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葉二人隱居仙府,辛苦持修,不理世事,忽然有浩然門的師兄前來尋訪,二人雖記得冥骨老鬼臨終告誡,但畢竟不肯抹殺同門之誼,葉青冥便細細推算一番,知道浩然門氣數已盡,天意無可違抗,隻得出陣相見,了卻一段因果。


    二人打開門戶,緩緩走出大陣,卻見山邊立著兩位道骨仙風的修士,正是青雲子和赤雲子,此時距離當年一別,剛好五十三載寒暑,這對於凡人的一生來說,已是大半輩子了,但在修真悟道之士看來,卻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甚至容貌身形都無一絲變化。


    見二人出陣,青雲子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似乎頗為喜悅,赤雲子卻麵無表情,隱隱有不滿之色,汪曉瀾、葉青冥雖與他們是師兄弟,但相聚的時間寥寥無幾,也談不上什麽交情,對他們的性情也不了解,二人便先行了一禮,說道:“二位師兄,久違了。”


    赤雲子冷哼一聲,並不說話,青雲子卻還了半禮,笑道:“師弟、師妹,這一眨眼,咱們有五十多年沒見了,你們一向可好?”


    葉青冥笑道:“托師兄的福,還算過得去。”


    青雲子點了點頭,不再開口,氣氛變得沉默起來,略顯尷尬,葉青冥便說道:“二位師兄,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到小弟的洞府中談吧。”


    聽了這話,青雲子和赤雲子臉上都微微變色,這兩位師弟師妹在陣中斬殺數千修士,他們早就有所耳聞,此刻怎肯冒然進去,當下青雲子笑道:“還是不攪擾了,愚兄此次前來,是想查清楚一件事情。”


    葉青冥立刻說道:“師父已經兵解轉世了,碧玉指環確實在小弟手中。”


    青雲子見他竟然知道自己要問什麽,不禁微微一楞,立刻知道這位小師弟道行高深,還在自己之上,青雲子心中不禁有些異樣,畢竟浩然門精於飛劍,修練道行的法門極為粗淺,當年玄烈老道尚且不擅長推算,這青雲子又有多少道行?


    汪、葉二人道行精進,乃是依照無名古卷的法門修練,又借《菩提淨心咒》壓製心魔,與浩然門所傳的法門全無關係,所以青雲子的道行遠不及他們。


    三言兩語間,就被葉青冥占了先,青雲子也不好再說什麽,便扯開話題:“青冥師弟,曉瀾師妹,你們斬殺數千修士,神通廣大,法力無邊,為何不替師父報仇?”


    汪曉瀾一直沒開口,此刻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葉青冥卻道:“敵人氣數正盛,並無應劫之兆,小弟此時出手,定會打草驚蛇,報仇之事便更加艱難了。”


    赤雲子性子暴躁,強自忍耐了半天,此刻忽然開口:“這等花言巧語,豈能瞞過我們?你既不願意替師父報仇,便將碧玉指環交出來!”


    聽了這話,汪曉瀾才知道這兩位師兄忽然上門,竟是為了爭奪掌教之位!


    汪曉瀾性子也急,此刻忍不住大聲說道:“碧玉指環乃是掌教信物,師父將掌教之位傳給他,赤雲師兄憑什麽索要?”


    赤雲子喝道:“師父是否傳位,我們都沒有見到,就算真有此事,也算不得數,本門掌教接任,須在祖師爺的聖像前祭拜交接,當日大戰之後,是我們冒死返迴山門,將祖師爺聖像救出,一直妥善收藏,你們從未見過聖像,更談不上祭拜,憑什麽當本門掌教?”


    汪曉瀾雖然道行精進,但卻不擅長推算之道,與她自身無關之事,便不易知曉前因後果,因此極為不忿,但青雲、赤雲二道上門爭奪掌教之事,與葉青冥息息相關,他又精於算計,明悟天數,自然不生嗔怒之念,見汪曉瀾還要爭辯,便開口道:“小弟擔任掌教,乃是當日事急從權,接任之後,不能將本門發揚光大,小弟一直覺得愧對恩師,既然二位師兄想要接過這副重擔,小弟自無異議。”


    聽了這話,赤雲子麵色稍霽,青雲子更喜笑顏開:“如此甚好!”


    葉青冥便取出碧玉指環,將自己從散修、魔頭那裏搜刮的寶物一一取出,至於浩然門原有的典籍、法寶、丹藥都留在環內,然後將碧玉指環遞了過去。


    青雲子急忙接過指環,跟著笑道:“難得師弟如此深明大義,愚兄感激不盡,嗯,愚兄還要迴去重建浩然門,就不叨擾了,告辭!


    見這位師兄得寶之後便要離去,全無香火之情,同門之誼,汪曉瀾更加不滿,葉青冥卻道:“且慢,二位師兄,小弟還有話要說,你們想要重建浩然門,固然是大善之舉,但日後若有人上門求助,千萬不可生嗔怒之念,需知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赤雲子哼了一聲,說道:“我們該如何做,自有分寸,不用你指手畫腳!”


    青雲子卻知道這位小師弟道行高深,此話定有深意,心中便生出一絲警兆,但他隨即又想:“我奪小師弟掌教之位,他自然心生不滿,故此危言聳聽,亂我心神!”


    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不再深思,含笑說道:“多謝師弟提醒,嗯,這些年愚兄在大荒山擎天峰開辟洞府,師弟師妹若有閑暇,可去遊玩一番,也好談經論道。”


    卻說浩然門氣數已盡,青雲、赤雲二道靈台被昧,神不守舍,將葉青冥的指點當成了耳畔東風,日後更生出無窮事端,終究難逃殺劫,浩然門一脈也就此斷絕!


