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冥一路迴到宣山,卻見仙府外竟然擠滿了人,不禁吃了一驚,暗想:“我走之後,不知出了何事?”


    他仔細打量,這些人足有七八百之多,從衣飾穿著上看,可謂非富即貴,但以修為而論,卻並沒有法力高深的強者,而且看他們的神情,也不似有敵意的樣子。


    葉青冥心中稍寬,緩步上前,想要問明來意,而那些人也看到了他,唿啦一下圍了上來,亂糟糟的說道:“拜見葉真人,在下神兵坊掌櫃霍萬……”


    “葉真人安好,小人是千寶閣掌櫃蘇惟義……”


    “久聞葉真人仙風道骨,乃世外高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在下是金刃齋掌櫃胥天賜……”


    “葉真人,在下聖煉門某某……”“葉真人,在下凝火軒某某……”


    數百人圍上來齊聲說話,七嘴八舌,何等聒噪,弄得‘葉真人’頭昏腦漲,忍不住提氣喝道:“靜一靜!”


    近年來他修為日深,這一聲唿喝不怒自威,滿場立刻鴉雀無聲!


    葉青冥跟著說道:“方才本座聽諸位自報家門,多是世俗商號的掌櫃,而諸位遠來宣山荒境,尋訪本座,想來是為了售賣法器吧?”


    要知道葉青冥本就心思機敏,而幾番遊曆之後,見多識廣,更加料事如神,眼見這許多大掌櫃來到深山之中,定有所圖,而他們所圖謀的,自然便是法器生意了。


    先前葉青冥在世俗和天地城大肆收購法器,手筆之大,令各方側目,而世俗五大王朝以及無數小國的商號也都打聽到他有門路,能夠跟洪荒妖族通商,因此隻要跟他搭上線,立刻就財源滾滾,因此紛紛趕來宣山,想要打通關節,但葉青冥不在府中,誰也無可奈何,隻能幹等著,最長的都等了大半年了!


    法器生意本是暴利行當,可培養煉器師畢竟太過艱難,而煉器材料也不易尋覓,所以凡是敢做法器生意的商號,大都有些背景,也大都不愁銷路,但自從上次人魔大戰之後,世俗幾百年都沒發生過較大的戰爭,因此法器生意也相對難做一些,難得可以遠銷洪荒,各大商號及其背後的那些勢力,又怎肯放過這筆橫財?


    聽了葉青冥的話,數百位掌櫃齊聲說道:“真人所言極是!”


    跟著紛紛毛遂自薦,想讓葉青冥從自家商號進購法器,又嚷成了一團亂!


    葉青冥也有自己的打算,便朗聲說道:“諸位想必也已知曉,本座先前所購法器,並非自用,而是賣與妖族,可妖族的喜好,與咱們人族大相徑庭,所以各家商號中常賣的法器,大都不適宜妖族使用。”


    立刻有人問道:“請葉真人賜教,妖族修士喜歡使什麽法器?”


    眾位掌櫃均知此事極為重要,因此都豎起耳朵來聽,葉青冥正色說道:“妖族所鍾愛的法器,以兵刃居多,如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等,而諸如琴、筆、燈、鏡、幡、牌、鼎等奇形法器,則不為妖族所喜,而妖族肉身強橫,大都蠻力驚人,因而兵刃的份量也要鑄造的沉重一些才合用。”


    “多謝葉真人指點,我等茅塞頓開!”


    “聽葉真人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葉青冥說的很有道理,這些掌櫃的又想要巴結葉青冥,馬屁自然如潮而來,但葉青冥並不是一個喜歡阿諛奉承的人,因此聽而不聞,繼續說道:“世俗邦國眾多,做煉器生意的商號也為數不少,本座難以抉擇,這樣吧,諸位暫且迴去,以三個月為期,各自煉製三件法器,三個月之後,攜來宣山,本座以法器品質優劣而定取舍。”


    話一說完,朝眾掌櫃打個稽首,便徑自返迴仙府,而眾掌櫃對望一眼,立刻一哄而散,各自迴去籌備煉器之事,以便在三個月之後壓倒其餘商號!


