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衣人與宣清說話時,北嶽靈尊侍立在旁,漸感無聊,此時日已偏西,各自的影子在地下拖得甚長,北嶽靈尊偶然側身,她的影子便與白衣人的影子湊在一起,北嶽靈尊心中一蕩,猶如小鹿亂撞,悄悄偷看白衣人,見他並未留意,膽子便大了幾分,她稍稍斜身,自己的影子便依偎在白衣人的影子上,北嶽靈尊玉顏泛紅,芳心之中湧出一種從沒有過的情愫,似喜似愁。


    她輕輕歪頭,自己的影子便將頭靠在了白衣人影子的肩膀上,過了片刻,北嶽靈尊又悄悄伸出手,影子的雙臂便環住了白衣人影子的腰……


    陽光從白衣人麵前照來,影子與北嶽靈尊皆在他身後,因此並未發覺,而對麵的宣清雖看的清楚,但剛剛經曆生離死別,宣清哪有閑心管北嶽靈尊在幹什麽!


    心跳越來越急促,但有莫名的喜悅自心底傳來,北嶽靈尊竟玩的不亦樂乎,她稍稍抬頭,緩緩移動身軀,自己的影子便輕輕吻上了白衣人影子的臉龐……


    這位叱吒風雲的靈尊大人畢生在屍山血河中廝殺,見慣了陰謀詭計,卻從未嚐過情愛滋味,近日接連遇險,卻屢逢白衣人搭救,竟然便暗生情意。


    然而堂堂靈尊初嚐情愛,竟也和凡間少女一般患得患失,舉止看似大膽,卻又透出一股羞澀和靦腆。


    北嶽靈尊隻顧弄影自娛,卻不知宣清已然離去,這倒也罷了,忽聽白衣人問道:“小蟲子,好玩嗎?”


    北嶽靈尊一激靈,猛然抬頭,才發現白衣人不知何時已轉身麵對自己,要知道普天之下任何人轉身,影子都必然晃動,但白衣人舉動之間,地上的影子竟能紋絲不動,毫無變化,實在奇異至極!


    可北嶽靈尊卻不覺得有趣,先是俏臉通紅,隨即惱羞成怒,嬌嗔道:“前輩,你怎麽這樣兒!”


    白衣人攤開雙手,以示無辜:“我怎樣了?”


    北嶽靈尊羞窘的說不出話來,白衣人卻道:“小蟲子,你我之間,並無情緣。”


    白衣人不是葉青冥,不會見了美貌女子就拔不動腿,如此一來,他少了許多歡趣,也少了許多煩惱。


    北嶽靈尊聞言黯然,心想:“我……又怎敢奢望與前輩有情緣,唉,我畢生多造殺孽,將受惡報,命不久長,就算有情緣又如何?”


    一轉念間,北嶽靈尊心中怨氣又生,說道:“這世上真的有因果嗎?我雖不及前輩長生,但也有萬載之壽,畢生所見多為善者受苦,惡者逍遙,哪有因果報應?雖說我多造殺孽,但放眼周天六道,又有哪個修士不是如此?我有報應,他們又為何沒有報應?”


    她初時僅是喃喃自語,但心中覺得上蒼不公,心懷不平,便越說越慷慨激昂!


    白衣人問道:“小蟲子,你覺得天地不仁,報應不公,對嗎?”


    北嶽靈尊點了點頭,白衣人說道:“你殺生作惡,將受報應,但你又怎知別人為惡不受報應?”


    北嶽靈尊微微一怔,無言可答,白衣人道:“你所看到的因果,隻是眾多因果中很小的一部分,猶如盲人摸象,所以覺得天道不公,若你能看到所有因果,就會明白上蒼對每個生靈都是公平的。”


    北嶽靈尊麵帶猶疑,似信非信,白衣人道:“也罷,我便以你的因果舉例,在不周山時,你曾被葉青冥的混沌之氣侵蝕,先是斷去一臂,後來肉身被毀,對嗎?”


