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中那座神秘的小山上,白衣人與那金毛黑麵的異獸正凝視著旁邊的一口古井,此刻井水微微波瀾,幻化出長孫皇後勸誡唐皇的情形。


    白衣人輕歎一聲,說道:“了不起的女子!她正在改變整個世俗人族的氣運!”


    那異獸吃了一驚,說道:“這怎麽可能?”


    語氣透著難以置信,畢竟它很清楚,氣運縹緲無定,最難琢磨,無論道行多麽高深的修士,也不敢說自己能改變氣運的盛衰,更遑論是改變整個龐大族群的氣運!


    過了片刻,那異獸又遲疑著問道:“這個女子,道行很高深?”


    白衣人搖了搖頭:“不!雖然她是位修士,但道行一般,她能改變人族的氣運,依靠的並不是道行,而是‘仁義’二字,你總該聽說過,仁者無敵!”


    那異獸不禁目瞪口呆,顯然它無法想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也根本不明白‘仁義’這兩個字背後隱含的力量。


    白衣人抬頭仰望著無盡混沌,感慨的說道:“周天六道之中,居然誕生了如此奇女子,不愧是生靈發祥之地!人族有此賢後,也真是幸事!隻是……這樣一來,唐皇與葉青冥之間的因果……這倒是有些麻煩。”


    頓了一頓,白衣人又說道:“算了!是我太心急了!李唐皇氏本還有數千年國運,這個定數,看來終究無法違背!”


    那異獸說道:“主人,接下來該怎麽做?”


    白衣人搖了搖頭,說道:“不需要再做什麽了,而且近來混沌中越來越亂,我也得趕過去應付一下,接下來的日子,他隻能靠自己了。”


    跟著又伸手輕撫那異獸的背脊,說道:“我不在的日子,你也要多加小心,如今危機四伏,指不定會出什麽亂子呢。”


    那異獸點了點頭,白衣人不再多說,徑自朝混沌深處行去,看似步伐緩慢,但身形眨眼之間已然消失不見!


    再說葉青冥這邊,自從送走了大唐人皇之後,夫妻二人仍舊在山中修練,此時他和汪曉瀾已將兵家神通、儒門聖法的根基紮穩,法力也越發渾厚,葉青冥便提出修習煉器之法,汪曉瀾也覺得一直打坐太過氣悶,正好學學煉器,也算是調劑一下。


    世間大多數的學問,都是易學難精,譬如廚藝,凡人隨便炒個菜,也能將就著下飯,而名廚用心烹飪,卻能做出獨具匠心的珍饈美味,煉器之道也是如此,鐵匠隨便打把刀,也能用來殺敵,而煉器大師千錘百煉鍛造的法器,更有無窮妙用,實為安身立命之根本!


    既然是易學難精,那上手自然簡單,二人先熟讀煉器典籍,體悟先輩總結的經驗、心得,然後取出諸般天材地寶,便開始嚐試著煉器。


    宣山仙府內有一尊青銅爐,當初那位無名道人就是用此爐煉製的流痕劍以及一元丹等寶物,而葉青冥入主仙府之後,一直沒動用過此爐,如今正好可以拿來煉器,倒是十分方便。


    因葉青冥擁有至寶流痕劍,所以二人就比著葫蘆畫瓢,不到兩個時辰,葉青冥和汪曉瀾便各自鑄成了一把劍,但夫妻倆對望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所鑄之劍,全無靈氣,凡人拿來防身尚可,若是修士間鬥法,根本毫無用處。


    汪曉瀾心中不服,嘟囔道:“奇怪了!那些天材地寶本就蘊含著靈氣,為何鑄成劍後,反而靈性盡消?”


    葉青冥歎了口氣,說道:“恐怕在冶煉、鍛造的過程中,靈氣已經流失殆盡了……”


    換言之,就是把天材地寶煉廢了!


    汪曉瀾微微皺眉:“剛才煉器之時,明明已經很仔細了,而且每一道工序,都是依照前人之法施為,也都沒出差錯,靈氣怎麽會流失?”