    葉青冥迴到府中,眾位弟子立刻上前拜見,汪曉瀾卻抱怨道:“門口那些做買賣的,每天都十七八遍的問你何時迴來,煩也煩死了,後來我直接運轉陣法,將門戶封閉,這才清靜些。”


    葉青冥說道:“放心吧,我已把他們打發走了,過幾個月,他們還會來一趟,到時候我出麵應付便是。”


    他迴到世俗沒過多久,五大王朝的使臣便趕到了宣山,自然又是來買洪荒天材地寶的,葉青冥對秦、漢、唐、清四家使臣說道:“貧道已答應大明王朝,要將天材地寶優先賣與他們。”


    那四位使臣齊聲說道:“我朝陛下已與明皇商議過了,葉真人賣出的天材地寶,由我們五大王朝分別買下。”


    葉青冥轉頭去看大明使臣,意在查探此事是否屬實,卻見大明使臣點了點頭,顯然是認同了此事。


    葉青冥不禁暗想:“前番大明獨吞寶物,看來已引起其餘四大王朝的不滿,想來聯手施壓之下,大明也隻得妥協了。”


    既然大明王朝已同意此事,葉青冥自然更不會有異議,當下取出天材地寶,任由五位使者均分,而這五位使者也已備好靈石,當場便結清了賬,然後告辭離去不提。


    過了三個月,數百家商號都已精心煉製了三件法器,帶到宣山,由葉青冥挑選,最終有二十六家商號入選,從此長期供應法器給葉青冥,由其轉賣與洪荒妖族。


    此後數年,葉青冥在世俗、洪荒之間往來倒賣,積累的財富已是尋常修士難以想象的,而世俗得到了大量天材地寶,洪荒得到了大批法器,可謂皆大歡喜。


    葉青冥手麵闊綽,為人仗義豪爽,醫術也十分高明,更精通煉器之道,既與妖族強者交情匪淺,又與人族權貴相處融洽,因而聲名鵲起,成為散修中大名鼎鼎的人物,但俗話說得好:人怕出名豬怕壯,煩惱也就跟著來了!


    求醫問藥之人,尋覓法器之輩,絡繹不絕!


    除此之外,想拜師的、想求親的、想比武的、想算命的、想打秋風的以及想謀財害命的,此去彼來,簡直把宣山仙府的門檻都踏破了,而葉青冥、汪曉瀾以及門下諸弟子都不勝其煩!


    忍無可忍之下,葉青冥閉了府門,對汪曉瀾與眾弟子說道:“昔日我與妖族一些道友結交,煉器相贈,又替其選購法器,此本朋友之義,但後來枝節漸生,牽連越廣,致令仙府攪擾,清靜不再,我想吾輩修道之士,該當靜心參悟,追尋大道,如此經商販賣,爭名逐利,實非吾輩所應為,可樹欲靜而風不止,我縱想不理外事,但同道、同族,情麵難卻,而別有用心之輩,更必不能容,為今之計,我隻得暫避,對外宣稱閉關潛修,一概不見外人,爾等安居仙府,若有訪客,可婉言謝絕。”


    汪曉瀾與眾弟子答應了,葉青冥便徑自閉關不提。


    自此之後,無數來訪賓客,汪曉瀾與眾弟子一概擋駕,但忽有一日,戚繼光的弟子吳衛忠攜妻來到宣山,汪曉瀾曾隨戚夫人學藝,與他算是同門,彼此也情同兄妹,當即熱情款待,並詢問來意。


    吳惟忠言道:“內子懷有身孕,卻遭人下毒,兇手雖已伏法,但毒入胎中,母子俱危,請本邦太醫診治,內子或許尚可藥救,但腹中胎兒卻萬難保全,久聞妹夫有神醫之譽,特來相求!”


    人命關天,不容耽擱,而汪曉瀾又與吳衛忠有同門之義,自不會擋架敷衍,當即請葉青冥出關替吳夫人診治。


    葉青冥醫術通神,又有功德水助力,化解劇毒,易如反掌,吳夫人與腹中胎兒自可保全,他又開了一張方子,讓吳夫人調理身子,吳氏夫婦心中感激,千恩萬謝,葉青冥卻囑咐道:“吳師兄,你們迴去之後,千萬不可對旁人提起此事,畢竟我對外宣稱閉關,不見外客,若此番出手救人之事傳開,又有無窮煩惱!”