    北嶽靈尊點了點頭,白衣人道:“那你可知道,葉青冥也曾因你而斷去雙臂?”


    當初妖螳一族族長唐風被北嶽靈尊打傷,身上附滿冰霜,葉青冥試圖施救,卻誤觸冰霜,以致雙臂被斬,但北嶽靈尊並不知道這件事,可無論知不知道,諸般因果皆有報應,所以在不周山,她也被葉青冥身上的混沌之氣侵蝕,自斷一臂,肉身被毀!


    不經意間做的事,也會在不經意間報應,善惡皆是如此……


    白衣人指著腳下,說道:“這地上坑坑窪窪,有沙有泥,青草亂石,所以看起來並不平整。”


    北嶽靈尊低頭一看,確實如此,但不明白前輩為何提及此事。


    他隨即朝山下遠處的一片農田一指,說道:“你再看那裏,是不是看似平整?”


    北嶽靈尊遠遠望去,一片金黃色的稻穗齊頭,隨風微擺,果然十分平整,隻聽白衣人說道:“若你站在蒼穹之上的最高處看,那麽整片大地都是平整的。”


    北嶽靈尊心有所悟,卻又似懂非懂,白衣人接著說道:“你覺得上蒼不公,那隻是因為你站的還不夠高,看的還不夠遠,當你站的足夠高,能看穿一切前因後果時,你就會明白,一切機緣、報應都不是巧合。”


    北嶽靈尊望著山下的土地,怔怔的出神,白衣人又道:“這天地間的修士大都造下許多罪孽,並且認為理所應當,絲毫不知悔改,等到報應臨頭,自然難逃劫數!”


    頓了一頓,白衣人繼續說道:“你近日多行善舉,可謂迷途知返,將來劫難雖不可免,但結局當有轉機。”


    北嶽靈尊剛要詢問,卻發覺白衣人已悄然離去,蹤影全無,北嶽靈尊心中一陣惆悵,但她終究是果決之人,很快便壓下心中情愫,大步朝山下走去。


    與此同時,雷掌旗等眾多大能已經傷愈毒解,徹底複元,正在宣山仙府之中亂翻亂找,弄的一片狼藉。


    葉青冥攜帶天書,藏身於不周山,這件事是從北嶽靈尊口中說出,而近來北嶽靈尊舉止諸多詭異,先前一戰,又顯露出異乎尋常的實力,因此眾大能對她的話並不全然相信,所以盼望從仙府中找到些蛛絲馬跡,借以查明天書的下落。


    《造化天書》實在太過重要,因此除了雷掌旗等強者,周天六道中其他天人合一境強者大都陸續趕來,一齊在宣山仙府之中翻找,而天人合一境之下的修士,則被盡數轟出了宣山,像這樣強者霸權,弱者服從,也是理所當然,而且古今不變。


    眾大能分屬不同勢力,彼此間或有仇,或交好,但大利當前,往日的仇怨和交情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每位大能都是一邊翻找,一邊悄悄打量旁人,生怕自己漏過了什麽重要事物,而被旁人暗中收起,因此仙府之中的氣氛詭異至極。


    惡刑魔君反複翻看著仙府中的一些典籍,卻絲毫沒有收獲,隨手扔在地下,又拿起一個瓷碗來打量,但那碗隻是昔日葉青冥及弟子們用來裝飯盛水的俗物,如何能看出門道?


    盯著瓷碗看了半天,惡刑魔君又是隨手一扔,啪的一聲,瓷碗摔的粉碎,火掌旗忽然說道:“惡刑道友,你翻找也就罷了,別隨便亂砸。”


    惡刑魔君雙目一瞪,怒喝:“老子想怎樣就怎樣,你管得著嗎!”


    火掌旗淡笑:“你想怎樣,本座自然是管不著,但這裏的每一樣東西,都有可能跟天書有關,要是被你毀了,大家豈不同受損失?”