    葉青冥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沒出錯,而是出錯了,咱們卻沒察覺到。”


    對於煉器之道,二人尚未入門,自然不知道錯在哪裏,當下夫妻倆細細討論一番,又比照先輩記錄的心得,才稍稍弄清楚一點門道,而後又再煉器幾次,所鑄的還是長劍,品質提升了不少,隻是依舊算不得法寶。


    葉青冥和汪曉瀾天資不凡,又參閱了無名古卷中記載的煉器之法以及大量煉器師留下的心得,煉器所用的天材地寶也是品質絕佳,但想要在煉器之道上有所建樹,還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反正山中閑來無事,汪、葉二人便埋頭鑽研煉器之道,數年之間,煉廢了大量的天材地寶,但二人的經驗越來越豐富,手法也嫻熟了許多,逐漸能煉製出法寶了,隻是品質仍舊不算太好,不過修士壽元無盡,隻要能下苦功,持之以恆,總會卓然成家吧。


    一日,二人正拿著新煉製的法器查看,此次品質有所提升,二人皆是心情大好,而宣山之外忽然飛來一道劍光,落入九宮玄門陣當中,葉青冥伸手一招,那劍光立刻躍入掌心,劍身泛起淡淡的白光,顯露出一片字跡。


    汪曉瀾好奇心起,立刻問道:“寫的什麽?”


    片刻之後,葉青冥才說道:“是顧院主的飛劍傳書,他說唐、明、清三位人皇聯合諸位國君共治人族之弊,最近幾年來,世俗朝政大有改變,當年武將蒙冤一案,已經平反,戚大帥他們也已官複原職……”


    汪曉瀾又驚又喜,說道:“這是好事啊!沉冤得雪,蒼天有眼啊!”


    葉青冥點了點頭,心中卻不禁暗歎:“沉冤得雪,活著的人,還能等到沉冤得雪,那死了的袁崇煥、蕭鴻等人呢?”


    汪曉瀾卻不如他想得多,笑著說道:“我記得,當年你跟鸞王說過,世俗朝政雖然昏暗,可終究有清明之時,這可不是應驗了?你還挺有眼光的嘛?”


    葉青冥卻笑不出來,因為他很清楚,人皇們大力整頓世俗,確實是好事,人族也很可能會逐步強大起來,但將來人族強大之後,必然又會走上內鬥的老路,當年他對九翎鸞王說的話雖然應驗了,但九翎鸞王當時也說了一番話:“時局變幻,亦是常事,但人族耽於內鬥,終究難以興盛!”


    這是經驗之談,九翎鸞王活了無窮歲月,他肯定是目睹了人族無數次興衰,人族由弱變強,強而自負,進而分裂內鬥,最後盛極中衰,而葉青冥雖然年輕,尚未完整目睹過這一切,但以他的見識,也不難推測出來。


    想到這些,葉青冥不禁輕歎一聲,汪曉瀾有些奇怪的問道:“歎什麽氣?你難道不高興?”


    葉青冥淡然說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有何值得高興?”


    汪曉瀾似懂非懂,葉青冥也不再多說,隻拿著傳書飛劍說道:“顧院主寫這封信,不僅僅是告訴咱們世俗正在改變,他還勸咱們加入大明王朝。”


    當年顧憲成就曾邀請二人加入大明,但那時正逢武將蒙冤,葉青冥心中不滿,對大明王朝極為抵觸,便一口迴絕了,而如今那些冤案已經平反,大明王朝的局勢也大為改觀,況且整個人族世俗百廢待興,倘若葉青冥加入大明王朝,立刻就可以得到重用,也有諸多機會能夠大展拳腳,因此顧憲成才會舊事重提,畢竟這對於葉青冥來說,也算是難得的機遇!