    吳氏夫婦齊聲答應了,葉青冥便讓汪曉瀾送客,重行閉關不提。


    沒過幾日,宣清卻又悄悄來找葉青冥,說道:“師父,楊寨主請你過府一敘。”


    許久不見楊玉嬌,忽然相請,葉青冥料想必有緣故,便趕往白虎嶺,見麵之後,楊玉嬌說道:“江湖上有一位俠盜薛弓,你可曾聽聞?”


    葉青冥點了點頭,說道:“聽說他急人之難,為民伸冤,乃是一代英雄,可惜聞名已久,卻從未見過。”


    楊玉嬌沉聲說道:“七日之前,他被贓官酷吏派遣的鷹犬圍攻殺害了!”


    得知英雄長逝,葉青冥不禁微微皺眉,楊玉嬌又說道:“而那些鷹犬想要斬草除根,到處搜捕他的遺孀幼子!”


    葉青冥歎道:“可有需要我相助之處?”


    楊玉嬌哼了一聲,說道:“最近幾年,你跟世俗五大王朝生意往來,想必結識了不少達官顯貴,我想請你弄兩張通關文牒,好護送薛弓的遺孀幼子逃難。”


    葉青冥一怔:“通關文牒?好,我盡力一試!”


    楊玉嬌淡淡的道:“聽聞葉真人乃是五大人皇座上貴賓,無數朝廷權貴巴結你還來不及,你若開了金口,區區兩張通關文牒還不是小事一樁,又何來盡力一試之說?”


    葉青冥說道:“玉嬌,我沒得罪你吧?你為何對我冷嘲熱諷?”


    楊玉嬌瞥了他一眼,說道:“我等綠林中人,與朝廷為敵,你與朝廷交好,就是我的敵人!”


    葉青冥說道:“既然如此,你找我幫忙,便是找敵人幫忙,你信得過敵人嗎?”


    楊玉嬌無言以對,隻得冷哼一聲。


    葉青冥跟著說道:“我與世俗朝廷之間,僅是生意往來,算不上有何深交,我將天材地寶賣與朝廷,也是盼著人族崛起,不受異族外道欺壓,並非貪慕虛榮,迷戀權勢,況且你應該知道,我近來已閉關清修,不再與聞外事,可因你一言,我便即刻趕來,待你如何,也不必多講!至於你所托之事,我自當盡力,若你認為我投靠朝廷,是敵非友,我也無話可說!”


    楊玉嬌自然不是真的認為葉青冥投靠了朝廷,否則也不會找他幫忙了,她今天的冷淡以及嘲諷,隻因她心懷幽怨!


    敗於汪曉瀾之手,遷怒葉青冥,此其怨一!


    她出身綠林,與朝廷為敵,而葉青冥與朝廷有所來往,此其怨二!


    葉青冥許久不來看她,此其怨三!


    女人滿懷幽怨,自然便使小性子,跟男人鬧別扭!


    隻聽楊玉嬌叫道:“你無話可說?你說了那麽多,還叫無話可說?你那麽有理,還叫無話可說?”


    見她無理取鬧,葉青冥提起手來,朝她一指,剛要說話,楊玉嬌叫道:“你別拿手指著我!”


    就算是泥人也有個土性兒,葉青冥脾氣再好,總也有生氣的時候,當下懶得多說,徑自朝外走去。


    見他要走,楊玉嬌卻急了,但又拉不下臉來賠禮道歉,隻得叫道:“你走!你走!你走了就別再來!”


    葉青冥正在氣頭上,便也撂下狠話:“我再來就是孫子!”


    楊玉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葉青冥心中感到歉疚,想要安慰她幾句,但一轉念間,又硬起心腸不予理會,離開白虎嶺,直奔大明而去。


    眼下是太平年月,因而那通關文牒不需要五大王朝聯名開具,隻要任意一個王朝蓋印開具,便可在世俗各地關隘暢通無阻,白虎嶺所在的燕國,離大明疆域最近,因此葉青冥才會趕往大明。


    近幾年葉青冥與朝廷生意往來,理所當然便與朝中達官顯貴熟識,而他出手大方,辦事穩重,嘴巴又很緊,人緣自然極好,而他身上牽扯的利益太大,因此想要巴結他的官吏也大有人在,所以弄兩張通關文牒對他來說並非難事。


    然而葉青冥這一出麵,各方勢力很快便可查知,自然也都會知道他已出關,用不了多久,那些不速之客就會擠滿宣山!


