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莫跪了,咱迴府吧?”


    費忌攙扶著齊王,他也是被感染了,隨著齊王哭得傷心。


    可齊王已經跪了一日,在這養居殿外的石階上。


    趙嵩派人來,給齊王撐了華蓋,不至於讓齊王中暑,但膝蓋是幫不了的。


    除卻齊王外,皇室各家的子女,都跪在了這裏。


    隻是令人唏噓的是,其餘的皇子,沒有一個跪在這裏。


    全都在外麵,不知道謀劃著什麽。


    京城突然安靜了下來,像是暴雨前的寧靜,又像是釣魚人打窩後的寂靜。


    仿佛大家都在等,在這幹燥的天氣裏,等一顆火星子,點燃這悶了許久的幹柴。


    宮裏的宮女內監,全都戰戰兢兢,這幾日誰也不敢行差踏錯,否則極可能被嚴懲。各宮的主人,也都嚴陣以待,她們隻能等待這場爭鬥的結果。


    誰勝誰負,也許都不是好事。


    “殿下……”


    費忌強行將齊王拽起來,其他人跪得偷懶,一邊還在偷吃東西。


    隻有齊王一個老實孩子,跪著禁食禁水,皇帝還沒駕崩,就已經誠心奉孝了。


    齊王眼角都哭出了淚痕,道:“費忌你別管我,我……”


    說著,又哭了起來。


    不在京城的時候,齊王覺得自己可以不迴京,哪怕父皇駕崩了他遙祭一二即可。


    卻不想迴來後,勾起了父子情,此刻他算是京城裏最傷心的人了。


    “趙總管?”費忌看見趙嵩走出來了。


    連忙道:“趙總管,您快勸勸殿下,他不飲不食一日有餘,這樣下去可不成!”


    “殿下。”


    趙嵩開口,甩了甩手中的拂塵:“將殿下帶去禦花園吧。”


    “禦花園?”費忌驚道,“趙總管,這不合規矩吧?”


    禦花園,屬於後宮,就算是皇子成年後也是外男了,是不允許隨便進去的。


    趙嵩道:“天就要變了,禦花園那邊安全。”


    費忌會意,道:“那,不如我帶殿下迴府?”


    “迴府?”


    趙嵩瞥了一眼宮外,這裏是整座皇城最高的地方之一,他可以看到下麵遠處的一些角落有人影竄動了。


    “迴不去了。”


    趙嵩淡淡道:“石羽在禦花園,他可以保護殿下。”


    費忌點頭,便將齊王背起來。


    渾噩下的齊王,迴過神時,發現已經快看不見養居殿了。


    “費忌,放我下去!”齊王嗬斥道。


    “殿下,養居殿那邊有大變,趙總管叫我帶你去禦花園!”費忌道。


    “什麽?”齊王驚道,“父皇真有難嗎?那我更加不應該離開,快,咱們迴去護駕!”


    “你迴頭啊,費忌,你敢逃?”


    費忌咬牙:“殿下莫怪,這時節,臣必須要保護殿下,其餘的都隻得放開!”


    “你要陷我於不孝嗎?”齊王嗬道。


    “殿下呀,小命兒要緊,別的先不管了!”


    ……


    養居殿外。


    趙嵩手中拂塵輕輕一掃,看著遠處已經衝到殿外的禁軍,眉毛微微揚起。


    “我記得,並未有皇命出殿,怎麽卻有大批禁軍趕來?”


    跪在當場的其他皇室宗親,頓時驚慌失措。


    “是誰,要造反嗎?”有人強忍著恐懼,斥責道。


    “是薑誌,我瞧見他了!”


    薑誌站在禁軍之中,藏得很好,隻漏一個頭。


    他知道皇帝身邊有高手,可能會一箭飛過來。


    “薑誌?”


    趙嵩淡淡道:“你要逼宮造反嗎?”


    “嗬嗬……”


    薑誌解釋道:“趙總管言重了,陛下病危,臣隻是要護駕,免得一些宵小之輩趁機傷害陛下而已!”


    說著,他的人馬,已經將養居殿團團圍了起來。


    “薑誌!”


    這境況,誰還不明白,薑誌這是要趁機幹一票大的。


    “陛下待你寬厚,你官居從三品禁軍副統領,卻不過四十歲,你枉受皇恩!”老親王也在外頭等著,他是長輩,因此坐著。


    卻也站起來,指著薑誌罵道:“你不思報恩,卻在如今恩將仇報,想要傷害陛下,你良心叫狗吃了不成?!”