    汪曉瀾問道:“那你的意思是……”她對於功名權勢並不看重,但既嫁從夫,自然要問問丈夫的意思。


    葉青冥說道:“自然是不去!朝廷反複無常,縱然局勢一時改觀,但絕不會長治久安,咱們又何必陷身於官場?”


    汪曉瀾點了點頭,她也料到葉青冥會作如此決定,因此毫不意外。


    當下葉青冥迴書一封,婉拒顧憲成的邀請,顧憲成雖感遺憾,但人各有誌,實在不能勉強,也隻得罷了。


    自此之後,再無變故,二人仍舊在山中鑽研煉器之道,隨著歲月流逝,二人所煉製的法寶品質越來越好,隻是終究無法鍛造出靈寶,更別提至寶了。


    對於此事,汪曉瀾心中極不服氣,大有不煉製出靈寶不肯罷休的架勢,倒是葉青冥看的通透,自己夫妻道行不夠,煉器手法再怎麽嫻熟,恐怕也是無法煉製出靈寶的。


    道行是修士對大道法則的感悟,亦是修士對世間百態的理解,堪稱修士的根本,而相比之下,煉器之道等法門,卻是細枝末節了。


    想要提升道行,自然不是朝夕之功,可如此一來,修習煉器之道便遇到了瓶頸,汪曉瀾心中自然十分氣悶,還是葉青冥勸道:“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既然道行不夠,便努力修行悟道吧,等道行提升了,那煉器的瓶頸自然迎刃而解!”


    當下夫妻二人便暫時放下煉器之道,每日打坐,靜心悟道,過了近百載寒暑,二人的道行大有長進,而經過這一番靜修之後,汪曉瀾的性子固然沉靜了許多,葉青冥也越發的穩重達觀、明心見性。


    至此,二人再次鑽研煉器之道,先前遇到的許多疑難豁然而解,煉製出來的法寶不乏珍品,但仍舊煉製不出靈寶,汪曉瀾不禁有些泄氣,葉青冥卻不氣餒,反而勸道:“靈寶威力不凡,自然不可能輕易煉成,當年所遇到的眾多敵人,僅有寥寥幾個擁有靈寶,其物之難得,由此可見一斑!”


    汪曉瀾眉頭一挑,有些委屈的說道:“咱們悟道百年,我還以為,這一次能煉製出至寶呢,誰知道……連靈寶都煉不出來!”


    葉青冥失聲笑道:“至寶?你也真敢誇這海口!據我所知,能煉製至寶的煉器大師堪稱鳳毛麟角,這世間大多數的至寶,都是天人合一境的大能強者成道所化!你仔細想想,咱倆也遇上過不少高手,但你可曾見過誰擁有至寶?”


    絕大多數的至寶都落在天人合一境的大能強者手中,就是因為那些至寶並非刻意煉製的,而是大能強者在獲得天地法則認可時,氣運鼎盛,道心與器物相合,方能演化為至寶,這一過程,堪稱點石成金!


    然而也並非沒有例外,譬如流痕劍,就是後天煉製的,當然能煉製出至寶的煉器大師,並非曆代皆有,有可能幾萬年,甚至是十幾萬年才出這麽一兩位,所以聽汪曉瀾說想煉製至寶,葉青冥才會覺得好笑。


    聽了丈夫之言,汪曉瀾卻反問道:“你不就有一件?”


    葉青冥本想打趣幾句,但霍然之間,腦海中卻閃過一個念頭,他思索片刻之後,取出流痕劍,輕撫劍身,喃喃自語:“流痕,流痕,這‘流痕’二字,究竟有何寓意?”


    汪曉瀾問道:“怎麽了?突然一驚一乍的!”


    葉青冥沉思片刻,緩緩說道:“此劍名為流痕,如今想來,恐怕是取義於‘流光溢彩、了然無痕’這八個字!”


    汪曉瀾不解的問道:“那又如何?”