    眼見失而複得的清淨又將得而複失,葉青冥也無可奈何,眼下最要緊的事,便是將通關文牒送到白虎嶺。


    見葉青冥去而複來,楊玉嬌麵無表情,仿佛視而不見,她不敢冷嘲熱諷了,但又心有不甘,不願服軟,因此一言不發。


    葉青冥暗想:“山不過來我過去!”


    當下取出通關文牒,微笑說道:“奶奶,這是你要的通關文牒。”


    先前他說再來就是孫子,這話他記得,楊玉嬌也記得,但楊玉嬌不敢提起這茬兒,生怕把他惹毛了,葉青冥便自己提了出來,他管楊玉嬌叫奶奶,便是自認孫子了。


    楊玉嬌雖怒意未消,卻也忍不住好笑,但她知道自己臉上若露出笑容,那便是落了下風,可笑容無論如何忍不住,隻得一轉頭,不想讓葉青冥看到,偏偏葉青冥已經看到了,趁機說道:“好了!算我不對!消消氣!”


    見情郎服軟示好,楊玉嬌趕緊借坡下驢,嬌哼一聲,嗔道:“什麽叫算你不對?本來就是你不對!”


    葉青冥微微一笑,不與她爭辯,楊玉嬌取了通關文牒,交予麾下得力的部屬,命其護送薛弓的遺孀幼子到關外人跡罕至的地方隱居避難。


    事情已了,葉青冥本該離去,但他與楊玉嬌聚短離長,皆不願就此分別,而楊玉嬌先前觸怒情郎,心中也是暗暗後悔自責,此刻一場風波已然化解,便安排酒席,殷勤款待葉青冥,以作彌補。


    二人暢飲一番,楊玉嬌見葉青冥眉宇間始終有鬱鬱之色,便問:“你有心事?”


    葉青冥淡笑說道:“近幾年我俗務纏身,外人以為我名利雙收、春風得意,實則我已大感厭煩,最近我閉關不見客,便是為求清淨了。”


    不過,這‘清淨’二字卻萬分難得,尋常賓客可以不見,但總有例外的,譬如吳衛忠夫婦求到汪曉瀾那裏,他又如何不見?況且他心地仁善,既然知曉吳夫人中毒遇險,便不能不管!


    而通關文牒之事,卻又是楊玉嬌出麵求他幫忙,並且事關英雄俠士的遺孀幼子,他自然也不能袖手不理,但如此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管下去,何時是個頭?


    行善積德固然是仙俠所應為,但眼下的局麵牽一發而動全身,葉青冥出關之事無法隱瞞,而無數心懷不軌之徒自然很快就會聞風而來,以葉青冥今時今日的修為,若以力相抗,倒也未必會輸,不過有些事、有些人,並不能全憑武力打發,再退一步講,倘若終日拚鬥廝殺,又談何清靜自在?


    聽了葉青冥的話,楊玉嬌也不知該如何寬慰,便提起酒壺替他斟酒,葉青冥一飲而盡,心中默默思索:“我隱居方外,本不該耽於俗務,但種因得果,也是無可奈何,眼下宣山仙府已非清靜之地,不若雲遊在外,以避俗事。”


    主意已定,便對楊玉嬌說道:“事情已了,我該去了,今後一段時日,我打算出外雲遊,你好好保重!”


    楊玉嬌急忙問道:“你雲遊何方?多久迴來?”


    葉青冥笑而不答,將她摟住輕輕一吻,便徑自離去了,楊玉嬌心中不舍,但情知無法相留,低聲說道:“保重!”


    葉青冥點點頭,迴轉宣山,將雲遊遠行之事告知汪曉瀾與諸弟子,命其安守仙府,萬事留意,跟著打點好行裝,下山而去。


    如今盯上葉青冥的勢力著實不少,早已在暗中著手布局,準備要對付他,所以葉青冥此次離山之後,很快便遇到了兇險!


    有分教: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往日自在仙,今做殺生魔!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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