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時說:“那封遺囑,你這邊看過了吧。”劉董事沒接這個話茬,隻是說:“沈哥現在還在病床上,你急著召開會議點名我,又是什麽意思呢?卸磨殺驢嗎?我們這些老東西還沒死呢。”這一下劍拔弩張,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關汀卻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劉董事旁邊,按著他的肩膀,說:“劉董事,別著急,您有心髒病,受不了氣。”劉董事猛地甩開關汀,說:“你個死同性戀,離我遠點!”關汀根本沒管這個,而是說:“鋼材分公司成立了二十多年,前十年一直盈利,這幾年接了幾個大單,卻一直虧損。不止如此,鋼材公司還有很多賒賬,其他分公司也有所反應。”事實上,不止是賒賬,還有相當嚴重的挪用公款問題。鋼材公司是劉董事全權掌控,總公司幾乎沒有管過。這次一盤賬,才發現有這麽多隱患。劉董事:“你在說什麽?在這種場合信口雌黃,你”關汀打斷他:“劉董事,鋼材公司這點小事,你不清楚也是理所當然的。這件事情或許你兒子會比較清楚一點。”劉董事的表情僵硬在了原地。關汀歎了一口氣,說:“他上個月跟哪些人一塊兒出去旅遊,你清楚嗎?他喜歡賭/博,現在不幹涉的話,恐怕隻會……”劉董事額頭的汗已經滴下來了。他兒子上周去公海了。劉董事沒有說話,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發生了什麽。關汀低下頭,在劉董事耳邊說:“那艘船我已經攔下來了。”劉董事看向關汀。劉董事家裏的這一筆爛賬終於見了天日。自家小孩到底做了些什麽,他心裏其實門清。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兒子小時候在萬千溺愛中長大,等到發現長歪了的時候,一家人已經沒有辦法再糾正了。先是沒好好學習,劉董事動用了關係,安排進了最好的學校,可是沒多久就因為到處惹禍不受同學待見,好歹是看在父親的麵子上沒給退學,但也什麽都沒學進去。到了該就業的時候,自然是沒法好好找到工作的。劉董事是沈氏元老,給他謀個閑差自然不難,可這也給了他狐假虎威的本錢,靠著“劉董的兒子”一邊招搖撞騙,一邊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胡作非為的事不少,一個個都是給老爹埋的雷。劉董事哪裏不想管?可是打又打不過,罵了就尋死覓活,父子倆見麵不是劍拔弩張,就是哭天搶地。兒子行事越來越荒唐,起初隻是花錢沒有節製,後來竟然染上了賭博的惡習。劉董事看似身家豐厚,其實暗地裏已經被這個敗家兒子揮霍得一幹二淨。他臉色煞白,隻等關汀在眾人麵前揭露一切他偽造財務記錄、私下聯絡上遊的鐵證如山,以及最嚴重的,為沈宏愷做的那些事。迴想起來真是豬油蒙心。“那艘船我已經攔下來了。”關汀用隻有他二人能聽到的聲音告訴劉董事。聽到關汀的話,劉董事心一沉,隨之是解脫般的輕鬆。他心知所有的事情關汀和沈康時都已經知道了,他為兒子做了那麽多,卻沒有等到他迴頭是岸,換來的隻會是徹底的身敗名裂。但後悔也沒有用,劉董事知道,沈總向來眼裏容不得沙子,而關汀出鞘時,就是最鋒利的那柄刀刃來宣判自己的出局。但他預想中的疾言厲色,卻並沒有出現,反而聽到關汀輕笑了一聲。“劉董事,自己的小孩管教不好,就會有別的人來替你管教。”劉董事猛地抬頭:“你……什麽意思?”關汀不多話,遞給了他一個平板,裏麵竟然都是照片資料。劉董事急紅眼,一把搶過:“這,這是……”全是他寶貝兒子的影像,但整個人麵黃肌瘦,不成人形。關汀:“你可以當做送去‘變形計’了當然,在你找不到的地方。幾時徹底改好,幾時再談見麵。”劉董事又是心疼,又是憤怒,暗中還有些“早該如此”的竊喜。關汀將他的神色全部看在眼裏,但什麽也沒問,隻說:“所有涉及沈氏經濟問題的,我們可以依次梳理。劉先生,您在沈氏的服務到此為止。”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就這樣,清理門戶了?剛剛還鬥雞一般的劉董卻好像坦然接受了一切,想說什麽卻卸掉了力氣,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鵪鶉。子孫,事業,他為之奮鬥一生的東西,終究成了一場鏡花水月可這又能怪得了誰呢?張秘書過來,禮貌地將劉董事“請”了出去,像一個最普通的中年男子一樣衰敗地離開。關汀環顧一周,被掃視過的人,有的露出讚賞神色,有的心虛地低下頭去,不一而足。倒是半天沒有動靜的視頻會議另一側,傳出來些聲響。沈康時竟然……笑了。