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放起了煙火。


    也不知是誰的主意,好像大夥兒都喜歡,用煙火作為信號。


    各色花火,爭相綻放,遠在白水鎮的蕭凡,都在自家院子裏看到了的。


    京城方向,一閃一閃地。


    爬上房頂,蕭凡看到了一場,隔著幾十裏的煙花表演。


    “結束了。”


    蕭凡了然一笑,如果是皇帝死了,絕對沒有人敢放煙火的。


    你什麽意思?


    皇帝駕崩,你放煙火慶祝?


    九族:我們不認識他!


    所以,皇帝定然是已經“醒了”。


    至少度過了危險期,才會有人放煙花,以此來驅邪給皇帝慶賀,也是合情合理。


    天馬上就要亮了。


    蕭凡徹夜未眠,此時此刻,也有了些困倦之意。


    便下了房頂,躡手躡腳地迴到東院裏屋。


    翌日。


    不,應該是天亮後。


    蕭凡感覺睡了很長,醒來時有些頭腦恍惚。


    出門看了一下日頭,才知道已過午後。


    “老爺,廚房特意給您留了飯菜,您要吃的話我這就去叫章巧姐姐熱了來。”秋蝶端著收好的衣服籃子,迴來碰到了蕭凡。


    蕭凡擺手:“不必了。”


    他還得出門,到時候去街上買個餅,或是幹脆去粥棚蹭一碗,也是可以的。


    “嗯?”


    “夫人呢?”蕭凡來到院子,他沒看見玉有容,便問眾人。


    趙風正在燒炭灰,抬起他那沾滿灰塵的臉,好不滑稽:


    “老爺,夫人一早,便跟著孫童先生,去施診了。”


    “她又不懂醫術,去湊熱鬧啊?”蕭凡搖頭。


    倒不是不想玉有容出門,隻是最近大事頻出,京畿附近會出現很多大人物,萬一有人認得她就不好了。


    並且,城外流民太多,一旦湧入城內,那對白水鎮的百姓來說是很危險的。


    “章巧呢?”


    蕭凡問:“昨日粥棚,共消耗多少米?”


    “章巧采買去了,老爺,我知道,”秋蝶放好了衣裳,出來又撞上,便道,“巧姐姐說過,昨日耗了三十多石米。”


    三十幾石?


    一石是一百二十斤,那就是三百多斤?


    看起來不多。


    甚至有點兒少。


    “城外據說已經有近萬人了,怎麽會隻用了這些米?”蕭凡不解。


    “衙門也在施粥呀,有些人去縣衙的粥棚吃了,便不來咱家的粥棚吃了。”


    蕭凡意外道:“這麽自覺?”


    原本他規定,蕭家的粥棚,每人每天領一碗稠粥,故意沒提衙門那邊兒的事兒。


    也就是說,在縣衙那邊吃了,還可以在蕭家的粥棚吃一碗。


    一天吃兩碗,對於饑民來說,這已經是很不錯了。


    “哪有自覺?”


    秋蝶笑道:“老爺不知,那排隊的人實在太多,吃了一碗來這邊吃的,會被那些排隊的轟走呢。”


    “原來如此。”


    蕭凡忍俊不禁,沒想到,這居然形成了一種自我監督。


    實在是意外。


    “倒也有聰明的,兩邊都吃,幾個人互換衣裳……我們看見了,倒也沒說什麽,都是可憐人。”肖鵬在熬著藥,說道。


    如今疫病隨時會起,是蕭凡吩咐的,蕭宅的人每日都要喝避暑的酸梅湯,還得喝預防疫病的藥。


    肖鵬與林虎負責這事兒。


    蕭凡從一旁,端了一碗晾涼的酸梅湯,一口下肚酸爽無比。


    林虎笑道:“老爺,涼快吧,我特意給您留的,加了冰塊呢!”


    “不錯……”


    “江興何在?”蕭凡看了一圈兒,“二爺呢?”