    聽了這話,眾大能都道:“對啊!惡刑,別砸了!”


    見犯了眾怒,惡刑魔君便不再反唇相譏,冷哼一聲,走到一旁,開始查看仙府中的盆栽花卉。


    火掌旗望著惡刑魔君背影,嘲諷一笑,跟著轉身拾起惡刑魔君先前扔掉的那些典籍翻看,畢竟旁人有可能看走了眼,瞧不出門道,自己再看看,總沒壞處。


    火掌旗正自翻閱,一位身穿錦袍,器宇軒昂的男子緩步走了過來,也拿起一部典籍翻看,火掌旗微微皺眉,但並未開口斥責,隻因這錦袍男子乃是神族的烈陽神皇。


    神族是上古血脈,擁有種種不可思議的強大能力,而且先天就克製仙、妖、佛、魔、人、鬼等諸道法門,所以火掌旗敢得罪血獄的魔君,卻不願招惹這位神皇。


    烈陽神皇翻看的典籍,乃是葉青冥自己編著的一部行醫心得,封皮上寫了‘百症雜論’四個字。


    烈陽神皇隻看得數頁,不禁拍案叫絕:“措辭嚴謹,文采斐然,詳述行醫所遇疑難,療治之法更發前人所未發,好書!好書啊!”


    火掌旗笑道:“哦?能得天界神皇金口一讚,葉青冥這廝好大的臉麵!”


    烈陽神皇亦笑道:“當今世上,能令咱們這些雄霸八方的強者齊聚一堂,也唯獨這位青冥道人了,他的臉麵自然不小。”


    地府楚江王冷冷的道:“那葉青冥不過是運氣好,僥幸得了天書,不然憑他那點兒微末道行,也配入咱們的眼?”


    烈陽神皇搖了搖頭:“此言差矣!欲奪天書者,多有億萬,葉青冥能將之攬入囊中,便是本事,況且他並未臻至天人合一境,卻能逃過北嶽靈尊追殺,這又談何容易?”


    聽了這話,眾大能皆麵露若有所思之色。


    烈陽神皇又道:“再說了,昔年他未得天書之時,天庭雷道友和世俗李道友便曾聯手殺他,居然功敗垂成,則葉青冥此人,必非凡俗,至少本座是絕不敢輕視他的。”


    楚江王道:“可那次是有別的高手救他,不然……”


    說的此處,楚江王忽然住了口,隻因他已想到,倘若葉青冥隻是個普通修士,那為何會有高手救他?


    楚江王轉頭去看雷掌旗:“雷道友,這葉青冥到底有什麽古怪?當年你為何要殺他?”


    雷掌旗正抬頭查看仙府石梁上的幾幅雕刻,對楚江王的話充耳不聞,並無迴答之意。


    當眾碰了個釘子,楚江王大感尷尬,眼中霎時閃過一絲殺氣,隨即麵色如常,將對雷掌旗的不滿徹底隱藏起來,跟著換了話題:“北嶽靈尊這婆娘也十分古怪,居然能以一己之力,挫敗眾多道友,實力強的異乎尋常,不知道是什麽緣故?”


    立刻有人接話:“除了葉青冥之外,她是唯一一個見過《造化天書》的修士,會不會是從天書中領悟了什麽法門?”


    眾大能思來想去,似乎也隻有如此解釋才說得通,因此對於天書的貪念更加熾熱。


    可接連翻找了五十多天,連尿壺、痰盂、洗腳盆等物件都仔細查探過了,然而眾大能始終沒找到與天書有關的任何蛛絲馬跡,這才不得不放棄,各自打道迴府,其中幾位脾氣暴躁的強者更一頓亂砸,又放了一把火,將仙府燒成了廢墟,這才恨恨的離去。


    天庭,莊嚴肅穆的淩霄殿中,乾、坤、星、瘟、風、雨、雷、火八部掌旗使齊聚議事,坤掌旗問道:“雷道友,此時已無外人,能否談一談那個散修葉青冥的事?”


