


    “不廢後,那他如何讓齊王……”


    “原來如此。”


    瞬間,蕭凡就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皇帝還有一個法子,能讓齊王成為嫡子。


    那就是將齊王記到皇後名下,讓齊王認皇後做母親,那樣一來齊王就成了嫡子。


    過繼。


    這操作,在皇室裏,也不是沒有過。


    並不是每一個皇後,都能生兒子的,過往那些立嫡長子的朝代,有些所謂的嫡子就是過繼到皇後名下的。


    而這樣操作,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不動皇後的位置。


    廢後是不能輕易行之的。


    哪怕占著理,那些既得利益者,也是會激烈反對,甚至不惜再造個反。


    因為廢後,導致朝局不穩,從而改朝換代的案例,也是不少。


    當今東夏國的皇帝,顯然是個有腦子的。


    “讓齊王什麽?”張宗寶疑惑。


    蕭凡:“沒什麽。”


    “孟兄你迴去給李老哥說,接下來咱們都是齊王黨了,就不用藏著掖著了……不過以前那些賄賂的手段少來,要給齊王掙名聲。”


    “是。”孟青沒問,他隻是個傳話的,理解內容那是掌櫃的事兒。


    等孟青走了,張宗寶圍著蕭凡,問個不停。


    “哥,你怎麽對京城這麽關心?”


    “昨夜京城變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結果,昨晚我就發現了,你見到石羽與那些暗衛根本就不驚訝。”


    “好像你早就知道,孫鵠進宮,一切就會立刻塵埃落地。”


    “你就那麽信任孫鵠的醫術,還是說你真知道點兒什麽?”


    蕭凡看著張宗寶,笑而不語。


    然後,看了看左右無人,便道:


    “有些話,也可以告訴你了,不過半個字也不要傳出去。”


    “我自然守口如瓶!”張宗寶賭咒發誓地道。


    蕭凡淡淡一笑,將一些內情,選擇性說了出來。


    但有些沒說,比如他是怎麽知道皇帝的想法的。


    那個傻大個暗衛,被用藥說出的秘密,這件事情蕭凡不會告訴張宗寶。


    “哥,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聽完,張宗寶整個人驚呆了。


    蕭凡隻道:“猜的。”


    “毫無根據,怎麽猜的?”張宗寶整個人都不好了,一瞬間感覺到,兄弟倆智商的差距。


    “用這兒猜的。”


    蕭凡指了指腦袋。


    張宗寶蔫兒了:“我服了……那麽些瑣碎的線索,你居然猜到了一切?”


    “這有何難。”蕭凡格外裝了起來,這些話騙別人不夠,哄張宗寶夠了。


    很快,張宗寶從沮喪中掙脫出來。


    他小聲道:“這麽說來,哥,你叫咱們這段時間做的事情,也是故意為之?”


    “什麽施粥施藥,什麽幫著府衙賑災,這都是為了給皇帝陛下一個好印象?”


    蕭凡點頭,又搖頭。


    “是,也不是。”


    “的確是要給皇帝一個好印象,畢竟我已經被皇帝知道了。”


    “不過,施粥施藥,也是發自內心……隻能說巧合了,沒有這檔子事兒,我得想方設法做點兒別的。”


    對蕭凡來說,施粥這樣的善舉,並不隻是為了賣乖。


    既能賣乖,又能行善,何樂不為。


    做人沒必要太迂腐,從善如流才是正理,理想與現實都滿足才是最好的。


    “那你攛掇李青山,將牙行甩掉,隻做商行,也是為了齊王?”


    “那是我個人極其不喜歡人牙子。”蕭凡搖頭。


    這個年頭,牙行是合法的,人牙子是合法職業,這都是一條完整的產業鏈。


    但蕭凡來自一個文明的世界,他不喜歡這個,但也不能反對,隻好讓自己與身邊的人擺脫掉。


    “哥!”


    張宗寶突然指著遠方:“好多車馬!”


    蕭凡抬頭看去:“是戶部的官旗,戶部反應很快啊,今日就能到位賑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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