    江興與張宗寶,也都沒在。


    “江興在隔壁打鐵的,不讓我們看,不知道搗鼓什麽,說是老爺吩咐的差事。”林虎略有不爽地道。


    蕭凡點頭:“對,是我吩咐的活兒。”


    “真是啊?”林虎這才舒服了些,“我還以為他胡謅的呢。”


    “他會些手藝,我叫他做些物件,足夠稀奇,運氣好的話也能賣價錢。”蕭凡隨口道。


    “那敢情好!”眾人聽了,皆是高興。


    蕭宅的待遇太好了,他們自然不願意失去,但高薪的前提是老爺能掙著錢。


    說罷,蕭凡便從打通的牆口,走去了隔壁宅子。


    看見張宗寶就在這兒,遠遠守著,不讓任何人靠近。


    江興也在,鏘鏘打鐵的聲音,將蕭凡一路指引過來。


    為了搗鼓火器,蕭凡給江興安置了幾座鐵匠鋪,都搬來了放在周圍的幾個宅子裏。


    每日江興工作的地點,也是不定的,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也免得被人輕易窺伺到。


    “宗寶?”


    “哥,你起來了,昨晚一宿沒睡?嘿嘿……”


    蕭凡白他一眼:“別想歪了,為了京城的事情,熬到了天亮而已,並沒有做別的。”


    “那你可真能熬,從驛館迴來我就睡了,倒頭三個數就著……”張宗寶炫耀自己的睡眠。


    江興羨慕道:


    “二爺真是睡神轉世啊,我就睡不著,睡著了也是睜著一隻眼的,常年習慣了……現在落下了後遺症。”


    蕭凡笑了笑。


    他知道,江興以前是混江湖的,被人陷害了才被賣入牙行。


    行走江湖的那些年,江興養成了睡覺也得睜一隻眼的習慣,至今是改不掉了。


    哪怕現在的環境再安逸,江興的睡眠也是很淺的,老鼠竄動或是鳥鳴都能驚醒他。


    “老爺,昨晚的事兒,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江興磨著管子,還是沒想清楚。


    蕭凡坐到棚下,給他倒了一碗茶。


    江興笑了笑,不敢接,他對自己的身份有自知之明。


    不過蕭凡卻也不在乎這些,將茶碗放在一旁,見江興端走了,才笑了笑。


    “昨晚那個禁軍大統領,是真的吧,不是說陛下病入膏肓了嗎,怎麽難道孫鵠去了就能救活?”


    這裏沒有外人,張宗寶也才敢細細追問。


    蕭凡搖頭:“孫鵠……他出手,陛下肯定沒事,天亮前京城放了許多煙花,想來定是個大好的結果。”


    “放煙花啦?”


    “我怎麽沒看見?”張宗寶疑惑。


    江興哂笑:“二爺你還睡死著呢。”


    “嘿嘿……”張宗寶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蕭凡如今也是一身輕鬆,京城塵埃落地,沒有發生什麽意外。


    接下來的日子,應該不會有這麽緊張的時刻了。


    “江興,叫你鍛造的東西,如何了?”蕭凡問了正事。


    江興搖頭:“差強人意,用不了幾次,就得毀。”


    “那是材質的問題。”蕭凡歎息,他再有腦子,也不肯一蹴而就。


    火器要正常產出,需要很多技術。


    不是出個圖紙,給幾塊鐵礦就完事兒的。


    如今能出來劣質版,能轟幾次,已經算不錯了。


    “隻怕不隻是材質。”


    江興正色道:“火的溫度也不夠,煉不出更多雜質,出來的材料就缺少韌性。”


    “要更進一步,隻怕要軍器局的那種高爐,用精煤來燒。”


    江興剛說完,蕭凡就給他這個想法斃了:


    “不成,那樣一來,容易被人說是私鑄兵器意圖謀反。”


    張宗寶聞言,連忙道:“不成不成,這絕對不行,咱不能找死!”


    江興點了點頭。


    “老爺說得是,我也知道不行,這不也沒提過麽。”


    “或許,不用那樣的高爐,也能提高爐溫。”


    蕭凡進鐵匠鋪轉了一圈,才發現,居然連風箱都沒有。


    冶鐵的活兒,沒有風箱,那自然是事倍功半。


    “得做個風箱。”


    “何為風箱?”


    蕭凡詫異:“當世沒有風箱?”


    還以為,是江興沒有風箱而已,竟不想,是整個行業都沒有風箱的嗎?


    “不曾聽過。”


    江興很感興趣:“那風箱有何用?”


    “我給你畫個圖,做出來之後,你便知道了。”


    “得采買一些原料,多做幾個,這東西容易壞,我可不會修。”


    蕭凡表示,隻記得原理,根本不知道怎麽造。


    還得畫了圖,找專業人士,去想法子給弄出來。


    江興看了一眼圖紙後,詫異道:


    “這東西,居然如此簡單?”


    “如此簡單,竟然沒有人想到?”


    “真是白活了……老爺,這東西我能做,幾兩銀子的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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