    葉青冥明悟天機,所以將掌教之位拱手相讓,不效那雞蟲之爭,但他終究不願本門淪亡,因此開口指點,也不過聊盡人事,當年冥骨老鬼不讓他出陣見人,也是此意,他見了兩位師兄的神情,便知此劫終究無法化解,也不再多說,施了一禮,便與汪曉瀾迴入陣中,青雲子和赤雲子徑自離去不提。


    汪、葉二人雖未破門出教,但自這一日起,與青雲子、赤雲子統領的浩然門再無瓜葛,雖然二人深覺愧對恩師,但形勢如此,也無可奈何,況且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若無青雲子爭奪掌教之事,葉青冥日後怎能自立一教,為開山鼻祖,與八大勢力爭衡?


    浩劫將至,周天六道億萬生靈莫能超脫,這種種因果糾纏,皆始於今日,此為天數,任憑多大法力也違逆不得。


    迴入仙府坐定,汪曉瀾氣鼓鼓的道:“到底怎麽迴事?為何將掌教之位拱手相讓?你以前不是這等怕事的!”


    當葉青冥法力低微之時,就敢力抗嚴篤行、陰金童,並與冥骨老鬼、許淨宗、崔允等高手周旋,後來法力漸長,更有勇有謀,奪伏魔盟主之位,用計斬殺數千修士,令各方勢力刮目相看,時至今日,他對上青雲子、赤雲子自然無所畏懼,但神通不敵因果,法力難違定數,世間之事並非皆能用武力、智謀解決,譬如那天庭雷部掌旗使,明知道葉青冥遲早會對自己不利,卻始終不曾直接出手,隻是旁敲側擊,或借刀殺人,或靜等時機,如此放任仇敵成長,隻為天數注定,不敢妄為。


    見汪曉瀾責問,葉青冥坦然說道:“浩然門氣數已盡,但不當淪亡於我手,青雲師兄接任掌教之後,便會大開山門,廣招弟子,那時將有異派修士上門求助,借取靈藥續命,但他初為掌教,根基淺薄,靈藥尚不夠自己門人使用,如何肯外借,這一來難免惡鬥,引動殺劫,浩然門也因此而滅,但此為定數,我雖提醒,他卻不聽,也無可奈何。”


    汪曉瀾說道:“氣運之說,虛無縹緲,怎就如此偏信?”


    見她不知天數,葉青冥也不願與她爭辯,當下搖了搖頭,徑自盤膝打坐,汪曉瀾嘀咕一陣,便不再開口,也開始修練不提。


    二人雖失了浩然門的寶物,但先前誅殺數千修士,早搜羅了無數丹藥、典籍、法器之屬,此刻也不覺得饑荒,隻不過二人踏入修真之路不久,隻宜穩紮根基,因此精修無名古卷中的仙道法門,對佛道、魔道、人道、散修仙道等諸般法門並不涉獵,隻等神通大成之後,才博覽眾家。


    悠悠歲月,悄然流逝,汪曉瀾和葉青冥每日苦修,轉眼過了四十二年,二人已將《混元經》第四層修成,真元法力越發渾厚,道行亦大為精進,對於吉兇禍福的感應也清晰許多。


    一日,葉青冥正值打坐,忽然心神不寧,便起身算了一卦,隨即麵容怪異,似喜非喜,似愁非愁,汪曉瀾見了,便調侃道:“出了何事?你為何露出這副尊容?說笑不笑,說哭不哭!”


    葉青冥歎道:“血獄大舉入侵世俗了,隻為人魔二道紛爭幹戈,卻令億萬生靈無辜遭劫,唉,都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其實十次劫難,倒有九次是身居高位者在攪風攪雨,與天地何幹?”


    聞言,汪曉瀾默然點頭,過了片刻,她才開口:“《道德經》中說佳兵不祥,此次血獄與世俗大動幹戈,更是極大慘事,你神色之中,為何又有一絲喜色?”


    葉青冥笑道:“往常你性子甚急,顧前不顧後,今日倒看得仔細。”


    汪曉瀾亦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跟了你這慢郎中,我這急驚風自然痊愈了,每天耳聞目染,難不成還沒有一點進步?”


    葉青冥點了點頭,說道:“夫唱婦隨,倒也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頓了一頓,又道:“我之所以麵露喜色,是算出崔允和許淨宗氣數將盡,你我報仇有望。”


    汪曉瀾大喜,立刻追問:“此話當真?”


    葉青冥點了點頭,汪曉瀾叫道:“那還等什麽?咱們馬上去將這兩個惡賊千刀萬剮!”


    葉青冥說道:“剛說你性子變了,這還沒過片刻,你就又原形畢露了,他們氣數將盡,不是氣數已盡,還有五年光陰,才是百年之期,崔、許二賊應劫,也在那時,但其中一些因果我也算不通透,還需細細斟酌。”


    汪曉瀾耷拉下腦袋,有些不情不願:“還要五年啊,簡直急死個人!”


    葉青冥笑著搖了搖頭:“你天賦雖然絕佳,但性子如此,想窺見大道,當真談何容易啊。”


    汪曉瀾嗔道:“要你管!你不是說還有一些因果不通透嗎?那就趕緊算計清楚,將來也省的麻煩!”


    見嬌妻如此性急,葉青冥隻得苦笑一下,取出骷髏算盤,開始細細推算玄機因果。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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