    葉青冥並未迴答,心中隱隱覺得此劍不祥,而‘流光溢彩、了然無痕’的寓意,似乎在暗指得劍之人的命運,前半生大放異彩、萬眾矚目,後半生歸於平淡、徹底消失。


    過了半晌,葉青冥說道:“此劍為後天殺器,戾氣深重,今後能不動用,便盡量不要動用!”


    近來汪曉瀾道行大進,看事情也通透了許多,因此並未反對,隻是說道:“至寶罕有,本該善自珍藏,以作最後依仗。”


    頓了一頓,汪曉瀾又說道:“咱們手頭的寶貝其實也不少,不如挑些合用的出來,用真元祭煉成本命法器,將來用起來,也好得心應手。”


    當年斬殺諸多修士,二人已奪得不少寶物,加上先前也煉製了不少法器,因此就算現在不動用流痕劍,二人也不至於無物防身。


    當下夫妻二人細細清點手中的法器,當年宣山一戰,斬殺數千修士,奪得了碧蓮留仙裙、魔魂針、琉璃念珠、兇骨杖、天師道袍、十六羅漢譜、紫晶笛和血弧刀等八件靈寶,及至煉獄穀一戰,雖然殺掉的修士較少,但都是些身家豪闊的煉器師,因此也奪得了三件靈寶,分別是玄光鏡、清風靴和元恆劍,至於法寶,已是不可計數了。


    天師道袍、碧蓮留仙裙和紫晶笛已分別被二人認主祭煉過了,如今葉青冥取過十六羅漢譜和兇骨杖,說道:“我要這兩件吧。”


    十六羅漢譜和兇骨杖均非仙道之物,但這兩件靈寶一善一惡、一正一邪,正應了陰陽兩儀之象,所以葉青冥才會選用這兩件靈寶。


    他跟著又挑出琉璃念珠、清風靴、元恆劍,遞給汪曉瀾,說道:“這三件靈寶,應該比較適合你。”


    汪曉瀾也知道丈夫素來寵愛自己,行事更十分周全,此刻替自己挑選的靈寶必定極為合宜,因此沒有絲毫反對,當下夫妻二人各自將靈寶滴血認主,並開始用真元祭煉。


    數月之間,二人已將靈寶祭煉的得心應手,二人都十分滿意,汪曉瀾更手持元恆劍,半開玩笑的說道:“此時要是有幾個敵人來試試這些寶貝的威力才好呢!”


    葉青冥微笑說道:“咱們修仙之人,該當淡泊謙衝,就是真有敵人尋釁,咱們也當持重忍讓,怎能盼著大打一場?”


    他主修的是無為神通,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所以葉青冥的心境越來越穩重平和,更不肯沾染無謂的因果殺劫。


    汪曉瀾卻小嘴一撇,說道:“假仁假義!以前也沒見你少殺生!”


    葉青冥笑道:“持重忍讓,並非任憑欺負不還手,隻是盡量克製,少開殺戒,須知上天有好生之德。”


    汪曉瀾‘哼’了一聲,說道:“你是菩薩心腸,我是蠻橫悍婦,行了吧?”


    葉青冥自然不會跟她鬥嘴,反而輕描淡寫的說道:“哪裏的話,夫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心腸最善良不過。”


    汪曉瀾瞥了他一眼,懶洋洋的說道:“算你會說話!”


    葉青冥笑了一笑,換了話題:“說起來,咱們在山中清修,也有好些年了。”


    汪曉瀾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好像……好像有三百多年了吧?”


    葉青冥道:“夫人可願下山走走?”


    最近這些日子,汪曉瀾已覺得有些氣悶,葉青冥早看在了眼裏,如今才會這樣說,況且,修真一途,要有張有弛,才能精進,若是一味的埋頭苦修,反而欲速則不達,所以出山遊曆一番,也是好事。


    聽了這話,汪曉瀾眼中一亮,歡天喜地的說道:“我正想和你說呢,山中呆久了,總覺得氣悶,出去走走最好不過!”


    葉青冥笑道:“既然如此,夫人便收拾一下,趕明兒咱們就下山吧。”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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