    見老親王都在罵,宗親裏,但凡有點骨氣的,全都站出來罵。


    “薑誌,還不快快退兵,你想九族隨你同去嗎?”


    “聖人言……”


    “忘恩負義的東西……”


    聽著這些,都不帶多少髒字的叫罵,薑誌半點心理波動都沒有。


    不愧是家教嚴明的皇族,一個個連罵人都不會了,看起來除了好笑,還有一點兒尷尬。


    不過,不管眾人如何罵,薑誌就一句話:


    “各位不必誤會,末將並非犯上作亂,隻是來護駕而已,並不會進殿。”


    不進殿?


    有人就信了。


    但更多人,都知道他是什麽目的。


    不進殿,但也不讓別人進殿,就等著皇帝駕崩,中間別出波瀾是吧?


    免得皇帝真醒了,中途立了遺詔,或是當眾說出繼承人……現在大家都怕這個。


    “你聽從誰的指令?”趙嵩隔空問道。


    薑誌淡淡道:“我等禁軍忠心護國,何須指令,自然應當保衛陛下!”


    都圖窮匕見了,你還知道謹慎,趙嵩是有點意外的。


    這些禁軍,看來也不都是莽夫,那石羽就已經詮釋了,平日裏全是裝的沒腦子。


    怕因為太聰明,被猜忌嘛。


    見薑誌當真陳兵殿外,並未劍拔弩張,趙嵩略感詫異。


    本以為,至少是要衝進殿內,看著陛下死,或是幹脆就讓陛下殯天,好加快進程。


    可皇後母子,似乎還有點念舊情,並不想主動害死陛下。


    隻等著陛下自去,中途別有變故就好。


    在這種局麵下,以皇後母子的身份角度來說,這已經算是有良心了。


    按照趙嵩的想法,皇後母子現在最便宜的方法,就是幹掉陛下然後假傳遺詔,掌握一切主動權在手中。


    然後其他任何人再出手,那就是謀逆了。


    占據大義,是最重要的,自古大事都需要師出有名。


    “薑統領不進殿拜見陛下嗎?”趙嵩想看看,薑誌有沒有這個心。


    “不必了。”


    薑誌很謹慎:“殿內有太醫,末將進去也隻能添亂,沒什麽作用,不如在外好好守護陛下!”


    “請趙總管安心,末將自會擋住所有喧鬧,將所有賊子攔在午門之外!”


    聽到這話,趙嵩就知道,禁軍已經有很大一部分,倒向了晉王。


    能從皇城開始聚集士兵,暗中到了正陽宮對石羽圍困,然後再到養居殿……一路悄無聲息,隻能說很多人都在“裝聾作啞”。


    不然早就應該有消息了。


    可見,甚至是暗衛中,也有人偏向了皇後與晉王母子。


    得到這個結論,趙嵩不意外,隻是感慨。


    連立場最堅定的暗衛,都有了默許偏向,何況是其他人?


    在這樣的局麵下,不知內情的人,都會覺得晉王繼承大統是大義所歸。


    所以,偏幫一下,似乎也無不可。


    可這是皇帝不能容忍的。


    這次也是要將這些人,順手都抓出來。


    “將軍……”


    這時,一小隊禁軍融入大隊人馬,一人跑到薑誌身邊道:


    “發現有人去了禦花園的方向。”


    “看清是誰了嗎?”


    “是齊王府長史費忌,背著齊王殿下。”


    齊王?


    薑誌搖頭:“齊王沒有威脅,殿下還需要他作為今後兄友弟恭的榜樣,由他去吧。”


    “是。”


    薑誌手下副將道:“大人,咱們真不進養居殿嗎?”


    “進去做什麽?”薑誌板著臉,“給人口實,好誣陷咱們害死了陛下?”


    “那咱們進來幹什麽,為何不守在外麵?”副將不解。


    來都來了,你不進去,你不是白來了嗎?


    薑誌得意道:“你懂什麽?”


    “若是沒有波瀾,咱們在這裏可以攔住想進殿的人,免得陛下留下遺詔。”


    “若是咱們守不住內宮,這裏這麽多皇室宗親,還有各府的家眷……挾持他們在手中,至少兄弟們還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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