那是對隊友欣賞的笑容,沈康時適時接上,會議便平平穩穩地繼續了下去,好像剛剛的一場“清君側”隻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第105章 藥片劉董事的事情拔出蘿卜帶出泥,涉及到的高層雖然不多,底下的嘍倒不少,牽扯出好些人浮於事的管理漏洞。關汀協助沈康時一一處理好,沒用多久便又是一派整肅氣象。工作要緊,但關汀也沒忘了去看望奶奶。自從奶奶搬到本市療養,關汀去走動便方便了不少。如今奶奶大病初愈,關汀沒忘了帶上她最愛喝的湯。奶奶身體已無大礙,可以在醫院內走動,就著關汀保溫桶拎來的熱騰騰的湯,祖孫倆一邊吃飯,一邊聊著家常。奶奶這次見關汀氣色精神一切都好,頗有些放下心來的樣子:“汀汀啊,最近過得還好吧?”過去的那段時間,關汀總害怕迴答這樣的問題,因為光是活下去,好像就耗費了全部的力氣。可今天聽到,關汀卻沒有那樣心突地痛一下的感覺了。他咀嚼了一秒這個問題,便果斷地迴答:“嗯,還不錯。”不隻是為了讓奶奶放心,好像在心裏對自己也點了點頭。見關汀神色不像之前,那時是為了自己寬心而強撐著裝作一切都好,如今卻是真的狀態不錯。奶奶也便輕鬆下來:“過得好就好,奶奶不求你做出什麽出人頭地的貢獻,隻希望你過得開心。”關汀展顏,難得調皮一迴,給奶奶比了個敬禮的動作:“奶奶放心,工作也做了,對自己也沒虧待。”倒是不免思緒飄忽:其實最近挺忙的,一方麵錄的綜藝節目已經播出,有些尾巴需要處理;另一邊沈氏的事情也繁雜得很,還要抽出不少心思和沈宏愷的那些細作鬥智鬥勇。……原來忙碌,竟也會令人安心。關汀突然想起簡文彥對自己的評價,“閑不下來”。簡總倒是主動提出過是否需要幫助,但目前沈氏的危機還在關汀如魚得水的能力範圍內,並不需要什麽外援。打配合的話,沈康時一人也已足夠。這個人不是一個好的戀愛對象,但卻是一個完美的合作夥伴。關汀如今已經可以平靜地分析這段關係。做“搭檔”,而不是情侶,又有什麽不好呢。關汀和奶奶簡單說了下最近在忙的內容,奶奶雖然聽不懂,但也努力跟上,聽得仔細。“你是說,沈老爺子已經基本脫離危險,偶爾會醒來?”奶奶問關汀。“嗯。”關汀答道:“之前可能也是有人做了手腳,沈爺爺之前身體一直硬朗,按道理病程不應該這樣危險。”關奶奶歎一口氣:“年齡大了,這些事情總隻能聽天由命不過沈家對我們家關照挺多,我也該去看望看望老先生。”正好也在同一家醫院,於情於理關汀都沒有反對的理由。關奶奶也在複建期,祖孫倆走得很慢,一邊聊著天,一邊來到樓上沈老爺子病房前。沈老爺子雖然已經出了重症監護室,但尚在昏迷之中,隻在特定時間可以探望,關汀遠遠致意一番,關奶奶卻有不尋常發現。“汀汀啊……我眼睛花,看不清,你幫我看看這藥,是不是和我的一樣?”關奶奶猶猶豫豫,指著病床旁的藥品包裝。平時關奶奶日常用藥都是方醫生直接負責一一配好,有護士注意著吃。關奶奶和沈爺爺都有血壓上的毛病,藥品一樣也不足為奇。但看奶奶神色,關汀知道沒這麽簡單。關汀問:“是有什麽不對麽?”奶奶:“這個藥包裝和我吃的一模一樣,但藥片的形狀……不太一樣。”關汀一凜,反應過來這事情恐怕並不簡單。第106章 真相大白老人家對自己的判斷很不自信,猶猶豫豫地說“應該是看錯了”“我也搞不懂”“不要麻煩別人”。關汀卻隻是對她笑笑,說:“奶奶,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情。沒什麽大事的,你好好調養。”可,如何能安下心來?關奶奶看見方醫生帶著一群護士過來,要了幾片她的藥,又給自己做了檢查。那幾個護士她見過幾次,有幾個是沈老爺子的專門護士。關奶奶有些慌張,拉著方醫生的袖口問:“方醫生,是出什麽事了嗎?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方嘉良也是笑了笑,輕輕地對關奶奶說:“奶奶,醫生的衣服都很髒的,現在洗個手吧。下次不要再摸了。”而方嘉良本人對這件事,亦是有些動怒。他自己對錢對權都沒什麽興趣,唯一的愛好就是治病救人。沈康時家的醫院,是私立醫院裏條件最好、投入最多的,他雖說隻是員工,但其實有頗有些股份。在沈家的醫院裏做這些……也算是在打他姓方的臉。這件事要查也快,監控都在,人員也相對封閉,很快就搞清楚了原委。沈老爺子的藥,被換成了另一種。藥品的主要成分沒有改變,但牌子換了,比例和其他占比比較少的成分也發生了改變。反應到沈老爺子身上,就是病情持續惡化。不算毒藥,但其心可誅。方嘉良很快將這一情況同步給沈康時和關汀,同時說明了其他情況。“……這件事情,是我失職了。明明我是沈老爺子的主治醫師,竟然沒有注意到這種細節。”方嘉良悔恨不已,他本是要救人的。關汀:“事到如今,糾結這個意義不大了。你是主治醫生,可吃藥的事情不是你。護工負責喂藥,偏偏藥片和形狀都對得上。隻能說,用這一招的人,既謹慎又狠毒。”關汀說完,方嘉良和沈康時彼此對視一眼。