    雷掌旗歎了口氣,說道:“我屢次要殺他,並非有何私人恩怨,而是昔年無意中算出因果,此子將會對咱們天庭不利,諸位道友請看。”


    他跟著伸手一拂,大殿正中現出一塊九尺高的雲鏡,鏡麵泛起漣漪,幻化出一幅景象,無數修士在雲端之上拚死惡鬥,而許多宮殿在雲中若隱若現。


    在場的掌旗使隻看了一眼,便認出那些雲中的宮殿正是天庭的所在地,由此不難推想,乃是無數修士攻打天庭!


    鏡中畫麵一變,葉青冥率領數萬精銳衝鋒,直逼天庭正中心的淩霄殿,而淩霄殿中雷掌旗亦率領部屬迎敵,一場龍爭虎鬥正要開始,恰便在此時,鏡中畫麵散亂,再也看不出絲毫端倪,火掌旗怒喝:“葉青冥這廝竟敢冒犯天威,率領烏合之眾攻打天庭,好大的狗膽!”


    坤掌旗和瘟掌旗卻齊聲問道:“此戰勝負如何?”


    雷掌旗搖了搖頭:“憑我的道行,推算不出來,但你們看這陣勢,就算咱們贏了,天庭也勢必元氣大傷,在八大勢力中獨占鼇頭的地位萬萬保不住,而若是輸了,咱們隻怕難逃道消身死的下場!”


    瘟掌旗說道:“據我所知,葉青冥這廝萬分狡猾,如今天書又落入他手,將來必成大患,眼下咱們該怎麽辦?”


    雷掌旗說道:“他藏身不周山,咱們進不去,也是枉然,隻有等他出來,才好下手斬殺!”


    乾掌旗一直未開口,此刻卻道:“若他潛心修練,一直不出來,那又該如何?等他成就混沌大道,這世間還有何人能跟他抗衡?”


    火掌旗眉頭緊皺:“混沌大道豈是那麽容易修成的?就算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典籍之中,也隻有三清道尊,佛門二祖等寥寥幾位修成,他葉青冥何德何能,憑什麽成就混沌大道?”


    瘟掌旗卻讚同乾掌旗的看法,說道:“畢竟天書在他手中,或許他真能僥幸突破呢?咱們總得做最壞的打算!”


    風掌旗卻道:“傳聞若有生靈成就混沌大道,必定天花亂墜,流光溢彩,天地間香氣充盈,三界六道盡顯祥瑞,若那葉青冥當真成道,總會有這些奇異征兆的。”


    話音未落,隻聽外麵龍吟鳳鳴,清越高亢,跟著殿外傳來喧嘩之聲,八位掌旗使都感覺到天地元氣澎湃翻湧,當下一起走出殿外查看。


    這一看不要緊!


    萬裏蒼穹天花亂墜,風起雲湧間流光溢彩,淡淡清香彌漫天地,令人心曠神怡,尤其西方霞光萬道,瑞氣千條,映的世間一片通明,上至九霄,下至九幽,人鬼螻蟻,芸芸眾生都覺得體健身輕,心中更有大歡喜、大暢快……


    八位掌旗使麵麵相覷,卻既不歡喜,也不暢快,火掌旗澀然說道:“有修士……成就混沌大道?”


    此時此刻,這世間所有地方,所有修士都看到了種種祥瑞,因此議論紛紛:“那個葉青冥真的成就混沌大道了?”


    “天書在那廝……不不不,在葉天尊手裏,他成就混沌大道,也是理所當然。”


    世間修士羨慕者有之,驚恐者有之,或以訛傳訛,或潛藏保身,而葉青冥疑似成就混沌之事,也在周天六道傳的沸沸揚揚。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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